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愁坡一如往常,荒芜不见人烟,月红正托着腮帮愁眉苦脸地望着天际。芦苇荡里不像以往鸭扑翠鸣,而是一片死寂。许是太阳太毒辣了吧!月红的脸扭向稻田,本来应该生机勃勃的秧苗此刻也耷拉着脑袋。月红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月儿……月儿……你们不能这样。各位爷,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老汉父女,各位爷,求求你们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苦苦地哀求着几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边上是一辆摔得稀巴烂的驴车,家私物件散落一地。

几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对老者的哀求置若罔闻,一个劲地调戏老者俊俏可人的闺女。那个叫月儿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慌乱地躲闪着。

“大爷、大爷,求求您……求求您……放过老汉父女,老汉这点家当全凭大爷您处置。”老者一眼盯上了脸上横着刀疤的头目,他陪着笑脸不住地恳求着。谁知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刀疤脸,恼羞成怒的他扭过头恶狠狠地说:“老东西!再啰嗦宰了你。”转而又说,“妞长得不错,卖给杏花娘可惜了,不如带回去犒劳弟兄们,啊哈哈哈!”

老者气得胡须乱颤,双目圆瞪,大喝一声:“畜生,难不成你们不是爹生娘养的,老汉我……我和你们拼了!”刀疤脸诧异地扭过正在淫笑的头颅,手下也从狂笑不已而转为惊愕。不过这一过程持续不到一秒,又是一阵轰然淫笑。一个皮肤黝黑,五短身材的家伙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拼命……你……你和……和我们老大拼命……你看你那……那熊样……能……能经得住我们……我们老大一指头?……”刀疤脸不耐烦地瞅了他一眼:“刘四,这里有你说话份吗?”那个叫刘四的立马噤声,悄悄地缩回猥琐的头颅。

刀疤脸没有理会刘四,而用手捏着月儿的下巴淫笑道:“老头--不,老丈人,你和我们拼命?就你那半身子埋土的人,拼得过我们吗?”觉得意犹未尽的他又淫笑道,“为什么叫你老丈人,猜猜看。”听到此话老者气得浑身颤抖,一副拼命架势,刀疤脸许是觉得不过瘾,转而问一众手下,“你们知道吗”手下傻笑着摇头,刀疤脸越发得意道,“一帮笨驴,因为马上我们都要和他女儿鸾凤和鸣了。”手下像是清醒般“哦”了一声,一双双淫邪的眸子恨不得现在就将吓得魂不附体的月儿生吞活剥了事。刀疤脸似乎很满意手下的行为,得意地说,“不过现在就称老丈人有点早啊,哈哈哈……哈哈哈……”气得脑袋冒烟的老者再也受不了这般侮辱,握紧拳头冲了过来,刀疤脸抬手就是一刀。

“月儿--”可怜的老者还没碰到刀疤脸半根汗毛就倒在了血泊中。

“爹啊--”月儿凄叫一声晕倒在地,刀疤脸看看倒在血泊里的老者,又看看刀上滴的血珠子,顺手在老者衣服上擦了擦。手下赶紧拉起痛不欲生的月儿,一群人转身就向他们老窝万家荡走去。

“呵呵,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越货,强抢民女,就不怕老天爷雷霆之怒。”随着话声一个二十四五岁,红面方脸的汉子从西面走了过来。刀疤脸斜着眼瞅瞅,嘴巴不由自主地撇了一下,哪儿钻出来的,也敢挡爷的道?敢情是未见市面土里吧唧的包子。决定先戏弄戏弄再杀,赶紧做出一副诚惶诚恐姿态:“大爷高贵,小的们就是混口饭吃,这不,刚刚做了一票,银票和美人,您要喜欢哪样小的们双手奉上,还请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们。小的们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稚儿,大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放过小的们。”手下并没有随声哀求反而阴阳怪气哄笑一片。

红面方脸汉子依旧笑容满面,不知所云道:“呵呵,敢情你们做的不是人神共愤,而是杀富济贫好事啊?那我可要为刚才的莽撞向你们道歉。请问这老者和这姑娘有做过人神共愤事吗?为什么你们先杀老者再抢姑娘呢?”刀疤脸再也装不下去了,他脸色一沉:“哪来的土包子,挡爷的好事,蒸了他。”手下一听赶紧争先恐后,吆五喝六准备送这个不知死活的上西天。谁知没等他们近身,红脸方面汉子手一挥,身子悬空一转,靠近的几个有的抱着腿,有的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哀嚎。

刀疤脸一看来了个硬茬,决定亲自出马,他左手挥舞着砍刀,右手拿着斧头,哇呀哇呀冲了上来,红面方脸汉子依旧“呵呵”一笑,等刀疤脸的刀劈下之时一个“旱地拔葱”跃起,紧接着一招“益龙摆尾”。刀疤脸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牛眼直挺挺地倒下了。那群獐头鼠目家伙吓得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求红面大汉饶他们一命,红面大汉依旧“呵呵”一笑道:“你们这些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若今儿放了你们,明天准有谁家姑娘媳妇遭殃,你们自己说说,我怎能放过你们。”话音未落大刀一挥就杀。

“慢!”一直伏地痛哭的月红站了起来,红面大汉以为她要为父报仇。谁知月红擦擦眼泪说:“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月红有个不情之请,这群人虽作恶多端,可他们也是爹生娘养,说不定家里还有白发苍苍老娘,嗷嗷待哺稚儿。杀我爹爹的人已经死了,就算一命还一命。求恩公放了他们,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群人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现在有了一线生机,哪里肯放过。霎时哀声不断,你说家里有白发苍苍的老娘要侍奉,他说老爹中风瘫痪要治。更有甚者,家里竟然出现八个老人,十个小孩。哪来这么多呢?人家说得好,爹爹姆妈,爷爷奶奶,外加丈人丈母,丈公丈婆,一个不少。那十个小孩呢?双胞胎加三胞胎,十个小孩那还不是毛毛雨。

红面大汉根本不相信这些鬼话,一心要替天行道,可久居深闺的月红看那群人声泪俱下哀求深信不疑,不由也替他们哀求红面大汉。无可奈何只好放了他们,临走时他报出名讳,说如果下次再看到定不会轻饶,这些人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倒霉,原来红面大汉就是鼎鼎大名的震甘西。磕头如捣的他们想再也不敢作恶了,千恩万谢后一哄而散跑了。

震甘西这才问起月红,原来月红是江州人士,母亲早亡,父亲在毫州寻得一份差事。由于父亲耿直清廉,得罪了上司,只好投奔远在庆州的姑姑,没想半路遭此变故。震甘西帮她埋葬了老父,本来想护送她去庆州,可月红不愿意,她要守着老父亲,逢年过节给他烧点纸钱。经过刚才一幕,震甘西敬她善良,不忍她孤苦伶仃漂泊在外,就将她带回鬼愁坡,二人正值适婚年龄,又互相欣赏,就选一个良辰吉日拜堂成亲。

现在震甘西身陷囹圄,月红又举目无亲,她不知道怎么办?想到这她自责不已,两月前偶感反胃,并且愈来愈重,她知道自己又怀孕了,就满心欢喜的告诉了震甘西。震甘西一听大喜过望,看月红壬辰反应特别严重,就冒险到西甘城买些补品啥的,没想到一进城就看见刘大少调戏一个卖唱女伶,素来极恶如仇的他怎能容忍,可他忘了,捉拿他的告示铺天盖地,俗话说:好汉难敌双拳,何况还有一大堆不明就里的老百姓。

月红看看熟睡的小肇,又看看稍微隆起的小腹,外面一片漆黑,北风呜噜呜噜刮个不停,伴随着时断时续的狼嚎。月红不知道没有了震甘西她和小肇包括未出世的娃应该怎么办。震甘西就是她的天,她的神。现在天塌了,神没了。她一个小脚女人如何能够在这荒无人烟的鬼愁坡活下去。不日,震甘西人头就要挂在西甘城,而她们母子,也要成为野狼肚子里的粪便。

“当家的,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月红对着忽闪忽闪的灯芯喃喃自语,她仿佛看见震甘西抱着小肇拉着她大步走向奈何桥,还有她的爹爹娘亲,也笑眯眯地看着她。

“啪啪啪”敲门声清脆而急促。月红猛然一激灵,她第一个反应震甘西回来了,可一想不像,因为震甘西每次回来半里远就会唱他那驴唇不对马嘴的歌。她曾问他这歌词出自何处,震甘西呵呵呵笑着说:“你相公何许人也,还要别人撰写!”

那谁,难不成是土匪?或者官府人员?想到这月红脸色煞白,嘴唇只哆嗦。因为她知道,无论是哪一路人马,她们母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为今之计就是如何保住小肇性命,她连忙挪开水缸,打开地窖,将熟睡的小肇抱下去,然后理理乱发,颤声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