黑石矿区的边缘,风比主矿道更烈。卷着煤渣子的狂风“呜呜”地灌过断墙缝隙,把棚屋的塑料布顶得鼓鼓囊囊,像只随时会破的气球。铁蛋抱着半袋偷来的碎煤,猫着腰钻进两堵断墙之间的破棚屋,裤脚扫过墙根的碎玻璃,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刚迈过门槛,一股混合着机油和霉味的热气就扑面而来。铁皮炉子蹲在屋角,烟囱锈得掉渣,却仍卖力地吞吐着橘红色的火苗,把哑叔满是皱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左手捏着块粗布,正往炉膛里塞煤块,右手的铁钳时不时拨弄一下炉箅子,火星子“噼啪”溅在青砖地上,转眼就灭了。
“哑叔。”铁蛋把煤袋往地上一放,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是昨天挨电棍的地方。他瞥见屋角堆着的废品,有缺了口的搪瓷缸、断了链条的怀表,还有个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里面码着几枚生锈的齿轮,都是哑叔捡回来的宝贝。
哑叔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指了指炉边的铁盘。盘子里摆着半块硬面包,边缘已经发硬,还有一小把沾着泥土的野菜,菜叶上还带着露水的痕迹。铁蛋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昨天被巡逻队抓走后就没正经吃过东西。
他没急着拿吃的,反而走到棚屋另一侧,那里摆着个锈迹斑斑的蒸汽取暖器,铁皮外壳破了个洞,正“嘶嘶”地往外漏着白气,把墙面熏出一片深色的水渍。“这东西又坏了?”铁蛋摸了摸漏气孔,指尖被烫得缩了回来,留下个红印子。
“哑叔。”铁蛋把煤袋往地上一放,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是昨天挨电棍的地方。
哑叔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指了指炉边的铁盘。盘子里摆着半块硬面包,还有一小把沾着泥土的野菜,菜叶上还带着露水的痕迹。铁蛋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昨天被抓走后就没正经吃过东西。
他没急着拿吃的,反而走到棚屋另一侧,那里摆着个锈迹斑斑的蒸汽取暖器,铁皮外壳破了个洞,正“嘶嘶”地往外漏着白气。“这东西又坏了?”铁蛋摸了摸漏气孔,指尖被烫得缩了回来。
哑叔点点头,比划着:上次巡逻队踢翻炉子时,把取暖器的输气管砸扁了。
铁蛋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小铁盒,里面是他攒的螺丝、垫片和一小段铜丝。这是他在废弃矿道里捡的宝贝,比偷来的煤还珍贵。他蹲下身,先用小铁铲撬开取暖器的外壳,露出里面盘绕的铜管,果然,靠近底座的地方有个明显的凹痕,蒸汽就是从那里漏出去的。
“得把铜管敲圆,再垫个铜片。”铁蛋喃喃自语,从铁盒里挑出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铜垫片,又摸出块光滑的鹅卵石当锤子。他屏住呼吸,用鹅卵石轻轻敲打着凹痕,力道拿捏得刚刚好,既能让铜管恢复形状,又不会敲出裂纹。
哑叔蹲在旁边看着,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光。突然,他捡起地上的一根炭笔,在满是煤渍的木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齿轮,又在齿轮旁边画了个圆圈,里面点了个点。
铁蛋抬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这是齿轮带动的飞轮?”他放下鹅卵石,拿过炭笔,在哑叔画的齿轮下面添了个倾斜的三角形,“要是加上偏心轮,就能做成蒸汽泵的活塞,我娘以前修过。”
他的笔尖在木板上飞快移动,画出蒸汽泵的进气阀、排气孔,甚至标出了压力大小的刻度。这些都是母亲生前教他的,那时她还在矿区的维修队,是唯一会修精密机械的女人。
哑叔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伸手抓住铁蛋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指着木板上的图纸,又指了指铁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问“你怎么会这个”。
“我娘教的。”铁蛋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闷,“她说懂机器,就能活得比别人体面点。”
哑叔松开手,从墙角拖过一个破旧的帆布包,倒出里面的零件,有断了齿的齿轮,有生锈的弹簧,还有个玻璃罩碎了一半的矿灯。他挑出个完好的小齿轮,塞到铁蛋手里,又指了指取暖器。
铁蛋明白了。哑叔是让他用这个齿轮替换取暖器里磨损的旧零件。他重新拆开取暖器,果然发现核心齿轮的三个齿都磨平了,难怪效率越来越低。换上新齿轮,再垫好铜片,他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对哑叔说:“试试。”
哑叔往炉子里添了块煤,拉动取暖器的摇杆。“咔嗒”一声轻响,齿轮开始转动,漏气孔不再喷气,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嗡嗡”声,热度也比刚才高了不少。
铁蛋拿起那半块硬面包,咬了一大口。面包又干又硬,剌得嗓子生疼,但他吃得很香。哑叔递过来一把野菜,自己则拿起块煤渣,在木板上继续画着,这次画的是个更复杂的结构,像是某种机器的剖面图。
铁蛋一边嚼着面包,一边看着图纸,突然觉得这破棚屋比矿道里暖和多了。外面的风还在呼啸,铁皮炉子里的煤块“噼啪”作响,像是在哼一首不成调的歌。
他不知道,哑叔藏在墙角的铁皮箱,正随着取暖器的震动轻轻颤动,箱锁上的锈迹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