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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武锋围张洼 伪团长倒戈

张洼据点呈三角型,一个主炮楼,三个卫星炮楼,北面一排平房,四角上有高架瞭望台。哨兵站在瞭望台上,两眼跟着探照灯巡视周围动静。

当天深夜,坂田骏在主炮楼里设庆功宴,高宣端上一盘爆炒猪肝走进来,点头哈腰陪太君喝酒,坂田骏嘴角拉起老长。这家伙是个中国通,手拿杜康酒学着中国的风俗吆西一声,说,中国名酒有诗意,魏武帝曹操饮酒赋诗,便摇头晃脑,品着半土半洋的怪腔怪调说,“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高!”大汉奸高宣祸害百姓六亲不认,讨好鬼子挖空心思,连连点头跷指赞扬说,太君对中国的历史精通,猪肝美酒,杜康无忧。坂田骏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合拢,捏起一片猪肝放进嘴里,仔细品味,端杯喝一口咽下去,咕哝一声说,嗯,好酒,好肉,喝!随之,手示高宣呵斥,你的咪西的猪。高宣忙拿起一块扔进嘴里说香,中国的肉香。

一直冷眼不语的高顺,恨不得一枪嘣了这个讨好鬼子的民族败类。坂田骏放下酒杯,猛然想起高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句话,伸手示意说,“今天居安镇的真君子,痛快,来!你的也来咪西。”

高顺是回民,对坂田骏的羞辱敢怒而不敢言,上前捏起一片,一转身做一个往嘴里扔的动作随手扔地上。虽然这个动作很逼真,还是被一直注视他面部表情的坂田骏看出了破绽,指着高顺卫兵张小果吼叫,捡起来吃了的!张小果恨得满手心里攥出汗水。

坂田骏掏出手枪指着张小果吼:“不吃的,死了死了的!”

高宣弯腰捡起递给张小果,张小果愤愤塞进嘴里。

高顺走回副炮楼,懒洋洋往椅子上一仰,愤愤地长吁一口气。

张小果从腰里拔出手枪,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怒吼:“不干了!简直不把我们当人。”

高顺把枪插回小果腰里,拍拍他肩膀安慰说,你以为我好受?谁让我们穿上了这身黄皮。一营长孙可才一旁插话说,实在不行,咱还回青龙山干老本行逍遥自在。

三营长宋承路也满脸不快的说:“从居安镇回来,我这心一直七上八下的,这动静闹得也忒大了,他坂田骏是没人性的不怕事大,可咱跟着沾包不是。这糟蹋的都是咱们一亩三分地儿上的父老乡亲,那武锋和周大山谁不知道,他们能善罢甘休吗,一旦找上门来,我看你怎么收------”

桌上电话铃响起,高顺拿起听筒,从里面传来枪声,高凉沟对着话筒大喊,“表哥,我们被游击队包围啦,最少有两个团,是周大山的主力,怎么办呀?你快过来增援啊,我顶不住啦,再迟我就他妈成游击队的饺子馅啦!”

高顺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冲着电话吼叫,“你顶个屁,赶紧突围,能冲出几个算几个,老子这点人马增援管个屁用。”

孙可才一旁提醒说,“团座,千万别出这个窝,围点打援,是游击队的拿手好戏,他们早就撑好口袋,等咱往里钻了。一出去,倒霉是咱们。”

几个人正在那儿发牢骚讲怪话,没注意到坂田骏和井上一郎走进来,往高顺面前一站,伸手要过他手中电话,冲着对方说,“高营长,你的顶住,我让高团长马上的去支援,内外夹击,消灭游击队。”

坂田骏说完,“啪达”一声压下电话,冲高顺吼叫,“高桑,你的马上的,带领一个营增援下洼北据点,与高营长内外夹击,消灭这一小股游击队。”

“是!我马上增援。”高顺眼珠一转,当即答应。

高顺送走坂田骏后,回头对宋承路泄闷气吼,“给老子听着,你营留下来见机行事。老子告诉你,一旦成了光杆司令,可没人再待见你了!”

“待见?”宋承路冷笑一声,骂,“我他妈还是人吗!”

田吉带领警卫营两个连从东西两侧进攻下洼北据点,县大队负责南北堵住敌人突围口,武锋面向孙二愣,要他10分钟内解决战斗。

孙二愣冲突击队长张大力吼叫,“去!带爆破组上去!我要让他妈的小鬼子,坐坐咱的土飞机!”

张大力抱起炸药包要把炮楼北边的平房也炸了,武锋不同意说,“不和这伙伪军较劲,都是中国人嘛,缴械投降就行啦。小日本,一个也不放过!狠往死里磕!”

孙二愣重火力掩护,张大力率爆破组快速接近炮楼,将炸药包堆放根部,轰隆一股浓烟冲天,鬼子小队和砖石一起飞上了天。田吉带领战士们冲进据点,和从平房里冲出来的伪军撞上,一阵猛烈射击,伪军向西溃败下去,很多伪军跑进树林里逃命,高凉沟带领几个亲信向孙家沟据点奔去。

高顺骑在马上带领孙可才一营在前面走,后边是井上一郎中队武藏小队。下洼北据点传来爆炸声,武藏跑上来催促,说,“高团长,你的快快的,快快的。”

高顺被坂田骏嬉耍本来就心烦,武藏这一催使他无法忍受,瞪了孙可才一眼吼叫,“还愣着干啥,还不行动啊!”

“老子让你快快的!”孙可才听出团长话中之意,大喊一声抱住机枪就扫,几分钟后武藏小队全被消灭。

高顺跳下马站在路边,一排伪军士兵从他身边跑过去,高顺忍无可忍的怒气终于暴发了,抢过一挺机枪疯狂地冲他们扫射过去,几十人倒在血泊中。

孙可才抓住高顺手哀求说,“团座,他们都是自家兄弟,不能这样呀!”

高顺扔下枪说,“不这样,老子咋向师座交代。把死去的弟兄们和小鬼子混在一块儿,坂田龟孙子,老子走喽!”

下洼北据点枪声停止了,战士们打扫战场,平房内电话铃声响起。

武锋拿起话筒怒骂,“坂田骏,你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是老子跟你清算的时候了!在南京,你屠杀我无数战俘和学生。在居安镇,你又残害我手无寸铁的百姓,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你不是真正的军人,使用毒气,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罄竹难书,等待你的是历史的审判,和正义的判决!”

“八嘎!”坂田骏恼羞成怒。

武锋丢下电话,翻身上马率队快速往张洼据点奔去。参谋长快马一鞭跟上团长与他并肩齐进,说,“坂田骏做梦也想不到,上午干坏事,午夜下地狱。”

武锋摇头晃脑,笑说,“我这武铁胆能是随便叫的吗?瓦解了伪军高顺团,等于砍掉坂田骏一只臂膀,坂田骏的死期到了。”

刘英快马来到武锋面前报告说,“周大队长带领县大队和两个区小队,已经和一营在张洼据点外围汇合。”

武锋借月光瞄了一眼腕上手表说,“加快速度,10点钟前进入指定位置,老子要用坂田骏的人头,祭奠居安镇乡亲们的在天之灵。”

坂田骏坐在张洼据点主炮楼内椅子上垂头丧气,不住嘴吆喝,“下洼据点完了,山本小队全部玉碎,我的孝忠天皇------”

井上一郎进来报告说,“高顺在增援下洼据点途中遭遇游击队伏击,武藏小队全部阵亡,高顺下落不明。”

“他去哪里啦?马上查清!”坂田骏猛然站起怒吼,抓起指挥刀一刀砍掉桌角吼叫,“支那人,一个都不能信任,马上把宋承路营监视起来,一旦发现异常,格杀勿论。”

孙家沟伪治安二师长胡克躺在炕上抽大烟,少奶奶黄莹在一旁伺候。卫兵小心翼翼报告说,“赵参谋长求见。”

胡克咽下一口烟,不耐烦的骂说,“扯淡,属他妈耗子的,专门晚上出来折腾。”

少奶奶撇嘴哼一声说,“也是瘦驴拉硬屎的穷耗子。”

赵桥慌慌张张走进来报告说,师座,高顺不见啦。胡克不屑,面无表情的说,他还能上天入地不成。赵桥挤眉弄眼,压低声音,绘声绘色,另有点添油加醋之意,说,“刚才坂田打来电话,下洼据点遭到游击队攻击,他命令高顺带领一个营前去增援,半路上去向不明,要我们严查严办。”

胡克闻听,猛然坐起来,连着打两个喷嚏,揉揉鼻子骂道,“高顺个王八蛋,匪性难改,匪性难改!不惹点事一天也活不下去。你当你是谁呀,不服天朝管啦!啊!过一会儿,他不找自会来的。”

高顺骑在马上,队伍向镇子进发,回头对身边的几个人交代说,“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今夜这件事儿,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吐露出来,知道吗?”

其他几个闷声不响,只有孙可才向高顺保证说,“大哥我懂,寄人篱下,任人摆布,谁敢拿脑袋开玩笑。”

高顺扫了几人一眼,愤愤地哼一声说,“坂田想玩我,你他妈还嫩点,老子行走江湖时你他妈还躲在小岛子上打鱼哩。耍老子------”

孙可才想想,张口提醒说,“师座那里怎么交代?”

“交代个屁!”高顺瞪眼吼,“胡胖子乐不得咱们能保全实力,没有咱们,他就是光杆司令,要饭都得自己拎讨饭棍子。”

武锋率部隐蔽在张洼据点北一片树林里,冲作战科长下达命令:“命令部队马上包围鬼子据点。”

参谋长提醒说,“兵力对比二比一,如果一个小时拿不下来,敌人会很快增援上来,兵力对比将成一比二。到时如果被敌人黏住一个小时,敌人将五倍于我,后果不堪设想。”

武锋口气坚定,他说,“谁是团座?到底谁听谁的?这里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战术上必须速战速决,不能给敌人以喘息机会。田吉,你率一营尽快拿下主炮楼,打掉敌人的指挥系统,使其成为瞎子。还有,通知周大山组织警卫营和县大队,拔掉周围几个卫星炮楼。刘英,你负责区小队救护下来的伤员,解决后顾之忧。”

张洼据点副炮里,桌上摆着两瓶酒和三只碗,营长宋承路和两个连长对面而坐。宋承路忧虑,说坂田在监视咱们,大家小心点吧,我预感不好。二连长高大魁说怕个球,他还能吃了咱不成,人马拉个平手。连长郑青城,端起酒碗喝一口说,团座不够意思,把咱们撂这儿,他回去享福啦。宋承路也端起碗喝一口,擦下嘴说,我真担心哪!下洼北据点被端了,咱这儿迟早的事儿,那个周大胆,是个有仇必报的狠角色,招惹上他你算倒八辈子霉了。

郑青城埋三怨四,妈的,都是高顺个狗日的惹的祸,非要让咱们跟着去居安镇扫荡,这下可好,上了游击队的黑名单。高大魁怨气更大,端起酒碗一下倒进肚里,啪的一声将碗墩在桌子上骂,高顺算什么东西,老子最清楚不过。绿林道上都知道他,黑吃黑不吐骨头,为了自己亲娘老子都坑害。依我看哪,咱们还是早作打算,别指望他了。

宋承路当着部下把话挑明,他说,“游击队在前面枪指脑壳,后面小鬼子刺刀顶屁股,这滋味太难受啦!你们都给我听好,如果游击队来攻炮楼,咱们来个地老鼠钻洞,任凭大水灌,死活不出窝,宁可淹死也不能被猫咬死。”

胡克躺在炕上抽大烟,高顺殃殃地走进来,站在房间当中闷声不语,胡克从嘴里拔出烟枪训斥说,“老三你也太托大了,丢了二营,这三营看来也他妈要黄摊儿,让老子说你啥好,早就提醒过你,现在不是在山上当大王。”

师长话一出口,高顺跟着叫苦,说,“大哥,这不能怪我,坂田这小子忒不是东西,也是那国军太厉害了。三下五去二,下洼北就没了。”

胡克有意平熄高顺的冲天怒火,无奈赵桥一边冷眼旁观,只好见风使舵,把烫手山芋转给他处理,绷着脸训斥说,“都他妈是别人的错儿,你一点毛病也没有是吧?坂田打电话来要枪毙你,你说让我怎么交代?把你送过去?”

赵桥望着一脸阴霾的高顺,想当着师长的面狠狠教训他一顿,让师长袒护不成,便旁敲侧击说,“瞧你那个熊样子------”

高顺从没把赵桥放在眼里,未等他说完即黑着脸问,“咋才不熊?”

赵桥乜一眼胡克,傲气十足的说,“你爱咋好咋处理,自己的屁股还是自己擦吧,别无他法。”

高顺转身走出去,低骂一声,“算什么东西。”

武锋等人趴在张洼据点北壕沟沿上观察敌情。

刘英带人跑过来说,“这位是据点里宋承路的弟弟宋承道,在家里做豆腐,愿意劝说他哥放下武器,只要保住性命就行。”

武锋幽默的口气责备说,“你走的道还行,看看你哥走的这条路,简直是死胡同嘛!”

宋承道连连点头说,“是是是,死胡同。可是,武团长,我愿去劝说大哥放下武器,求长官给他一条活路嘛!”

武锋望着他笑说,“好啊!如此甚好。让刘部长带你进去,告诉你大哥不要抵抗,我保证不伤他性命,我2000多人马,消灭这几个鬼子就像碾死几只臭虫。”

政治攻势和武力压境齐头并进,武锋率部迂回到张洼据点主炮楼外围,举起枪打灭主炮楼上的探照灯,顿时一片漆黑,枪声大作。

田吉带领一连从南面攻击炮楼,炮楼里的轻重火力很强,进攻受阻。

周大山率县中队运行到副炮楼前,张大力带领战士们从西面进攻炸毁副炮楼。

坂田骏站在主炮楼内,从射击孔向外观察片刻,转过头来命令高宣:“你的去,让宋承路组织反击,把正面游击队消灭,如果他敢违抗命令,死啦死啦地!”

张洼据点副炮楼内,宋承道站在大哥宋承路面前刚要开口劝说他改邪归正,高大魁命令他组织士兵往外射击。

宋承道拦住大哥不让打,他说,“我见着武团长啦,只要你不打国军、游击队,老实呆在这里,你和弟兄们的命就算有着落了。”

宋承路指着炮楼外吼叫,“外面打得热火朝天,我一枪不放,坂田骏能放过我吗?”

宋承道的腔比大哥还高,几乎是吼叫,“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拿什么来收拾你!武团长说,收拾坂田骏就像捏死一个臭虫一样。”

宋承路拍拍急得要哭的弟弟说,“你土命心眼实,别听他瞎吹滥侃,如果这么轻松还让你来干什么?”宋承道急了,用手推他一下叫,“我说你咋这么不进盐津哩,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咱爹说我见到你,就等于他到了,话已经传到,你爱咋地咋地吧。”

“这,这------”宋承路被弟弟哭叫得心软,犹豫不决。

高宣带人闯进来喊叫,“宋承路,给老子反击,把正面游击队打退。”

宋承路不愿让弟兄们去当炮灰,冲着高宣嚷叫,“你他妈说的轻巧,游击队是那么好打的?要打你自己打去!”

“你想造反!”高宣伸手掏枪,郑青城的枪已响了,高宣一头栽到地上。

黎明时分,武锋和参谋长带领士兵把冲出炮楼的鬼子消灭,没死的又缩回去。参谋长提醒说,“团座,战斗进行半个钟头,敌人增援部队20分钟就会赶到这里。”武锋指着主炮楼叫,“加强火力,炸毁主炮楼。”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主炮楼在火光中坍塌,武锋冲出战壕,手枪一挥带头冲了上去。坂田骏吃力的从废墟中钻出来,双手拄着指挥刀吼叫,“武锋!决一雌雄!”

田吉端着冲锋枪冲过去,武锋摆手阻止,手枪往腰里一插,从田吉背后抽出大刀说:“兵对兵将对将,坂田骏是大佐,老子要兑现承若啦!来吧,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

坂田骏刀指着武锋说:“鄂西铁胆,军人的不是。”

“杀猪宰屁股,各有杀法!”武锋戏耍说。

坂田骏胆怯往后退一步说,“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去你妈的!”武锋怒目圆瞪,指着他骂道,“鬼话!全他妈鬼话!和谁共荣?侵我疆土,杀我同胞,这就是共荣?祖国不让,决不让。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只能躺下赎罪。”

坂田骏挥舞战刀冲上来,哇哇叫着说,“我要杀了你这个混蛋!”

武锋挥大刀迎上去架住对方,反手腕猛勒一刀说,“这一刀,为南京死难的烈士们复仇!”紧接着虚晃一刀,坂田出手,武锋刀刃划过对方的肩膀,坂田骏的左臂飞了出去,一股鲜血喷出老远。

武锋举刀大喊,“这一刀,为居安的父老乡亲祭奠!”大刀斜劈坂田骏前胸,坂田一头扑在地上,武锋刀刃往下滴血。

居安镇上,天色阴沉,细雨蒙蒙。武锋、参谋长、刘英等人站在大街上望着恋恋不舍的众乡亲,含泪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