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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坪坝阻击战 巾帼竞须眉

刘英带回白兆山军分区收编独立大队的任命书还未到位,大队长黄冠忠即阵亡了,不得不重新改授薛东方为大队长,汤继昌为副大队长,战地按独立大队体制整编原自卫军所有人马。

整编人马刚刚按序列宣布完命令,突然间,敌人飞机飞越十二里河畔,在头顶上扔炸弹,大批日军骑兵步兵向河岸逼近,炮弹呼啸而过,爆炸声掀起阵阵尘土。

县委掩护百姓们紧急通过十二里河大桥,游击队组织力量奋力阻击敌人。

军分区命令一团在坪坝镇阻击鬼子加藤正夫联队,独立大队配合地区队和两个县大队阻入侵坪坝日军。

薛东方接到紧急任务,和汤继昌分头行动,他带领四连掩护地委机关转移,汤继昌带领二连阻击鬼子增援部队。鬼子炮火非常猛烈,几次炮弹在薛东方身边爆炸,已有十几名战士阵亡。汤继昌所带领的二连也伤亡残重,在飞马穿越日军封锁线时,他头被弹片划伤,抹一把额头上的血迹继续飞奔来到河堤前传达分区首长命令,要独立大队在此构筑工事,阻击到天黑,然后炸桥,不能让一个鬼子过河。二连长阵亡,全连人马也归他指挥,他们要面对十几倍的敌人,面对的可能是全部牺牲。分区首长要汤团副立即回去复命,他以分区首长的口气问他有什么要说的吗?

“人在阵地在!决不放一个鬼子过河!”薛东方只说这么一句话,飞快跑上大堤,集合二连四连战士们,清点人数共38人,伤员16人。

坪坝镇阻击敌人的部队全部往河堤上撤过来,一位首长快步走过来问,你们是哪部分的?薛东方立正报告说,军分区独立大队长薛东方,奉命率二、四连在此阻击敌人。首长望着面前这位勇士对身边的张参谋说,“敌人很快上来了,把手榴弹和机枪子弹全都留下来。”

“谢谢首长。”薛东方张口感谢,随又提出要求说,“首长,我想再,能否再给我留几个能攻善守的------”

战斗打到这个程度,作为一个一线指挥员,他有什么奢想?顽强的战斗力就是决定这场阻击战胜负,他的想法刚一开口,就被跟随首长的张参谋给打断了。张参谋冷了他一眼训斥说,“我们是白兆山军分区,刘参谋长最不喜欢婆婆妈妈的,干脆点!”

“是!原来我们是一个锅里搅勺把啊!刚整编的,还都不熟悉。只是------”薛东方张几下嘴,还是鼓起勇气说,“首长,弹药够用了,能不能给,给我留几个士兵?但是,我不能保证还给你。”

刘参谋长就喜欢有勇有谋的一线指挥员,听了他的话当即以命令的口气冲张参谋说,“立马从警卫排调5名战士给薛大队长。”

张参谋面带难色说,“参谋长,武器弹药给了,再留人,那你------”

刘参长口词严厉,处事果断,“少罗嗦,在哪不是消灭敌人!赶快执行。”

“首长说得对,在哪都是消灭敌人。我会带领兄弟们坚决完成任务的!”薛东方举手敬礼满脸滑稽的说。

张参谋怪里怪气吼他,“愣头筋!你完成任务,我的任务更艰巨了。”

“那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薛东方还他个阴阳脸,正在大堤边上清点人数布局阻击位置,突然,左前方一个腰带上插着驳壳枪,右手提支三八大盖的年轻短发姑娘,带领十几个女兵向河堤上跑过来,边跑边喊,“大队长,我们来了。”

薛东方回头一看是红叶,冷眼疑问,“你,你,来干什么?”

“打鬼子!报仇!”红叶站在薛东方面前立正敬礼,报告说,“薛大队长,白虎寨红学会自卫队队长红叶,刘部长说你们这儿人手紧张,让我带来一个班的姐妹过来支援你们过河。”

红叶是位知恩图报的烈性女子,与日本鬼子有世代家仇,关键时刻,要不是张二娃和薛东方神奇般的出现,母亲和她早就不在人世了。自达认薛东方为义父后,一直敬仰他是位为民族除恶的英雄,报仇雪恨的靠山,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决心和勇气。当她听说坪坝阻击打的非常艰巨时,放心不下义父的人身安全,特请求过来参战。她没有以义父亲情关系套近乎,而是以上下级的职责权限听从分配,以免受他人照顾影响战斗力。

薛东方对红叶的用意心知肚明,故做陌生样的盯着她,他真想撵她走,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死拼战,既然进来是没机会走脱了,只好以疑问的口气反讥她以泄心中怨气,“就你?自卫队长?一个班?”

红叶红晕的脸上流露出倔强,满口不服气,反问,“怎么啦?瞧不起俺们?这可不是你薛大队长所为!”

薛东方怕她误解影响战斗力,这才心有所指地给她们按排一个稍安全的地方,便说,“怎敢哪!自卫队长大驾,何干小瞧。去,你们到大桥左侧阵地。”

他不是瞧不起她们,而是惜玉怜香,让这一群青春女子和他们一起与鬼子拼杀,实在于心不忍。红叶没考虑那么多,把自卫队姐妹们分布在阵地上,主动过来找薛东方谈自己对阵地布局的看法。

薛东方没等她开口,先发制人说,“自卫队长,一会打起来,自卫好自己吧,啊!若顶不住,就赶紧带领姐妹撤过桥去,等我把桥炸了就没机会啦。”

老班长乔林峰是刘参长让留下来的老兵,眼一乜笑逗说,“哎呀!这么年轻的姑娘,扔在这儿白搭啦!依我看,赶紧掩护百姓们转移吧,这玩命的活儿,是俺老爷们的事,你们来凑啥热闹啊?”

乔林峰40多岁的老兵,正率领从警卫连留下来的5名战士在大堤上工事里检查枪支弹药,他坐在薛东方身边不阴不阳说,“看这阵势,今天这坎儿,是过不去啦。”

薛东方打开驳壳枪弹匣往里压子弹,回了个笑脸问乔班长,“哪年参的军?都经过了哪些战------”

“你是问在国军呢?还是共军?”乔林峰眨巴两下眼,打断他的话问。

薛东方猛然一怔,说,“没看出,你还是位双料牌的解放老班长啊?”

乔林峰心旷神怡的说,“卢沟桥事变当年,赵登禹师,你说资格老不老?”

薛东方跷拇指,赞赏加鼓励说,“老兵油子啦!把你十八般武艺亮出来吧,兴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好好过过杀鬼子瘾。”

乔林峰口若悬河催促说,“鬼门关上淌了几个来回,也他妈不在乎这一次,下命令吧,哪个地方风头浪尖,就把我放那。”

薛东方指指西边说,“大桥西侧是重点,我安排了两挺机枪,如果老哥枪法说得过去。去!给她们几个女将保保驾。”

“老子20年后还这德行,打鬼子,保家乡。”乔林峰嬉皮笑脸逗笑说,“兄弟是条汉子,黄泉路上,俺不寂寞了。”

红叶不服,口气坚定,说,“大叔,你眸子放亮点。本姑娘知道现在就是生死劫,刚才南营子一战,县大队折了一半多。我100多人的自卫队,也只剩下这一个班全过来了,今天就是把命搁这儿,俺也认了!”

薛东方半是关心,半是为战时疏散减员着想问红叶,“你会游泳吗?”

红叶摇摇头说,“旱鸭子从未沾过水。”

乔林峰叹口气说,“难为情喽!还是早点转------”

“鬼子上来了!”红叶突然脸色大变,指着前边大喊。薛东方站起身来,端着机枪扫射。日伪军在机枪手榴弹猛烈火力压制下,十几个伪军当场倒下,后边的日伪军见势不妙,抱头急往回跑,大堤上再次安静下来。

傍晚时分,天色灰蒙蒙,大批部队掩护着老百姓跑过桥进入白兆山林。乔林峰手拿擦枪布抹掉机枪弹匣上的灰尘,望了一眼桥上的老百姓,他们携老拐幼成群结队向桥上涌去。乔林峰面对红叶说,“那么多老百姓需要人掩护,你还不如和他们一起过桥去吧。”

红叶指着大堤北边一里地远近嚷叫,“看看那儿,最后一支部队在阻击敌人,他们后边那些无人性的大片敌人,集中兵力正向这儿扑过来,这里一旦堵不住,过桥又有什么用!”

“是啊!铁蹄残踏,国无宁日。过桥又有什么用!”薛东方望一眼冲上河堤的鬼子兵,用驳壳枪顶一下帽檐呼叫,“准备战斗!”

敌人猫腰往大堤上涌过来,伪军在前鬼子在后,由于道路阻塞,鬼子指挥官干吆喝前面部队行动迟缓。掩护老百姓撤退的阻击部队,已撤上河堤抢占地形阻击,敌人边射击边往大堤上爬。

薛东方抱支冲锋枪吼叫,“狠狠打!”

“姑奶奶先送你回老家!”红叶一枪把一个骑在马上的鬼子指挥官撂下马,推子弹上膛瞄准桥堤边一握刀鬼子指挥官又是一枪,这一枪只把帽子打飞了,吓得他抱头往回跑。薛东方抓住有利战机,指挥战士们把手榴弹扔进敌人群里,爆炸声此起彼伏,大批敌人往下退去。

加藤正夫联队长和伪师长周天孺骑在马上,举着望远镜向大堤上观察,镜头里出现大批日伪军败退下来。加藤大怒指挥刀一指,吼叫,“八嘎!炮兵的开炮,游击队的炸到河里喂鱼!”无数炮弹落在大堤上,部分炮弹落在河里,掀起阵阵泥沙和水浪,阵地被猛烈炮火淹没。

10分钟后,炮击停止,烟尘慢慢散去。

薛东方晃悠几下头喊叫赵岩,清点人数。

乔林峰一把将连着一点皮的左耳朵拽下来揣进衣兜里骂小鬼子,“真他妈的不个是东西,顺风耳没了,千里眼还管用,老子等着!”

薛东方掏出纱布给乔林峰包扎,胳膊上鲜血滴在乔林峰上衣上。乔林峰反过来又给他包扎伤口,心疼的说,“你也彩了。”

赵岩清点人数后向薛东方报告说,“还有26人,12个伤员。”

乔林峰指着桥头拐角处请求说,“大队长你看,那里是个死穴,我带几个人卡住哪儿,能低档一阵子。”

薛东方摇摇头制止说,“不行,太危险了!完全暴露在敌人火力中,一发炮弹就要命了。”

“现在哪儿不危险?”乔林峰起身提枪走过去说,“能把敌人拖到天黑就赢了,那儿是主桥墩,鬼子还不敢往那儿打炮,他们还想过河消灭咱呢。”

薛东方握着乔林峰的手激动万分,说,“好吧老乔,我可帮不上你啦!才他妈打了半个点,就伤亡了一半子。”

乔林峰吐出一口黑水,笑说,“先走后走,迟早的事,天堂见!”

红叶甩镖惯了,投手榴弹的姿势也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伸臂甩手腕出手几十米。她是弯臂斜摆手,一投一个准,左膀斜靠掩体,右手不停往大堤下扔手榴弹。乔林峰抱住机枪在距离大堤10几米的半腰处掩体里,猛烈阻击敌人,冲在前边的成批倒下,后边的看势头不对扭头溃退。

薛东方打退日伪军的第三次进攻,新一轮炮击又开始了,大堤上烟尘阵阵扬起,一发炮弹落在乔林峰身边,乔林峰一转身,腿被炸断。自卫队一个班兵力只剩下红叶一人,其余全被炸死,她担心薛东方,借烟雾向左侧阵地爬过去。

炮击停止后,敌人又开始往大堤上压过来了。赵岩艰难地报告大队长说,“咱们还有12个人,有3个不能打枪了。”

薛东方望着右侧阵地,问红队长她们怎么样?红叶爬过来说,大队长,我在这儿。薛东方看着她左胳膊流血,赶紧给她包扎伤口问,就剩下你一个人了?红叶意志坚定,口气坚强,她说,我活着,自卫队就在,阵地就在。薛东方被红叶顽强的战斗精神所感动,赞扬说,好样的,巾帼须眉,你是咱鄂中的花木兰,穆桂英,战斗结束报请上级给你记功!马万达背着炸断腿的乔林峰走过来,薛东方跷指夸奖,老乔,没有你这个点,咱们早就完了,战争结束,只要不死,我他妈的非要给你请大功!

乔林峰咧咧嘴,满脸认真,“别他妈耍嘴皮子了,天马上就黑了,你先带其他几个能动的撤过河去,我和重伤的几位弟兄顶一阵子,只要你把俺们几个人的名字记下来就行了,什么功不功的。”

“扯淡!”薛东方吼他一句,说,“要死大家一起死,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赵岩,把所有的手榴弹集中起来分给大家,咱们撤到大桥两边,敌人忌讳大桥被炸毁,他们不敢往大桥上打炮弹------”

突然一发炮弹呼啸着飞过来落在堤边,吓得红叶急跃身把薛东方扑倒在工事里。乔林峰吼声大骂,“小鬼子!你个鳖孙子,玩什么鬼吹灯啊!不是刚轰隆过吗!”

红叶掩护薛东负重伤,他翻转身把她抱在怀里,左手捂着她被弹片炸伤仍往外流血的伤口,右手扯下内衣缠在她伤口上。红叶挣扎一下,细声弱气说,“大队长,天黑了,完成任务啦。”

薛东方唏嘘,哽咽,悲痛的说,“完成任务了,我马上带你过河。”

郭成指着堤下叫大队长,说,“敌人上来了,我们撤不了啦。”

薛东方冲张三奎喊叫,“你他妈的还不炸桥,快炸桥!”

马万达大喊一声三奎,张三奎没动静,他说,“三奎牺牲了,只剩下6名有战斗能力的战士了,炸桥只有我去了。”

郭成把手榴弹收集在一起,乔林峰拖着断腿把机枪架好。冲薛东方喊叫,“敌人上来了,我和郭成,红叶三人留下阻击。你和马万达,赵岩三个能走动的赶紧过河,不要让老子们的命丢得没价值。”

“兄弟姐妹们,我们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薛东方举驳壳枪吼叫。

红叶紧紧抱住他说,“义父!叫我一声女儿好吗?”

薛东方哽咽着喊声叶子,红叶把脸蛋贴在薛东方脸上,微笑着说,“从小俺就没有爸,后来,你救了俺,俺有了义父。再后来,妈被义父治好了病,冒出来个团长爸爸,也认俺这个从小送人的女儿了。”

“什么!”乔林峰大声喊叫,“薛东方,你个王八蛋!他妈要还是个爷们,就赶紧过河!保住武团长的血脉,别他妈的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老子看着心烦,快滚吧。再不走老子拉响手榴弹,咱们一起完蛋!”

马万达抱着炸药往桥墩处跑去,扭头冲薛东方吼,“大队长,快过河啊!再不走来不及啦!”

郭成把手榴弹盖子拧开一个个放在眼前说,“大队长俺知道你舍不得弟兄们,俺也舍不得你,可这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乔大哥说得对,让弟兄们牺牲的有价值。赶快走吧!”

枪声再起,爆炸声连续,黑压压日伪军爬上大堤。

“马万达炸桥!炸桥!”薛东方大喊。

“兄弟们,下辈子我们还是好兄弟!”马万达站在桥墩处拉着导火索,高喊一声,一头扑进河水中。

“轰隆”一声巨响,大桥塌下去十几米宽。薛东方背着红叶走下河堤,步入水里。马万达从水中钻出来,游到薛东方身后,一手托着红叶一手扒水往前游,赵岩断后,4人往河对面游过去。

北岸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薛东方猛然一震,身子往下一沉,马万达忙往上一托,继续往前游去。

加藤正夫站在断桥上挥动指挥刀吼叫,“八嘎!死啦死啦的!”机枪步枪疯狂往水里扫射,赵岩中弹,薛东方游到大桥底下附在桥墩上歇息,赵岩身后一片殷红,有气无力的说,“大队长,我,我不能送你过河了。”

马万达抓住赵岩胳膊说,“坚持,马上就到对岸。”

红叶声音微弱叫,“义父,放下我吧,过了河,我也活不成,别,别拖累你了。”

薛东方大声呼叫,“不!大家都过河,不能让乔林峰他们白白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