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第一次被相亲是他21岁那年,那年,他从部队复员,跟着我父亲学木匠手艺。农村人搞对象早,爹开始给兄长张罗对象的事,带着兄长走乡串户给人家干木活,每到一家,都跟人家说,我大儿子,刚从部队上回来,看你们村里有合适的大姑娘给张罗张罗。我十五岁那年腊月里的一天,父亲带着兄长到了离我们村五公里一个叫宽坨子的一户人家打家具,父亲又把给兄长张罗对象的那套词跟雇主说了,巧的是雇主家有一年方19的姑娘,还没有婆家,雇主见我兄长长的还算过得去,当过兵,会木匠手艺,是过日子的人,便动了把闺女嫁给我兄长的心思,私下里跟闺女一说,闺女也挺看好我的兄长。雇主亲自找我爹说,咱俩家结亲家如何?我老爹很喜欢雇主家的闺女,征求兄长的意见,兄长点了头。既然双方都没意见,那就走相亲那套程序。姑娘的爹娘带着姑娘到我家来了一趟,对我家的情况很满意,当天,姑娘的父母拿了我父亲给的彩礼钱回去了,姑娘没走。那天晚上,家里包饺子招待姑娘。母亲和大哥在屋子里包饺子,姑娘在堂屋的灶前拉凤匣,只待铁锅里的水烧开,饺子就可以下锅了。冬天,天黑得早,我背着书包从学校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我走到北院堂屋前时,堂屋没开灯,从铁锅里蒸发出的水汽弥漫在屋子,我看不清堂屋的景物,腿抬得不够高,被门槛绊了个嘴啃地,“扑通”一声,把在灶膛前拉凤匣的姑娘吓了一大跳,“哎呀”了一声,屋内包饺子的母亲和兄长闻声而出,借着挑开的门帘从屋子里射出的灯光,母亲和兄长都看清了倒在地上的我,也就明白了姑娘为什么会那么尖叫。母亲斥责我:“走路也不看着点,看把你姐吓的。”我啥时候多了个姐姐?明白过来这姐姐是怎么回事后的第三天,姑娘的父亲来到我家,把彩礼还了回来。兄长的亲事就因为我那一个跟头给摔散了。
婚事没成,兄长把怨气撒到我的身上,有一回还问了我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你怎么不跟华子学学?”用了两个“学”。我很是认真地想了兄长提出的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我没有华子那样的勇气和奉献精神,我学不了华子。华子是我的小学同学,特聪明,我们常在一起玩,四年级时出题考我,世界上什么动物最有力量,我说是大象,他说错,是蚂蚁,蚂蚁能拖动超过它自身体重十三倍的物体,大象能拖动超过它体重十三倍的物体吗?问我世界上什么动物跳得最高,我说是猴子,他说错,是跳蚤,跳蚤能跳过它身高一百倍的高度,猴子能跳过它身高一百倍的高度吗?这些问题肯定是从啥地方看来的,但初一时这家伙给大家出了一道题,在空气中,是一公斤铁重还是一公斤棉花重,好多人都回答一般重,而他却从质量的概念、重量的概念、比重的概念,空气浮力、体积与质量的关系等物理知识上给我们分析,在空气中是一公斤铁重而不是一公斤铁和一公斤棉花同样重。说得大伙心服口服。华子的家庭条件很好,父亲是唐山钢厂的工程师,母亲是村书记,上有两个哥哥,全家人对他都挺好。不想活了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了母亲和给大哥介绍对象的媒人的对话。华子跟我一样腿脚不利索,要不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华子的大哥到了搞对象的年龄,本人条件不错,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大队干部,上门提亲的人不少,但华子大哥眼光高,很挑剔,终于有媒人给介绍了一个满意的,女方来家相亲时,华子在学校,下午,女方父母回去了,姑娘留了下来,结果看到了下学回家的华子。几天后,媒人把彩礼送了回来。华子母亲问媒人女方因何变卦,媒人说,人家女方是担心华子将来谁养?是怕华子拖累呀。这番对话正好被下学回家走到堂屋的华子听了个真切。那天晚上,村子里放电影,全家人看电影回来,华子已经躺在土炕上了,身旁有一瓶农药,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着:对不起大哥,我走了。希望你为我找个好嫂子!大哥二哥把华子送到公社卫生院,医生已无回天之力。我不想学华子,别看我走路姿势跟华子走路姿势很像,但我没有华子那种舍生取义的精神。
兄长肯定为我学不了华子而伤透了脑筋。我有个表姨,就是我娘的表妹,听说了我兄长因为婚事没成而苦恼,要把她丈夫的侄女介绍给我兄长。
那天是正月初六。我在一间小厢房里栖身。看书,眼睛累了,朝窗外望了望,看到兄长一个人在院子里绕圈,我有点好奇,心说这么冷的天,兄长不在屋子里呆着,跑到院子里绕哪门子圈?看了一会,我明白了,兄长是在院子里等什么人。因为兄长在院子里绕一两圈,就到大门口看看,然后再绕圈,再到大门口往街上看。说不清兄长在院子里绕了多少圈,竟然走到我栖身的屋子,跟我说,你怎么不出去找你的同学玩?我说,大冷的天,我不想出去。兄长走出我的屋子,又在院子里绕。绕了一会儿,又到了我的小屋,跟我说,一会家里来客人,中午包饺子,让我去北院的菜窖拿两颗白菜。我想说,你自己怎么不去?一想,兄长是在等人,怕去菜窖取白菜耽误了第一时间见客人。我下炕,穿鞋,走出厢房屋,穿过我家正房的堂屋,到了后院,把苫在菜窖口的草帘子掀开,顺着梯子下了菜窖,把两棵白菜放在臂弯里,扭头,却见梯子自己在往上爬!我心说,怪了,这梯子怎么长了脚了?抬头往上看,哪里是梯子长了脚?是有人站在菜窖口往上抽梯子。不用我说你就能猜到是谁在往上抽梯子。不错,是我的兄长。我在菜窖里喊:“你抽梯子干啥?”兄长说客人马上就到了,上房取两盘向日葵下来,炒葵花籽招待客人。兄长说得在理。那年月农家都把向日葵盘子晒在房上,要用时从房上取。兄长虽当过兵,经过越野训练,但没有梯子,也上不了房。炒葵花籽要比包饺子紧要,毕竟客人进门不会先吃饺子。兄长说把向日葵取下来就把梯子送回来,耽误不了包饺子。我只好把两棵白菜放回原处,等着兄长把梯子送回来。可等来等去,先是站着腿发了麻实在是站不住了只好坐在阴凉的菜窖里,等啊等,就是不见梯子下来。尿泡里憋着一泡尿,总不能撒在菜窖里吧?扯着嗓子喊:“把梯子送下来,把梯子送下来!”巧了,来我家相亲的姑娘正好内急上厕所。我家的茅房在后院东北角,姑娘去我家茅房,要经过我家菜窖,听到菜窖里有喊叫声,以为大白天遇见了鬼,顾不上去厕所了,跑回了我娘我爹的屋子,跟我娘说,菜窖里有人。我娘便出了门,到了菜窖口,见是我在菜窖里,埋怨我:“你不好好在屋里呆着,大冷天跑菜窖干啥?”我如实相告:“大哥让我下菜窖取白菜,说是晌午包饺子,我下了菜窖,他把梯子抽了上去。”兄长、姑娘和她的父母都跟在我娘的后面,我娘跟我的兄长说,快把梯子拿来。兄长把梯子送了回来。我也不管拿白菜了,两手攀着梯子,很是艰难地上了菜窖。我看到了那姑娘,真的很漂亮。我以为这下兄长的婚事必定黄。哪知道姑娘却相中了我兄长,只是让我表姨传过姑娘的话来,年纪人老了我们管,残废兄弟我们可管不着。
我很内疚:要是兄长这回的亲事吹了,我有勇气学华子吗?
一天,兄长从单位回家,跟爹娘说他想下个月结婚。爹娘说房子有,打几样家具,下个月结,赶趟。兄长说人家父母有要求,说得先把家分了才能结婚。兄长说的“人家”自然是指未婚妻。我的老爹常说,我都是白了尾巴尖的人,啥事也别想瞒我。我兄长为啥在这个时候提出分家,还搬出不分家人家女方不跟他结婚为理由,老爹心里会明镜似的。全家生活来源的主要创造者就是他和大儿子。大儿子在地区农机厂以工代干,拿的是工人的工资,干的是干部的活,每月收入五十元零七分。这收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算高的了,那时候本科毕业的大学生每月工资才五十六元。扣去伙食费,每月交给母亲四十元!家里有了这四十元,生活就宽松多了。分家另过,大儿子的收入就不会再交给母亲了,而是交给媳妇。帐是这样的:如果不分家,大儿子两口子跟一大家子一个锅里舀饭,四十元要九个人花,前提是大儿子两口子暂时不要小孩,如果有了小孩,四十元要十个人花,平均每人每月四元四角,有小孩后平均每人每月四元;如果分家另过,四十元全部由儿媳妇一人支配,那与合伙过日子的生活水平会有多大的差距?我的爹想跟大儿子说,你生在头里长在头里,兄弟姐妹还都小,这会儿全凭你帮衬着爹娘,你这时候提出分家,也太没点责任心了吧?我老爹当然不会说出 “责任心”这样的话,但意思是那意思。老爹说话直接,问大儿子说要分家,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人家的主意?大儿子听父亲这话,不高兴,说不管是谁的主意,树大分叉,人大分家,自古如此,村里人不也都这样吗?老爹一想,大儿子说的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村里人都这样,不管是日子过得紧巴还是宽裕,很少有儿子结婚后跟爹娘兄弟姐妹一起过的。总不能因为儿子挣的是工资别人家的儿子挣的是工分就拒绝大儿子的分家要求吧?更何况大儿子以女方提出先分家后结婚为理由。那意思是不分家人家就不结婚呗。真要是因为不分家让大儿子这门亲事黄了,那儿子还不得抱怨当爹的一辈子?这样一想,老爹跟大儿子说,那就分吧,你说怎分?我兄长说咱们家两个院子六间正房两间厢房。把北院的三间房子给我,其他的你看着办。
我兄长提出的这分家方案让当爹的颇是为难。南院的三间房年久失修,北院的三间新平房是前几年盖的,如果卖,北院的三间平房要卖出南院三间草房两三倍的价钱。在父亲母亲的五个孩子中,父亲最担心的是我未来的生活。我这样的胳膊这样的腿脚,生在农村,庄稼地里的活干不了,要是当不成老师当不成会计,只能学门能糊口的手艺,即便学门手艺能自个养活自个,也没有哪个大姑娘肯嫁,成不了家,到老也是孤身一人。有个病灾啥的,总得有人照顾,又老又残,谁会上赶着照顾我?除非我有财产让人惦记着。老爹想,如果留给残废(那年代还把残疾人叫残废人)儿子三间房子,再给我攒下几千块钱,等爹娘老了,我会跟侄女侄子外甥外甥女说,谁照顾我,谁就继承我的财产。如果我没有几间房子,没有存款,谁会往我跟前凑?老爹原本是想把北院的三间平房留给残废儿子。大儿子提出要北院三间平房,老爹为难了,跟大儿子说了心中的打算。大儿子不高兴,说凭啥?权利和义务是相当的,老二(指我。其实在我大哥与我之间我还曾经有过二哥,两岁时夭折)那样的人,哪个大姑娘会跟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个地方睡觉就该知足。自个养活自个都成问题,拿啥赡养爹娘,爹娘老了还不得我来管?谁尽的赡养父母的义务多,谁就应该分好房子。这才叫公平。我兄长理解的公平仅限于权利和义务对等,而回避了财富分配要最大限度地避免马太效应,向弱者倾斜这条公平的最基本原则。当然,老爹和兄长也许根本不知道马太效应,不知道啥是公平的基本原则,老爹被大儿子的话给吓住了,人总是要老的,等哪一天他和老伴老了,活干不了了,需要人照顾,二儿子没能力管,大儿子因为怨恨不管,那可就等着死了!老爹也是讲究实际的呀!要是不答应把三间平房写在大儿子名下,女方或许就不答应结婚,大儿子同样要埋怨父母一辈子。也罢,就把三间平房写在大儿子名下!那时代农村的风俗习惯,分家是男丁的事情,与女儿无关,因为女儿是要嫁人的。所谓分家,是将家里的财产在三个儿子之间划分。那时候我弟弟还小,大儿子提出的分家方案,老爹没有征求小儿子的意见,但征求了我的意见,可见我在老爹的眼中还是有地位的。老爹做我的思想工作,说先把三间平房给你哥,我和你娘身体还中,苦几年累积年,攒够了钱,再给你盖三间新房,攒上几千块钱,老了,你就不用发愁了。老爹的话说得我挺心酸,但只是心酸而已,我跟老爹说,我啥意见也没有,你和我娘也用不着为我操心,不用给我盖房子攒钱,我这辈子,要么,就像我哥说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个草窝也能睡觉;要么,将来到大城市,住高楼,有电梯有暖气的高楼。
分家这事让我意识到,在兄长看来,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平等地参与祖上财产分割的,而在父亲母亲看来,我将来是要靠侄子侄女养活的。
因为嫂子在兄长工厂所在地农村当代课教师,分家后并没有搬回来住。北院的三间房子还是由父母住着。地震前一年,父亲把南院的三间旧房拆了,盖了三间新平房。算是兑现给我盖上三间新房的承诺。
大地震让村里所有的房子变成了瓦砾。
1979年春,我的老爹把南北两院的简易房拆掉,在南院盖了三间平房,北院盖了三间平房。那时候,我正复习功课准备第三次高考。房子盖好后,我住进了南院三间房子的西屋。初夏的一个中午,全家人正在北院三间平房的堂屋吃饭,忽听院门口有人吆喝牲口,扭头看,却见一辆马车停在家门口,马车上拉的是箱子,被子、锅碗瓢盆等过日子的家什。从马车上下来的,竟然是我的兄长和嫂子。父母和我都站了起来,朝大门口走去。兄长和嫂子正从马车上往下卸东西。父亲问兄长,这怎回事?兄长说不在那住了,搬回家来住。(后来才知道,嫂子不当代课老师了,且与左邻右舍的关系处得很僵)父亲就急了,说你们搬回来住怎不提前跟我和你娘说,也好把屋子收拾收拾啊。兄长说有啥可收拾的,老二不是自己住着三间房子吗?让他搬出来我们搬进去。兄长这话说得轻松。离1979年高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真的需要有个好的复习环境。北院的三间草房,弟弟和父母住一间,两个妹妹住一间。我不能搬到北院住。但如果留在南院,就得跟嫂子住对门,即便我能凑合,嫂子能接受跟小叔子住对门吗?晚上,堂屋的门一关,三间房子里就只有叔嫂两人,刘家营有过好几宗叔嫂偷情的事情呢。还有一家出过人命。那户人家男主人姓包,人老实,外号包憨,妻子有点姿色,却跟小叔子有风言风语,包憨跟着一个建筑队在唐山建筑工地当小工,周末才回家。那天,眼皮子跳,感觉不对劲,担心家里有事,跟领班请了假,连夜骑车赶回家中,门从里面反锁,叫了半天没人吱声,包憨一脚把门踹开,就见亲兄弟刚好从窗户跳出去。包憨从厨房里拿来一把菜刀,朝着被窝里的老婆砍去,老婆叫了两声就没声了。包憨吓坏了,扔了菜刀,跑出家,跳进了村里那口上百年的甜水井。一大早,有乡亲来担水,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人,喊来人,把井里的人打捞上来,却是包憨。包憨的老婆并没有死,只是破了相,少了半只耳朵。这事件刘家营的成年人都知道。就算兄长允许我还在南院住,我也不敢住啊。谁谁说得清是包憨的兄弟勾引了嫂子还是包憨的妻子勾引了小叔子?兄长两口子把过日子的家什都搬过来了,总不能再搬回去吧?再说,也没有理由让兄长不搬回来呀。我啥话也没说,帮着兄嫂从马车上卸东西。马车肯定是兄长花钱雇的,把东西卸下来,车把式赶车走了。全家人把兄长两口子用马车拉回来的东西搬到了南院空着的屋子里。跟我猜测的一点也不差,兄长当着我的面跟父亲说,老二也不能在这里住了,不方便。我心里说,兄长肯定是怕我这个眼下的年轻光棍将来的中年光棍老年光棍对我还算看得过去的嫂子心怀不轨。你有这样的担心,我还怕惹出流言蜚语毁了我的大好前程呢。我怕老爹为难,主动跟老爹说,北院不是还有一间放家具的草棚子吗?我住那里去。
北院的那间草棚子是孤零零一间,平日里放农具。好在有窗户有门。父亲找来石头和两把破旧的凳子,在石头和凳子上搭起两块木板,木板上铺了些稻草,稻草上铺了张破席子,我就有了新的栖身之所。开始几天可以关着窗户睡觉,进入六月中旬,白天太阳把草棚子里烤得如同蒸笼,晚上,为了尽快把热散出去,我只好开着门窗,可这一来,给蚊子饱餐提供了方便。蚊帐,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用了。晚上要看书到深夜,门窗开着,蚊子、苍蝇、蜻蜓、蝼蛄、臭大姐……需要不需要灯光引导,我能叫得出名字和不能叫出名字的昆虫把我那间草棚子当成了集会场所,“嗡嗡声”不绝于耳,身上的疙瘩此起彼伏,痒得难受。最恐怖的是一个暴风骤雨的夜间,我倒是把门窗关死了,但却挡不住风把雨吹进来,房间小,屋地上不一会就起了半尺深的水,把鞋漂了起来,要命的是房顶落雨,稻草上的席子没几分钟就湿透了,枕头和被单也湿了,我龟缩在草棚子的一角,把书本用身子护住。终于熬到了天明,雨停风住,太阳出来了,我把鞋子、被单和席子、稻草拿出草棚子,在太阳下晾晒。母亲心疼枕头和被单,指责我怎不找块雨淋不着的地方放枕头和被单子?我说,娘,亲娘,草棚子里但凡有一块雨淋不着的地方,我也不会让枕头和被单淋湿。母亲便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是你哥你嫂子回来,你就不会受这样的罪。这话正好让路过的兄长听到了,走过来向我和母亲提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没结婚的不住草棚子,难道让我这结了婚的住草棚子?
兄长给我提过多少个问题我记不清了,为什么不学华子和谁该住草棚子这两个问题我一直寻找答案。这两个问题是有关联的:因为我没学华子,我才从一个被兄长预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个地方睡觉就该知足的人进了省城,娶上了老婆,住进了有电梯有暖气的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