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云通过上次买房知道高亮是爽快人，如果真看上房，拿房爽快，还不用自己卖力气谈房，赶紧拨通房主电话：“您好，我是顺达中介，您现在有空吗？我想带客户去看看房。”

“我什么时候在你那登房卖了？这大过年的哪有空啊，过完年再说吧。”对方说完挂断电话。

王秋云一阵失落，她重拨过去：“是您朋友路过我店登的，不然我也不知道您的电话啊！”

对方一阵沉默，王秋云步步紧逼：“那今天您什么时候有空，我和客户说说配合您的时间。”

房主不耐烦地应付：“晚上若有空我给你回电话。”

“好的，好的，谢谢！”

放下电话，王秋云从秦丽丽那知道高亮是房虫，明知故问：“高哥，您刚买了房咋又买一套呢？”

“哦，那套胜华里的家里人不喜欢，你给我登三十万卖了吧。”

王秋云赶紧记在本子上，看高亮没打算走的意思，没话找话和高亮聊房子聊中介，最后聊到秦丽丽，她问高亮：“秦姐那房源比我多，您怎么不去秦姐那问问有没有合适的？”

高亮坐在小床边，捧着一直“嘀嘀”响的手机，和别人聊着QQ，听到王秋云提到秦丽丽，立马把手机往小床上一扔：“别提她了，她现在插根尾巴就是猴。开始我都是从她那拿房，该给中介费就给，等房子卖了赚钱，也给她个吃喜钱，她现在有好房不给我了，她和别人凑钱自己压，鸡肋的房玩命撺掇我拿，拿我当傻子了。”

王秋云试探着问：“难道有傻房主，甘愿卖便宜？”

“有几个傻子啊，人家急用钱，咱有闲钱给他一次性付款，要不贷款还得等近两个月，万一买房人贷款批不下来就白浪费时间，还得扯皮退定金的乱子，咱立马给钱，房主卖个爽快，我也赚个高利息钱。”

高亮一脸无辜，王秋云似信非信，她想刚才那套房既然高亮感兴趣，肯定价格低于市场价，如果买成自己又多两千生活费。再打个电话试探试探：“您好，您能安排时间看房吗？我这个客户比较准，如果看上房子年前就可以成交。”

对方犹豫了一下：“好吧，我下午三点过去。”

高亮看看手机已近中午，告诉王秋云：“房主到了给我打电话吧，我回家给老婆做饭去。”

从聊天里，王秋云知道高亮的老婆是教师，高亮下岗后无事可做，看到房子一直稳步增长，就央求媳妇拿出存款让他去压房，媳妇担心赔钱一直不同意，高亮找好朋友借了四万，压的第一个房，赚了钱，再加高亮分析房地产前景比较准确，媳妇才拿出积蓄给他，有时房价大钱不够，媳妇主动去娘家借，高亮也把媳妇的一日三餐和洗洗涮涮的活独自揽下。高亮属于最早压房族，到现在，不管是资金还是经验都充裕，比起刚刚涉足的众多房虫稳准狠，而且不拖泥带水。

王秋云异常兴奋，自从开店，客户和房虫买房比例差不多，她领着他们东奔西跑地看房，除了卖给高亮一套房，一直没成交，刚开始觉得是自己人生地不熟，后来看到其他老中介各有妙招，又觉得自己不适合干中介，这种抢食的挣钱模式，她甘拜下风。

她很期待三点到来，如果这套房子成交，她不仅手头富裕些，也可以定心，证明自己的中介可以走下去。她又开始作白日梦，通过自己的坚持，挣来十万存款，然后，设计如何分配这十万块钱，给爸妈买个大液晶电视，给自己买辆电瓶车，再出去看房也不用疾跑，接闺女过来买几身漂亮衣服，再托人找个好初中，缴纳借读费，剩下的买个小独单，再小也是自己的家，她又接着琢磨怎么装修的温馨一些，算着算着钱不够了，王秋云才从梦里醒来，自己笑话自己：“想得挺美，得猴年马月才能实现。”

三点，王秋云和高亮在春华园小区门口汇合，一起上楼。开门的是那个登房子信息的人，进了客厅，沙发上坐着房主，一个看上去很烦的中年人。

高亮里里外外看着，一会儿问：“厕所咋也没窗户啊，屋里有臭味。”

一会儿又问：“窗前离配电室怎么这么近，找过物业反应吗？”

房主不耐烦地起身要送客：“看不上就赶紧走吧，别啰啰嗦嗦。”

王秋云知道这是高亮故意的，看不上的房他一句话不说，只有看上才使劲挑毛病，就赶紧打圆场：“褒贬才是买主，别着急慢慢说。”

高亮看情况差不多，从卧室出来问房主：“咱这房子最低卖多钱？我看看我的钱够不够。”

“不是李国登价了嘛，就卖那价。”房主没好气地说。

“那价我可买不起，你看看今年全球经济危机，房价都落了，再说大年关谁有富裕钱，这房若是再便宜点，我还可以考虑。”

高亮说完抬屁股走人，王秋云打圆场：“你们双方再考虑考虑，别因一点差价就错过机会。”

她跟着高亮要出去，高亮从背后伸出手指，示意王秋云别跟着出去，再探探房主的意思。王秋云走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来：“大哥，我知道您急用钱，年前年后是卖房淡季，能遇上个真的买主不容易啊！”

房主的脸抽搐一下：“我这房登的价不高，天天有看房的。”

“我知道看房的不少，不都是看看就走嘛，有出价的吗？”

房主不做声，王秋云指着李国继续说：“这位大哥说朋友的房急卖，让我尽力先卖您这个，我才把这个打算买其他小区的客户忽悠过来的，他是真买房的，现金就是存折上。”

房主看看李国，李国也劝房主：“剃头图个凉快吧，天天被人追债的日子，心神不安容易出祸事。”

房主掐着头皮不说话，王秋云也开门出去，故意凉一下房主。

高亮在楼下等她，用他的车拉着王秋云回店，叮嘱王秋云：“这房子差不多可以要，你晚上再给房主联系一下，看看情况，再有人来找房别推荐这套了。”王秋云答应。

高亮放下王秋云刚走，那个登房的李国推门进来，坐下点根烟，吐出一团云雾后问：“王姐，那个看房人咋样，能不能买？”

“我也不知道，他送我回店就走了。”王秋云长了个心眼，她不知李国来的意思。

李国站起来来回踱步：“王姐，你尽量撺掇撺掇，要不然我的钱就追不回来了。”

王秋云更加好奇，人家卖房和他有什么瓜葛。李国一五一十地讲起：“唉，我和房主是以前干生意认识的，当时他的小工程干的也兴旺，买了这房子，后来没有业务关系，我们联系的就少了。今年年初，他找我贷款。”

说到这，李国有几分犹豫后又接着说：“我做生意赚了点钱，存银行利息不高，就私下放贷出去，多挣点利息。我看在和他的交情，又相信他的为人，二分息贷给他十万，这年底到日子了，才发现他有多笔私人贷款，想拿他的房本去做抵押，又发现他的按揭贷款，一年多月供都没还了，银行起诉通知已经贴他家房门上，你们看房前我刚撕下去的。”

李国满脸的沮丧：“为这，我老婆天天和我哭闹，好不容易攒点钱，眼看着要打水漂，这哥们也够意思，让我张罗着卖房，收到房款第一个还我的钱。”

王秋云这才知道，高亮今天欲擒故纵的手段，应该他已经看出来几分房子情况，她既佩服高亮精明，又痛恨高亮落井下石。

王秋云心里有谱，可高亮这种逮住蛤蟆攥出尿的手段，也不是王秋云撺掇撺掇就出手的。她和李国商量，能不能让他们双方再见见面谈谈，成不成看天意，李国也同意。

六点左右，房主和高亮先后到小店，因为店小，王秋云张罗他们进屋坐下，她自己立在门口，买家高亮是房精，不用王秋云说话，王秋云也下定决心不帮高亮说话。高亮也没指望王秋云这个没经验的中介配合他，他还怕王秋云说错话，打乱他刚刚准备好的策略。

李国急于成交拿钱，劝房主：“反正房子也保不住，大不了从头再来。天天磕头作揖求人宽限，这是人过的日子嘛。”

房主最后咬咬牙，同意了高亮三十五万的出价，让王秋云写合同。

王秋云心里不知啥滋味，担心房主卖了唯一的住房，一家人去哪里安身。房屋买卖合同是固定的模板，只需填空合同空白，补充协议按双方要求写全，高亮先签字按了手印，等房主签字，房主颤抖着拿起笔，笔尖在甲方签字的地方停留，一直不肯落下去。空气似乎凝固了，门外的北风异常得意，呼叫着肆意着抽打着，碎叶、纸片、塑料袋打着璇从小店门口而过。

王秋云，高亮，李国等房主落笔憋住的那口气，没冲出喉咙就被房主突然扔下笔的“啪”声强闷下去：“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找大舅借的钱有准了吗？”

电话接通，虽然不是免提，王秋云她们也能听到，他妈妈让他再等等，过完年钱就可以拿到，房主脸色有些好转，央求李国：“老弟，过完年给你凑钱吧，凑不够再卖房子，卖了我一家四口就没家可回啊。”

几个人空忙乎一场，高亮和李国有些沮丧，只有王秋云长长舒了一口气，高亮临走时，告诉王秋云盯紧这套房子的消息。

每逢佳节倍思亲，除夕之夜，县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持续的鞭炮声震着耳朵，炫彩的烟花直充夜空后完美地降落。王秋云含着眼泪自己包了一碗饺子，煮熟后可她一个也没吃，她反复按着自己家的电话，想和闺女说说话，问问她这几个月恨不恨妈妈抛下她，爸爸是不是还是喝酒、打游戏，有没有去干活挣钱。她现在不怎么恨李庭发了，把他当成陌路，但她更不想和李庭发说话，怕惹来李庭发的纠缠，内心煎熬着过了除夕之夜，却一直没拨出。熬到天亮，她给庆丰打手机，知道庆丰再也不去李庭发那，她就拜托庆丰，等看到闺女出来，让她娘俩通个话，庆丰答应着心里却另有打算。

初二，王秋云偷偷回娘家，妈妈抱住她痛哭：“傻孩子，一个人在外怎么过来的呀？”

王秋云只能和二老报喜不报忧，说自己在县城开了门脸，卖房子是大生意能挣大钱，老爸听完长长地“唉”一声，王秋云心里一紧，她知道，她的离家出走和村里闲言闲语，伤了老爸的面子，她心疼老爸更为自己委屈，明明是不幸者反倒成了过街老鼠。王秋云不敢在家多待，如果哥哥嫂子过来，让老爸老妈为难，匆匆而归。

大街上的门脸都还没开业，忙碌一年的人们都还在走亲访友，推杯换盏聚会。王秋云自己反锁在小店内，想哭就哭，想做梦就做梦，因为无聊，几张报纸的夹缝都反复看过几遍，她等着，初六是街边门脸开业大吉的日子，也就熬过了这个孤苦无依的年关。

“咚咚”有人敲门，王秋云揭开门帘一角，看到庆丰领着闺女小雨在门外，她欣喜若狂立马下床开门，紧紧抱住闺女，生怕被人抢走。

庆丰看着娘俩久别重逢的喜和泪，又看她娘俩拥抱着不肯分开，就打趣：“我要不去买桶万能胶，给你娘俩粘上。”

王秋云破涕而笑，再三感谢庆丰带女儿和她见面，又问李庭发知道不知道。“管他呢，我和小雨商量好了，一起投奔你，请大王收留。”

庆丰弯腰抱拳一副乞讨状，王秋云只当他玩笑话，也没在意。小雨抱着妈妈的腰舍不得放开，庆丰和王秋云商量：“既然我把小雨带出来了，就别让她回去了。”

小雨也一副哀求的样子，庆丰接着说：“王老板，拿出你的专业，给闺女租个房子吧，她可不愿意跟你在这小屋吸煤气。”庆丰掏出口袋里的钱：“钱，我赞助小雨，等小雨长大挣钱了还我。”小雨开心地笑着点头。

正好，丁伯去儿子那过年。丁伯儿子告诉王秋云，说打算留老爸在市里给他接送儿子上学，暂时不回静县，让她把房子租出去。

丁伯把房子租给王秋云非常放心，房租也比市场价低，两室一厅，装修和家具简陋，王秋云娘俩开心地打扫着卫生，庆丰把一桌子饭菜做好，三个人说笑着其乐融融，这才是王秋云想要的生活，她自叹命苦，遇上李庭发这个混蛋，只能借庆丰这个人家的男人欢乐一次。

吃过晚饭，小雨拉着妈妈上床讲贴己话，王秋云告诉庆丰：“你也早点回家吧。”

“行，行，行，我一会儿就走。”庆丰坐在沙发上掏出烟来。

王秋云这几天想念闺女，一直没睡好，今晚，她搂着闺女，说着话娘俩香甜地睡着了。

半夜醒来，王秋云口渴到客厅喝水，她怕吵醒闺女，轻轻下床，轻轻开门关门，一扭头，看到庆丰还坐在沙发上抽烟，吓了一跳：“你咋还没走啊？”

庆丰二话不说，起身窜过来弯腰抱起王秋云就去另一个卧室，王秋云不敢大声：“放下我，放下我。”

双手捶打着庆丰胸背，庆丰也不说话，他轻轻用脚关上卧室门，把王秋云放在床上，快速用嘴堵住王秋云的嘴，双手铁钳般箍住王秋云飞舞的双臂，舌尖使劲撬动着王秋云的牙齿，庆丰的坚持让王秋云无力反抗。

自从王秋云和庆丰第一次在河边见面，就像两块相吸的磁铁，克制过痛苦过。现在，终于绕过婚姻，跃过世俗疯狂地撞击在一起。不知道是王秋云的忍忍和能干吸引的庆丰，还是庆丰的善良和男人性格吸引的王秋云，他们俩也不知道越刻意躲避对方，心里却越谁也离不开了谁，从今天起，她们才真的是众人口中的“奸夫淫妇”。

正月是租房旺季，王秋云也比往常忙碌，庆丰托人把小雨送进学校，帮王秋云照看小店。李姐和徐姐见庆丰热情厚道，在心里默认了他们是夫妻，秦丽丽也常来串门，然后把串门听到见到的，庆丰和王秋云亲亲热热的夫妻生活场景，在中介圈子里添油加醋地宣扬。王秋云不恨秦丽丽，既然自己已经做下的事，随别人说吧，此时的幸福能承受各种打击。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王秋云和庆丰的同居生活，在中介圈里成了人们的话题，有说庆丰抛妻弃子陈世美的，有说王秋云是狐媚小三儿的。

大年初二晚上，李庭发醉醺醺地醒来，才发现小雨不在家，他发疯地到处找也没找到，怀疑小雨去了姥姥家。第二天，他到王秋云娘家找小雨，小雨姥姥知道小雨丢了，哭咧咧地数落李庭发，把李庭发数落急了，和老丈母娘翻脸：“瞧你调教的闺女，偷人我都没休她，她还跑出去浪，过年都不回来。孩子有这样的妈也学不出来好。” 这话让王秋云爸爸生气，抄起院子里的扫帚就赶李庭发，李庭发一看老丈人要打他，坐在地上大哭：“你们把我老婆、闺女藏哪去了，今天不交出来我就不走。”李庭发在院子里哭，老丈人在院子里骂，四邻八家的都来看热闹，王秋云哥哥听到消息赶过来，看李庭发一副窝囊又可恨的模样，提起李庭发的衣领，一路拉着李庭发出了村狠狠地把他摔在地上：“王秋云是你媳妇，小雨是你闺女，你自己找去，你把我妹妹打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李庭发就是这样的人，遇到比自己厉害的立马老实，他蔫头蔫脑地回家，刚进胡同正好碰到庆丰媳妇，庆丰媳妇因为生气满脸涨红，看到李庭发好像看到了撒气丸，她一把揪起李庭发的衣襟，“啪啪”两个打耳光脆响响地掴在李庭发脸上，李庭发一更脖子刚要开骂，庆丰媳妇早骂在他前面了：“你个天生的王八犊子，管不住媳妇搞破鞋，也管不住她吃窝边草，把我家庆丰拐去哪了，你说。”此时，李庭发才知道庆丰也失踪了，他哆嗦着嘴不知说啥，媳妇真的跟庆丰了，他所有的猜测成真，犹如天塌一样，嚎啕大哭，这哭是发自内心的，不像在老丈人家装腔作势。他这一哭，庆丰媳妇对他有了几分同情：“窝囊废，哭有什么用，赶紧把你媳妇找回来，管好了。”李庭发抬起泪眼：“去哪找？”“县城啊，王秋云跑去县城了，庆丰准是被她勾去了。”

李庭发像是领到圣旨，每天骑自行车在城里转悠，逢人就打听有没有叫庆丰或是王秋云的人。一个月后，不知怎么知道了王秋云的小店，李庭发堵着店门骂王秋云不守妇道、勾引邻家男人。惹得路人和店周围邻居观看，庆丰想出去打他，被王秋云死死拉住：“既然咱们做出了这事，就让他骂出出气吧。”一连几回，李庭发看庆丰不出头更加胆大，隔三差五就来骂一次，有时也磕头下跪求着王秋云跟他回去，王秋云店门口成了李庭发耍宝的舞台，人们也乐于看热闹。

高亮没事也来小店，问问春华园房子的事，看到李庭发一会儿撒泼耍横，一会儿跪地求复合的样子，非常看不起李庭发，就劝王秋云快刀斩乱麻，给李庭发些钱，让他快速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省得每天闹的王秋云提心吊胆。在高亮心里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难事，既然王秋云出轨，就得给李庭发补偿。中介圈里知道这事的褒贬不一，议论的纷纷扬扬，有假装关心问候的，有借机串门打听的，还有给出各种主意的，王秋云也很恼火，庆丰也愿意速战速决。

王秋云的手机响起，她一看是李国赶忙接通：“李哥，过年好。”

“房主又着急卖房啦，你问问那个买房人还要吗？”李国焦急的口气。

王秋云赶紧叫高亮取来钱，和她去春华园定房。这次一切顺利，只是高亮故意拖延办手续时间，最后约定好二十天内由高亮出钱去银行清贷款，然后办公正委托书，李国也和房主商量好，给高亮办完全部手续就还账。这次，高亮给了王秋云全额中介费，王秋云却高兴不起来，她想，房主卖了房，和她一样无家可归，她自己也算是砸向房主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