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山率部侦察阵地,刚走出指挥部大门,望见下河三郎中队长和伪大队长张汉臣骑马在公路上奔跑,南峰沌据点至南峰沌赵家凹公路上,400多鬼子和特务队紧急出动,形成了对南峰沌赵家凹四面合围的势头。他那疑惑的眼神望着诸位问,“是谁泄露的消息?这么快可被沾上了。”
陈达盯着赵怀章,心有所虑的说,“从前天晚上进驻后,立即封锁了全凹的进出路口,没发现有人出村哪!难道暗中有人在监视------”
赵怀章以为陈达怀疑自己,急忙开口解说,“周大队长,这村的情况我非常熟悉,有数的那么几个爱捣蛋的人,都被我安排的人看了起来了。”
赵小海对眼前的势态也有怀疑,语气肯定,一针见血挑明,说,“不可能没人出村,封锁是交通要道,哪个地方有污水邪道你知道吗?”
红叶突然想起来说,“早上区委助理张财宝弟弟,说去区上给他哥送东西,自己人也就没多想,就放他出去了。”
“瞧瞧,有人慈悲为怀了。”周大山警惕地望了她一眼,提醒说,“你少想,可敌人就会多想了!这个消息很可能就是他送出去的。”
陈达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急忙出面帮红叶说情,“红指导员是区自卫队的,对张助理了解。按理说,这个张秃子不是鬼子的人那,他哥哥是区委助理呀。非常时期,往往有很多事情出忽人们的意料之外------”陈达的帮腔倒提醒了周大山,揪住不放,严厉训斥说,“在非常时期,按常理的事情已经没有道理了。如果证实张秃子泄露消息,红叶要深刻检查,视情节轻重,甚至------”
红叶刚刚出院,杀敌报国心正盛,突然一个军机泄密的大帽子往头上一扣,压得她有点萎靡不振,但又不敢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和言行。只有强打精神说,“如果证实属实,请愿接受组织严肃处理!”
伪军大队长张汉臣和下河三郎中队长站在凹南一处高坡上,用望远镜观察凹里情况。特务队长高九身边站着张助理的弟弟张圈,下河三郎怀疑高九问,“高桑,你的情报的准确?”高九一哆嗦,大嘿一声,说,“太君,情报的大大的准确。”
张汉臣本来对高九过分受宠就有点不太满意,眼下,望着他那个得意忘形劲,更加妒火中烧,咧嘴一笑嬉耍他,“我说高大队长,你这要是把皇军当狗溜一圈儿,那可是活腻歪啦!”
高九闻听张汉臣的讥讽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下把气泄到张圈头上,瞪眼对着他,有点指桑骂槐的吼叫,“张圈!你他妈的敢拿老子当猴耍,剜下你狗眼珠子当泡踩。”
张圈两腿哆嗦,口迟结巴,冷汗满头:“游------那个游,游击队大队长,就,就在里面,我拿,拿这个,个脑袋担保。”
“八嘎!”下河三郎挥刀往前一指吼叫,“火力的侦查!”
迫击炮弹落在凹里,爆炸声迭起,凹里传来呼喊叫骂声,战士们救火救人。周大山站在凹边大树下,手拿望远镜观察敌情,镜头里发现了张秃子,转身将望远镜递给红叶,满脸愠色质问,“看看吧,下河三郎身边站的是谁?这次的流血牺牲,你要负完全责任!”
红叶接过望远镜一看,从腰里拔出驳壳枪就要冲过去。
薛东方一把抓住她吼叫,“干什么你!张秃子已经叛变,冲过去有你的命吗?”
红叶甩胳膊大叫,“放开我!我非要亲手宰了他!”
周大山怒气冲天,大吼一声,“放开她!让她去!看她有多大本事。政治干部,麻木到何等程度。”
薛东方为红叶求情说,“大队长,你不能少说两句,她心里够难受的。红叶对党忠诚,作战勇敢,战斗负伤住院脱离区委,对张财宝兄弟叛变不了解,所以才------”
“所以就该宽恕!你也麻木了。啊!”周大山对薛东方的战功伟绩不用细述,他心中有数。越是有胆识的军事干部他要重点培养,残酷的环境中要让他们锻炼得更坚强。所谓响鼓还要重锤敲,是他的用人之道,也是他的用兵之道。因此,怒气不减,口词严厉,“大事大非面前,谁讲情也没用。不知道就了事了?早晨的事情,为什么不汇报?起码有所防范,不至于被动到如此地步。要不是大战迫在眉睫,立即撤职查办!戴罪立功吧。”
“吆西!”下河三郎的镜头里出现游击队战士身影,嘴巴一咧,八角胡子一翅,唰一声抽出指挥刀指着赵家凹吼叫,“攻击!”
张汉臣望着下河三郎的得意嘴脸,点头哈腰献殷勤,说,“太君,你不了游击队,睡觉眼都在睁着,精灵的很。我看,是不是等他们吃晚饭时进攻?就是米西米西的干活。突然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下河三郎摇摇头,连说,“不不不,你的不懂,米西米西的不行,游击队的晚上干活的厉害,马上的进攻。”
高九随声附和,“太君英明,游击队都是夜游神,等他们吃饱喝足了,咱只能等着挨揍啦。”
张汉臣瞥一眼高九骂,“游击队饿着肚子你就是对手吗,不知死活!”
下河三郎指挥刀指向凹里喊,“冲击,消灭游击队!”
赵怀章为周大山担惊受怕,打开通往后院的暗道说,“敌人不知你们在这儿,还是进地道先躲一躲,等鬼子折腾够就滚蛋了。”
周大山仍对红叶没有做好保秘工作,给游击队和赵家凹带来危机极为不满,腔高气粗吼叫,“躲?这不是我周某人的秉性,马上突围!陈达,你和老赵带加强连从村东突围,然后直奔呼家洼据点。下河三郎把兵力集中到这里,后院已空虚,我带警卫连和县大队往西突围,然后在洪山湖口汇合,端他的老窝!”
在决定战略决策的关键时刻,文官武将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看法,属于正常现象。可今天,赵九总是不顺眼横加干涉,插话说,“老周啊!往西突围是奔周胡屯据点方向,两面夹击会很危险的!”
“你怎么就不------”周大山刚想发火,红叶接了茬,她知道大队长是冲她泄气,才引起同僚和下属的推三阻四。但她认为,大队长的冒险之举不在正面,真正的用意是在下河三郎后院里放火,这是战地自我解危的绝招。所以她对他的独到之处大加赞扬,说,“好啊!大队长声东击西的用意,让鬼子束手无策,顾东顾不了西啊!”
薛东方对大队长的用意也心知肚明,仍装糊涂站在一旁暗给红叶递眼色,口是心非提醒他,说,“大队长,政委说得在理,请三思啊!”
红叶对自己工作上的失误,内心疚愧,尽力减少损失扭转败局,调剂战前气氛增强必胜心,对薛东方的挤眉弄眼全然不顾,仍点头跷指赞扬说,“高!大队长是想把敌人引向小凉河一线,然后炸桥把敌人扔在河对岸,让他们鞭长莫及。高!大队长小诸葛的绰号,太名副其实啦!太让人佩服啦!高!”
周大山被红叶连着几句恭维话吹得大气泄了一半,故作姿态冷她一眼,说,“行了,行了,马屁精。红叶我告诉你,必须把内部给我清理干净,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薛东方趁机卖好,冲马万达下命令,“万达,去!马上安排警卫班长带人,把区委助理张财宝兄弟抓起来,不,给老子宰了。”
红叶自我检讨的目的已经达到,立正敬礼,主动请求,说,“大队长,交给我吧。”
“对叛徒决不能心慈手软!”陈达在一旁帮腔说,“如果再感情用事,敌我不分,可就再没人受连带罪了。”
周大山的闷气终于被他们几个给泄光了,冲红叶呵斥:“去!祸根不除,百姓遭殃!”
红叶咔的一个庄重敬礼,朗声表态说,“坚决完成任务!”
周大山带领部队向村西冲过去,和冲进村的敌人打遭遇战。陈达从另一条胡同冲出来和周大山齐头并进,两边火力交叉射向敌群。下河三郎指挥部队顽强抵抗周大山,为减轻日军对大队长的压力,陈达拦腰冲张汉臣的伪军大队猛烈攻击,顷刻之间伪军大队被冲得稀里哗啦溃败下去。
日军调过头来对付陈达,薛东方突然拦截激战,陈达借机带领战士们往凹东冲出去,彻底打乱了下河三郎迂回包围战术。
红叶率领一个排的兵力,从伪军力量薄弱处突围出去,挥动驳壳枪高声命令,“跑步前进,奔袭呼家洼!”
马万达指着西边惊叫,“那边有鬼子骑兵小队,避其锋芒!”
红叶大胆果断,手枪一挥,吼叫,“那我就直接向西,消灭他们?”
陈达制止说,“集中力量,端了呼家洼据点,就是给大队长最好的支持。前面就是张财宝家,你和马万达先把这条祸根给清理了,我往南把骑兵小队引开。”
“好!跟我来!”红叶冲马万达喊一声,率一排兵力直奔张秃子家跑去。
特务队长高九带着张秃子走进张家,张老爷子看见儿子跟着特务头子走进来,满脸暴怒,指着他破口大骂,“滚!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特务头子大汉奸,进谁家谁家倒霉,赶紧滚蛋!”
高九把驳壳枪拍在桌子上,瞪眼歪脖子笑话他,“老张头,别他妈不识抬举,看在秃子的份上,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张老爷子怒不可遏,“别他妈提那个孽种,他不是我老张家的后人。”
“嘿嘿!”高九阴笑两声,说,“老张头儿,别生气嘛!秃子不是,那你家老大财宝呢?他现在也是我们的人啦。你感到吃惊是吗?你就这两个孽种,都和老子一样是汉奸,你这个汉奸爹是不是更大的汉奸呀!”
张老爷“呸”往地上吐口唾沫骂道,“老子就当没这两个混蛋玩意儿,高九你别得意太早,人在做,天在看,抬头三尺有神灵,报应是迟早的事。”
高九哈哈哈大笑,指着张老头问,“什么?报应?天在哪?老子早就等着它呢!来吧,来呀,在哪儿呀?”
“在这儿!报应来了!”红叶大喝一声,抬手一枪打在高九大腿上,高九猛然跪地。
张财宝被马万达押进来,一脚将他踢趴地上喊爹,张老爷子大骂,“我不是你爹,你们这两个孽子,把老张家的脸丢尽啦!”
张财宝跪在父亲面前抓住手求饶,“爹!万达哥最听你的话,帮我求情啊!爹!”
张老爷子甩掉儿子的手,转身对马万达说:“咱们张马两家世代相交,我和你爹亲如兄弟,你最了解财宝,没想到他变这么快,交你处理吧。”
张财宝兄弟俩大喊,“爹救命啊!”
马万达将张老爷子扶坐椅子上,跪在他面前三叩拜,说,“感谢大伯通情达理,今天我替你清理门户,百年后,侄儿替大伯养老送终。”
张财宝猛然跳起抢马万达手枪,马万达转身躲过,甩手两枪,张财宝口吐鲜血,抱着张秃子倒在地上。张老爷子老泪纵横,从墙上摘下镇宅宝剑指着高九骂,“人作孽,不可活!”
高九伸手抓枪,红叶出手一枪打在高九手腕上,张老爷子飞剑出手,正中高九左胸,高九往前晃悠两步,侧身倒在血泊中。
周大山率领战士们冲出敌人包围圈,向西南方向奔去,敌人在后面紧紧追赶。赵小海紧跑两步说,“大队长,这样的走法根本甩不掉小鬼子,我们反倒被拖得精疲力竭。”
周大山伸手拍拍赵小海肩膀说,“甩掉他们就没意义了,就是要拖着他们走。”
赵小海不解,问,“大队长,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大山回个笑脸,大步朝前撂出一句幽默话,“本大队长葫芦里,卖的是迷魂药!”
下河三郎和张汉臣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中间,望着走走停停的周大山,得意忘形地命令部下,“紧紧的咬住游击队,我要把他们赶进我的口袋里,哈哈哈哈!”
张汉臣自作聪明,跷指赞扬,“太君,你这是金钩钓鱼呀!“
下河三郎摆摆手,“不不不不,不是钓鱼,是瓮中捉鳖!
张汉臣懵懂,“属下不明白。”
下河三郎歪嘴眯眼,两手分开,“不明白的就对了,坂田大佐已把口袋嘴张开了,就等着他们的往里钻------”
张汉臣恍然大悟,伸出大拇指赞扬,“哦!高,瓮中捉鳖的实在是高!”
夜幕下的呼家洼据点,两座炮楼一高一矮,一排平房在炮楼北面,平房尽头是弹药库。两座炮楼顶上的探照灯来回交叉扫射,围绕据点外一条深两米多的壕沟,环绕的铁丝网上挂着空罐头盒,哨兵站在跑楼顶上,顺着探照灯光巡视周围动静。
陈达率加强连分北西两面堵住据点两个出口,指着据点尽头的弹药库给薛东方介绍日军兵力布署,说,“据点内有一个日军小队,和伪军一个中队。”
薛东方满脸喜气,对身边的战友们下达任务,“今天,老子要发大财啦!一会儿打开敌人的弹药库,能拿动的都给老子带走,咱也当一回土财主。”
一排长万全顺顾虑重重,补充说,“沿着这条公路往北5里,是清凉庄据点,枪一响敌人就会快速增援,根本就没有充足的时间------”
红叶除了两个后患,身心轻松多了,悉心判断,口词肯切说,“敌人给我们留得的时间不多,必须20分钟解决战斗,搬扛弹药只是搂草打兔子,顺手牵羊的事。”
马万达疑窦丛生,疑心疑问,“也就是说,20分钟后,不管能不能拿下据点,必须撤出战斗。”
“是的,必须的。”红叶冷盯马万达一眼,说,“怎么这话听着,不大对劲,没有信心哪?”
马万达开口争辩,“20分钟,眨眼功夫啊!我担心------”
“腊月萝卜,操什么淡心?”薛东方冷他一眼,不容分说,手枪一举吼叫,“攻击!”
薛东方指挥部队打响拔据点攻坚战,越过封锁,战士们剪开铁丝网钻过去,前边两个战士踩响地雷被炸飞。红叶从一战士手中要支汉阳造步枪,瞄准炮楼顶上的探照灯一枪打灭,马万达带领战士绕过雷区向矮炮楼冲过去。
万全顺带领两名战士冲到矮炮楼下面的射击死角处,抱着炸药包往炮楼前匍匐前进。红叶带领战士火力封锁平房内的敌人,掩护万全顺炸炮楼。
马万达和两个战士抱着炸药包翻身滚进到大炮楼下,将炸药包靠放在大炮楼根部,向身后的战士低吼一声,“撤!”待两名战士撤离安全区,点燃导火索,飞快跑离。“轰轰”两声巨响,高、矮两炮楼先后瞬息坍塌。一战士跑过来冲红叶呼叫,“北边公路上发现大批敌人,距这儿不到一公里。”
红叶驳壳枪一挥,大声命令撤退!薛东方领着战士正在弹药库里抢运弹药,红叶赶过来呼叫,“敌人援兵来了,快撤。”
薛东方望着满库弹药实在有点舍不得空手离去,扭头问陈达,“副队长,这么多弹药怎么办?”陈达两眼锐光,不用说内心也舍不得,可在强敌面前只能放弃,便命令说,“拿不走也不能给鬼子留下,炸掉!”
“炸掉?多可惜呀!”薛东方将炸药包放在弹药库门口往回走,追上陈达请求,“副大队长,让我带一排抢运弹药吧?”
“炸掉!”陈达吼叫。
薛东方实在舍不得,一步三回头,继续请求说,“我,我------”
陈达望着部队脱离危险区,牙一咬回手一枪打响炸药包。弹药库爆炸声接连不断,烟雾火光冲天而起。
三辆装甲车十几辆卡车,轰轰隆隆开到呼家洼据点前,从里面钻出一位少将,望着火光冲天和下落的断壁瓦砾,朝面前站着的大佐扇两耳光,大骂,“八嘎!”
周大山带领部队隐蔽在小凉河北岸,赵小海带领士兵边打边冲过小凉河大桥,下河三郎和张汉臣带领队伍很快冲过大桥。
一声巨响,桥面向河水中塌陷下去,赵小海带领士兵们扑向水中,泅渡小凉河。
下河三郎吃惊地望着水面掀起的浪花大骂,“八嘎!打乱了皇军合围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