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走了，你们自己摆。”说完，柳飞絮大步走了。

孟一帆走到白如雪身旁，轻轻唤了一声：“雪儿。”

望着白如雪微微扬起的那张秀丽的脸，那双脉脉含情迷醉的眼光，孟一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出双手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白如雪不由地伸手也紧拥着孟一帆，依偎在他那成熟男性的宽厚的胸膛上，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如电流般溢满她的身心。

两颗年轻的心相互感觉得到彼此砰砰的跳动，两张火热的唇禁不住忘情地吻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夜，显得格外的静。

（六）

不时响起的放炮声，在山野里轰轰炸响，七里坪到新场的道路终于动工了。

动工那天，公社在七里坪开了个开工庆典会，村民男女老少都来了，知青还出了几个表演节目，会场红旗飘舞，锣鼓震天，鞭炮阵阵，场面非常热烈。

修路，这是村民多少代人的梦。

有了路，村民出门不仅可以不再继续走崎岖小路，通达的交通还能逐渐带来经济上的发展，改变落后的乡村面貌。

村民们欢庆修路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那些扶老携幼的大哥大姐小妹、大媽大爷太婆和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小男孩小女孩们，个个都是笑容满面兴高采烈，就像过年一样。

在公社基建办公室里，工作人员只有两个，孟一帆负责材料供应，蒋英负责内勤统计，财务会计出纳均由公社财务室代管。

办公室领导是公社文书马柱生兼的。

从七里坪到公社报到那天，孟一帆和蒋英在办公室里才看清楚他们的这个领导。这个领导是个三十多岁肥头大耳，身高不超过一百六十公分的男子，那圆滚滚的脸上两只小眼睛在讲话时不住的眨动。

看见孟一帆、蒋英被传达室老王带到他办公室，他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左手把肥厚嘴唇上含着的香烟取了下来。

“欢迎，欢迎，二位大城市来的文化人啊。”

马文书边说边伸出手来，张开的口里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

迟疑了一下，孟一帆伸手和马文书握了握。

马文书又将手转伸向了蒋英。

蒋英赶忙把眼光转向天花板装没有看见。

“嘿嘿，”干笑了一声，马文书把手缩了回去，说道：“基建办公室就在我隔壁。”

他告诉孟一帆和蒋英，住宿在办公楼对面食堂后边有一排平房，这是专门接待外来客人休息的，已经给他们准备了两间。

“今天没啥事情，先去整理自己的行李。吃饭就在食堂里，你们去食堂找事务长领取饭菜票，住宿他也会给你们安排。另外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转身他向一直站在门外的老王说：“王老头，你带他们去找事务长。”

跟着传达室老王走下三楼，来到食堂找到事务长，慈眉善目的一位大爷。

“啊，你们是七里坪的知青，知道知道，小孟、小蒋，对吧？来，坐坐坐。”

放下行李，孟一帆、蒋英各自在木凳上坐了下来。

“情况我给你们俩介绍一下。领导吩咐了，你们的伙食费由基建办公室费用开支，这里不用挣工分了，每个月公社工作人员发工资，你们俩都有一份的。走，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看看。”

事务长带着孟一帆和蒋英来到靠近食堂的一排平瓦房，打开了两间，把钥匙交给他们，并嘱咐，一会来他那里领饭菜票。

这是一排十间平房，孟一帆和蒋英住靠近围墙的头两间。孟一帆让蒋英住靠里一间，自己住在外面那间。

房间都整理布置过，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洗脸木架子上面还放有新的洗脸盆。进门窗户旁，还有一双门衣柜，难得的是当地小水电供电，屋内有电灯照明。

食堂后面还修建有蓄水池，蓄装经楠竹连接的涧槽流下来的山泉水，以供生活之用。

平房的那头，有洗澡房、厕所。

孟一帆、蒋英，放好行李，他们又来到事务长那里。

事务长一边数饭菜票一边说：“你们天远地远的，到我们这穷山沟来，这么小，真遭罪啊！”

从事务長口中，孟一帆、蒋英还知道了他们的顶头上司马文书，是公社贾书记的小舅子。

初到公社，每天孟一帆都是和蒋英一同上下楼去办公室，一起到食堂吃饭一起回到各人房间。他还对蒋英说，出门安全第一，有事尽管喊他，都是知青，他会照顾她的。

而且，离开七里坪时，白如雪多次给他说，要他多照看比她们小些的蒋英，要像待亲妹妹一样。

星期天休息日，孟一帆都会叫上蒋英回到七里坪去。

逢场天，白如雪她们四个和别的男女知青不时也会来新场大家见个面，摆些龙门阵，大家欢聚在一起聚餐、唱歌。

负责材料供应让孟一帆有了到县城甚至周边邻县场镇的机会，有时来回要走上好几十里路，可说是风里来雨里去，非常辛苦。

孟一帆每次到县里办完事，当天都要赶回新场，哪怕采购的材料上百斤重，他也要担起往回赶。好几次到公社时天都黑了，等王大爷打开大门，他把东西担到住房前放下，就去叫蒋英，听到蒋英的应声后，才打开自己的房门把东西放进去，在床上躺一会儿，让自己全身松弛下来。

不一会，蒋英把饭菜端到了孟一帆房间里。

蒋英在孟一帆每次去县城时，如果晚饭都没见他返回，她就会在吃过晚饭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直到孟一帆回来，她把买好蒸在食堂锅里的饭菜从食堂里给他端去，才回房间休息。

（七）

蒋英正坐在办公室里埋头填写统计账表，她感觉有人进来，抬头一看，是公社贾正盛书记走进办公室，后面还跟着马文书。

放下手中的钢笔，蒋英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小蒋，我们来看看。”贾书记说完走到蒋英办公桌对面椅子坐了下来。

马文书也找了张凳子坐下。

拿出香烟，抽出一支放在嘴上，用火柴把烟点燃，贾书记长长地吸了一口。然后问蒋英：“到公社快有一个月了吧？”

蒋英点了点头。

“怎么样？工作生活都习惯没有？”

“基本上习惯了”

“那就好，小蒋，你们从大城市下乡到这小山村来，也真的是不容易呀。所以，我说，碰到有什么问题，要多找领导，多请示多汇报。”

“是的，贾书记。”

贾书记用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马文书：“你们这位马领导，也是我们县中的高中生啊。”

顿了一下，贾书记又说：“总之，听领导的话，把工作干好，表现好，公社今后需要添人，你们知青也可以嘛。到时，也不用回七里坪了。”

贾书记吸了口烟，慢慢地吐出一串烟圈圈，起身带着马文书走了。

蒋英坐在桌前，想了会儿，又开始整理统计资料。

晚上吃饭时，孟一帆回来了。

蒋英把贾书记来办公室的事情，对孟一帆叙述了一遍。

孟一帆听完后，对蒋英说了一句：“把各人工作做好，不要去想太多。”

星期天恰逢是赶场天。

上午，十点前，白如雪、柳飞絮、李兰、陈玉莲一起来到了公社。

蒋英高兴得很，拉着白如雪的手，跳了起来。

“进去坐进去坐。”孟一帆招呼大家，走进了蒋英的房间。

蒋英忙给大家倒开水，拿出花生瓜子。

孟一帆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孟一帆才回来，手里提着只油烫鸭，一瓶通化红葡萄酒。

柳飞絮笑着说：“是不错啊，你们看，孟一帆挣表现，今天是雪姐十九岁的生日呀。”

“柳飞絮，就你的嘴巴快喃。”白如雪说了一句，看了孟一帆一眼。

蒋英、李兰、陈玉莲都笑了起来。

屋中间的桌子摆上了：一大盘油烫鸭、食堂买的回锅肉、青椒肉丝、炒莲花白、番茄鸡蛋汤。

孟一帆给每个人碗里倒了点红酒。

“今天是白如雪十九岁的生日，她的爸爸妈妈一定也在家乡为她祝福。来，我们一同为她祝福，生日快乐！”

大家端起碗，一齐向着白如雪，大声地喊出：“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八）

三个多月过去了，七里坪到新场十多公里的道路路面已经成型，即将进入路面硬化施工，铺垫石子水泥。

“小孟，小孟。”。

正在办公室的孟一帆听到马文书喊他。

他快步走到马文书办公室门前：“马领导，你喊我？”

“进来，进来。”马文书向他招了招手。“来这里坐。”

孟一帆进去在马文书办公桌旁坐了下来。

“怎么样？小孟，跑材料夠累的。”

“还行，有时感觉累了，休息一下，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就好。”

“小孟呀，贾书记准备交给你个任务，到地区行署跑一趟，带些东西给他老辈子，老辈子是行署副专员，现在的地区革委会副主任。”

“我这里的工作，怎么办？”

“两三天，打个来回嘛，不会影响你的工作的。明天上午出发，你先去财务借点钱，回来报销就是了。”

孟一帆站起身来。

“你不要慌，还有，带的东西，下班前，你到我这里来拿。”

回到办公室，蒋英问他：“孟一帆，喊你啥子事？”

“马文书说，要我去一趟南川，给贾书记的老辈子送东西去。明天就要去。”

“那，啥时候回来呢？”蒋英问。

“来回可能两三天，至少要两天，我尽量抓紧时间，争取早点回来。”

第二天一早，孟一帆就起来了，收拾好随身带的书包。到食堂去买了五个馒头，二两稀饭，一点泡菜，很快吃了两个馒头把稀饭喝完，还有三个馒头是打算路上饿了吃的，回到房间用军用水壶泡了茶。

他来到蒋英房间，对正在洗脸的蒋英说：“我早点走，你自己当心点，晚上一定记住用那把锄头把门抵好。”

蒋英点了下头，说：“孟哥，放心，我晓得。路上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九）

新场位于川南与滇黔临界之处，虽地方不大，因是三省交通要冲，为历来商贾云集往來必经的地方。

四，五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街，两旁古旧的房屋，皆是明清时代的建筑，斑斑驳驳显示着岁月留下的沧桑。

如今，小客栈、小旅店、小饭馆、小吃摊散落在窄窄的街道上。逢赶场天，猪儿粑玉米粑酸辣粉担担面的香气袭人，一碗碗满足着客人的口福。村民们叫卖自己的山货和农产品，人来人往，很是闹热。

孟一帆出差的第二天，公社食堂里，摆好了五桌宴席。

鸡鸭鱼肉，鲜笋鲜菇，红酒米酒，甚为丰盛。

公社贾书记，此时正站着讲话：“今天，县农委的各位领导，来我们新场检查指导工作，非常辛苦，在这里我代表大家感谢领导们。”

说完，贾书记自己带头鼓掌。

陪坐在桌边的公社工作人员都拍了拍手，以响应贾书记。

“來，大家都举杯，欢迎各位领导。”贾书记举起倒满的酒杯。

同坐一桌的马文书拿起红酒瓶倒了一酒杯，端给坐在旁边的蒋英。

“不不不，马领导，我喝不来酒。”蒋英连连摆手。

“一点红酒嘛，没来头，今天陪领导们就是上班，一定要喝点”。

“小蒋呀，学着喝，今天是领导们来我们这里，怎么能不陪领导们喝点呢？来，小蒋，我们去给领导敬敬酒。”贾书记在一旁对蒋英说。

贾书记发了话，碍于领导们的面子，蒋英不得不站起身来，也端着一杯红酒，跟在贾书记和马文书他们一行人后面去敬酒。

听贾书记介绍蒋英是省城来的知青，那些县里来的领导们个个都赞许几句，都和蒋英碰碰杯，蒋英都只是小小的喝一点。

“喝，大家共饮大家共饮，都要喝啊。”贾书记大笑着说。

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的蒋英不知该怎么样应付。在贾书记、马文书等一行劝促下，只好小口小口的接着喝。

一杯刚完，贾书记又叫马文书给蒋英倒上，这时，蒋英是陷在人堆里，身不由己，不多时，两杯下肚。

蒋英只觉得是头晕目眩脸热心跳，渐渐站立不稳，一下倒了下去。

马文书趁机伸手抱住了蒋英。

见状，贾书记叫了两个女工作人员过来。

“她醉了，你们把她扶回她寝室休息。”

“钥匙？总在她身上嘛，你们找下包包里面。”贾书记说。

一个三十多的胖女人，一个二十三四模样的女青年，一左一右扶起蒋英向食堂外走去。

贾书记转过头对身后的马文书说道：“小马，你跟去看看，让她们安排好小蒋，让她好生休息，你快去快回，先陪好领导们喝酒啊。”

（十）

孟一帆来到行署机关大门前，卫兵喊他站住，问他干什么？

“我办点事。”

“下班了，下午两点半上班。”

上午从县城搭的班车，下午三点钟就要返回县城的，这样，今天可能赶不上了，孟一帆原来心想当天返回县城，住一夜，这样第二天上午就可以回到新场的计划，看来是不行了。

他只好在街上闲逛，走了好一阵，直到他开始感到肚子饿，才停止脚步。

刚好旁边有家面馆，里面还有两个顾客。

他走进去，点了三两牛肉面。

很快面端了上来，闻到红烧牛肉的香味，孟一帆用筷子翻了翻面，大口地向口里送，很快吃完，感到不是很饱，他又喊了二两。

半斤面下肚，孟一帆饱了，还有些微胀。

付了钱，他看墙上的挂钟二点过。

走出面馆，他慢慢朝行署机关走去。

来到机关大院，卫兵换了岗。

听孟一帆说送东西，卫兵告诉他：“不行，要有手续才能进。”

“我是给行署革委会贾副主任送东西!”孟一帆大声说。

年轻卫兵：“没有手续证明，不能随便进，这是我的职责。”

这时，一位老同志从院内走了过来。他和颜悦色地问孟一帆：“什么事呀?小同志。”

孟一帆对老同志说明了情况。

“啊，贾副主任今天去检查工作，你见不着他，可你来得远，这样吧，你跟我进去。”

在老同志带领下，孟一帆进了机关办公大楼，来到了秘书处。

大约刚刚上班，办公室里只有一个青年人。

“徐秘书，这个小同志，给贾副主任捎了点东西，他不在，你替他收一下。”老同志对青年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