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阳郡领兵刺史府内,马通早已泣泪向宋涛继夫人宋李氏禀明菜市口之事,宋李氏怀抱幼女宋韵月,神情潸然言道:“通儿快去布置灵堂,稍后王爷会送老爷回府。”“婶婶放心,通儿这就前去布置,”马通领命转身而去。
宋李氏又对一名丫鬟说道:“玉儿,先将小姐抱回花园厢房中,待王爷驾临之时再出房见礼。”“是,夫人,”玉儿回应着转身走出正堂。宋李氏返回内堂祠堂内,面对着宋氏列祖列宗跪于黄布蒲团上。
宋李氏双手合掌言:“宋氏列祖列宗在上,忠孝子孙宋涛继遗孀慧静叩拜,慧静嫁入宋家二十余年来一直恪守妇道,与夫君宋涛继相敬如宾,幸得祖宗保佑,夫君得以蒙受隆宠光宗耀祖,慧静又于三年前诞下小女韵月,而今韵月已然三岁有余,本应予夫君承欢膝下,奈何夫君今时为朝廷尽忠,殉难于菜市口,静慧闻听犹如晴天霹雳,思及与夫君往事种种,静慧愧对列祖列宗,静慧与夫君生能同寝,死亦同归,故静慧在此告罪于宋家列祖列宗,慧静决意随夫君共赴黄泉,望列祖列宗保佑韵月。”
宋李氏念叨罢叩首行礼,起身将点燃檀香奉上,后悲泫着转身离去,锁上祠堂房门走向内堂寝房。宋李氏坐于镜前梳妆绾发,宋李氏望着镜中自身,仿佛宋涛继立于身后梳妆一般,待回转时却又空无一人。
宋李氏惆怅着泪流满面,起身由衣柜中取出三尺白绫,抬手将白绫抛过房梁,绾结后踏上木凳。宋李氏环视着房中物什,望着幼女宋韵月衣物立是难掩泪流,横下心蹬开木凳追随宋涛继而去。
马通已将刺史府里里外外布置得庄严肃穆,但见白绫、白幡在风中飘拂,马通与刺史府上上下下人等皆是素衣素袍。正堂已成为灵堂,宋涛继寿棺停放于灵堂中间,管家福喜与数名家丁将果品奉上,香烛点燃。
马通披麻戴孝跪于寿棺前,抬头望向堂内,宋李氏与宋韵月迟迟未到。马通起身正欲找寻,司马楫、祝华明等人押解马兴玮已来到刺史府外。当值皂吏朝灵堂呼言:“老爷回府,跪。”
马通听后慌忙与府内众人出堂恭迎,见到司马楫叩首见礼,皂吏取过素衣予凌云及众宿卫换过。司马楫言道:“再取三件予本王及二位将军,另取一件让马兴玮披重孝。”马兴玮愤怒言:“司马楫,本将落入尔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得如此辱我。”
司马楫接言:“宋大人一心忠于朝廷,今时却因你而断魂,此刻由不得你。”马通言道:“王爷尊贵,将军威武,怎能行此大礼。”司马楫回言:“无妨,逝者为大,宋大人是为救本王而命丧奸恶之手,本王当行此礼。”
马通见司马楫意决便取过三件素衣,司马楫、祝华明、祝华亿兄弟接过穿在身上,皂吏又取过一件为马兴玮换衣,马兴玮大怒一脚把皂吏踹倒于地。
凌云、祝华亿见状抡起宝剑将马兴玮打跪于地上,萧坤、裴文征、颜尧、王延辉上前紧紧摁下马兴玮。邱明生、曹智永、陈桐将孝衣强行穿于马兴玮身上,祝华明、祝华亿、司马楫、凌云将宋涛继抬下马车。
马通吩咐家丁抬过素布木板将宋继涛安放,与家丁抬着木板头前先行,司马楫、祝华明、祝华亿等人依次相随。穿过石径,绕过照壁,司马楫等人垂首缓行不语。进入灵堂,马通与家丁将宋涛继放入寿棺中。
司马楫、祝华明、祝华亿及凌云等宿卫再次躬身行礼,马通垂首还礼,马兴玮在陈桐、萧坤、裴文征、颜尧按捺下行叩首大礼。司马楫见灵堂上不见宋李氏便问道:“马通,宋夫人及宋小姐为何不在灵堂守灵?”
马通回言:“王爷容禀,适才马通正欲内堂请出,忽闻皂吏呼声便出府相迎。”司马楫心中有一丝不祥之兆涌上,眉头紧锁言道:“马通,速去查看宋夫人何在。”马通转身进入内堂,丫鬟玉儿怀抱宋韵月由厢房而来,跪于宋涛继寿棺前。
玉儿清泪顺着脸颊留下,宋韵月望着灵堂上众人不哭不闹,司马楫、祝华明、祝华亿等人静然等待。马通来到宋李氏房间推门而入,抬头见到宋李氏悬于梁上。马通心中暗叫不好,一个箭步上前放下宋李氏。
马通大呼数声无有回应,伸手探察鼻息,方知宋李氏悬梁已久,早已命归黄泉,马通难忍悲泫将宋李氏抱出内堂。来到灵堂,司马楫、祝华明、祝华亿众人大惊,司马楫正欲相问,马通却跪地泣言:“禀王爷、两位将军,婶娘宋李氏已随叔父而去。”
司马楫潸然回言:“事已至此,马通兄弟还是节哀顺变,本王以为可将宋大人夫妇合葬,不知马通兄弟意为如何?”马通听闻司马楫称呼兄弟惶恐言:“王爷折煞小人,一切但凭王爷做主。”
马通站起身子,司马楫转身朗声言:“义阳郡领兵刺史宋涛继恪尽职守公忠体国,为官以来始终秉持操守,不与奸佞沆瀣一气,经略义阳郡更是深得民心,今时为救本王而殉难,朝廷从此失却贤臣,黎民至此失却清官,本王痛甚,然宋大人遗孀宋李氏今又追随忠魂而去,其忠贞节气可敬可钦,本王回京时自会上奏朝廷予以褒奖敕封,念及遗孤宋韵月年幼,故本王决意收宋韵月为义女,以慰宋大人夫妇在天之灵,七日后安放宋大人夫妇。”
马通、祝华明、祝华亿以及灵堂众人皆叩首领命,司马楫抱过宋韵月一同为宋涛继守灵。义阳郡单车刺史林景宗、长史徐昉磊、司马华清楷与义阳郡文武官吏前来吊唁,司马楫怀抱宋韵月与马通向众人还礼。随后数日中,凭吊宋涛继官民相继而来,司马楫、马通一一回礼、还礼。
义阳郡北城,姚敏敬见北城晋军严守城门顿时大怒,拔出佩剑令秦军全面攻城。但见左翼秦军万弩齐发射向城楼,右翼掷石机砸向城门,中路马军万马奔腾,秦军骁骑兵手托甲盾,掩护步军涌入城下。
掷石机将巨石抛向城内,骁骑兵将甲盾相互连接遮蔽步军,步军紧抱撞木撞击城门,锐建将军刘泰裕亲率锐建军搭上云梯,向城墙攀爬。城楼上,秦飞令北城守军将甲盾立于垛口,同时命昭武军于甲盾空隙处射出乱箭,北城守将韩云舒率百余人奋力向城下抛掷滚木、石块。
秦军离垛口渐近,北城守军挥下长矛、铁戈挑杀秦军。秦军舞动兵刃格挡,云梯在北城守军浴血拚斗中多有倾倒,但后继却又相继搭上城墙。城下,北城黎民冒着箭雨将巨石运上城楼,城门守军紧咬牙关守卫城门。
个时辰过去,秦军已有千人伤亡,北城守军也是伤亡递增。鲜血染红了黄沙,染红了城墙,喊叫声、厮杀声、惨叫声相互交织。秦飞双眼泛红斩杀秦军攻城兵,姚敏敬咆哮着剑指城楼,劲弩与掷石机再一次射向城楼。
攻城秦军虽有误伤,但北城守军伤亡更甚。眼见兵士多有死伤,韩云舒顿时怒由心生,紧握铁矛率百余人朝城下奔去,秦飞奋力杀敌全然不知。来到城下,韩云舒令城门守军打开城门,守军惊诧之余只得听命开门。
秦军攻城兵猝不及防倒于城门口,韩云舒趁势率百余人斩杀秦军,后将城门处秦军掩杀逼退。韩云舒杀出北城时,下令紧闭城门,与百余守军挥动兵刃击向骁骑兵马腿。秦军骁骑兵遭受晋军攻击立时大乱,回过神来下马与韩云舒百人混战拚斗。
秦飞城楼得见面色大惊,心系城池安危,命副将姬鹏率五百昭武军襄助韩云舒,姬鹏得令亦率军下楼,由城门冲出掩杀秦军,秦军在昭武军与北城守军合击之下且战且退。
城上秦飞依然誓死守卫城池,秦军一番番涌上皆被昭武军抛尸城下,秦军锐建将军刘泰裕也被乱箭射中左臂摔落马下,秦军甲盾兵近前救回。
见秦军已远离城门,秦飞朗声言道:“韩将军、姬将军速回城中,不得有误。”韩云舒来至姬鹏面前言:“姬将军,秦军南犯以来气焰嚣张,若能挫其锐气,定能保北城一时无虞,若是此时回城,必长秦贼威风。”
姬鹏挑杀一名秦军回道:“韩将军所言甚是,本将见那马上之人定是贼首姚敏敬,吾等若能直取秦军中军,定能令其丧胆。”“那就依姬将军之言。”韩云舒抖动铁矛冲向秦军中路,姬鹏也率领麾下昭武军紧随出击。
攻城秦军见晋军直取中路却不予理会继续攻城,姚敏敬阵前得见又惊又喜。惊则小小义阳郡固若金汤,两个时辰渐近却破城不得,喜则晋军竟敢出城迎战自取灭亡。
姚敏敬见北城久攻不下已有暂退之心,一番沉思后翻转令旗挥下,驱动雁形阵将姬鹏、韩云舒合围。秦军攻城兵由身后断却晋军退路,骁骑兵横枪立马虎视城门。
秦飞于城上欲救不能,传令劲弩射向城外骁骑兵,秦军骁骑兵却举起甲盾围而不攻。姚敏敬大军已将姬鹏、韩云舒四面合围,秦军刀砍剑刺、锤砸斧劈,姬鹏、韩云舒百余人左格右挡、前攻后防。
秦军数次接近,晋军连番逼退,姚敏敬面色愠怒又翻转令旗,千余秦军紧握长矛而至。但见这千余秦军或作躬身、或作趋步,上下交错,间隙递进,昭武军与北城守军进攻不能,只得相护韩云舒、姬鹏游走于阵中。
秦军紧握长矛扎、搭、抨、缠招招凶狠,时而又扫、撩、扑、挑多变诡异。眼看数柄长矛将要刺中姬鹏,韩云舒惊慌之余挥动铁矛扫开秦军长矛,孰料又有两柄长矛将韩云舒穿胸而过。
韩云舒单膝跪于地,铁矛支撑身子言道:“姬将军,本将身为北城守将,理应马革裹尸于边城,今时抗击秦贼,身陷秦贼大阵虽死无怨,只是拖累将军,本将之过也。”
姬鹏一剑削去秦军长矛,快步上前扶起韩云舒言:“将军之言差矣,姬鹏与将军同为边城守将,今时亦愿共赴黄泉,死而无憾。”韩云舒在姬鹏言罢已含笑而逝,姬鹏将韩云舒放于地上,咆哮着提剑杀向秦军。
秦军惧其骁勇惊心而退,姬鹏却搅动长剑近前一一格杀。眼看长矛大阵将被姬鹏撕裂,姚敏敬取过马腹铁弓,搭上银翎箭射向姬鹏。姬鹏正挥剑斩杀秦军难以防备,那银翎箭呼啸而来,正中姬鹏咽喉。
姬鹏长剑砰然落地,身子也倒入地上,余下北城守军与百余昭武军又拚斗多时悉数殉难。秦飞城楼望见痛心疾首,无奈之余唯有仰天长叹。姚敏敬率领大军来至骁骑兵阵前,姬鹏、韩云舒尸身也被一并带至,骁骑兵两旁列开阵势。
姚敏敬拔出佩剑,指向北城言道:“城上晋军听着,本将已斩杀尔战将两员,兵士千人,义阳军螳臂当车,实乃自不量力,今时本将姑且饶过尔等性命,三日后若不开城乞降,城破之时,此二人便是合城下场。”
话音刚落,姚敏敬挥下佩剑,斩下姬鹏首级,汝南郡领兵刺史苻敏也一剑斩下韩云舒头颅,后由秦军将二人首级挂于木杆之上。姚敏敬命秦军将战死晋军尸身燃火焚烧,在狂笑声中带马回返。
秦军骁骑兵依然傲视北城,雁形阵在不远处各自安营。秦飞命威远将军林清合密切注意秦军动向,林清合躬身领命而去。秦飞走下城楼安抚城内黎民,同时招募青壮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