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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乡 (2)

国家大事吗?这可是很高瞻远瞩的,您可不要充耳不闻哪?”张保良叹了一口气儿对她说:“爸爸向来不问政治,安心为社会做出些贡献就可以了吗。”这时看门的见没人注意,便转过脸小声偷偷对他说:“张总,你是咱军工厂的顶梁柱,技术上是不能离开你的,放宽心等待吧,不知哪天上级就会又重新启封你。”张保良用忧郁和说不出的眼神儿看了看戴造反派袖标的人点头,心中是郁孤台下清江水。沉默片刻他问女儿说:“家里怎么样?”张慧娣说:“已被他们抄过啦,说是找什么变天账,变天账没找着,却把些金、银、字、画都被他们弄走啦,还在大门贴了大字报。”父亲有些惋惜地对她说道:“那可都是名人之作呀!”张慧娣说:“爸,你就不要思虑那些身外之物了,和妈妈怎么能平安度过眼前吧,那些东西对咱只是壮壮门面,说明您是个有文化知识的人,是出自书香门第,这些对咱都不重要啦。”接着母亲徐凤问她说:“家里也乱作一团了呗?”张慧娣点头,母亲又问她说:“这两天就自己在家吗?”张慧娣点头对父母说道:“这两天我突然感觉变成大人啦,什么事都有见解地不象小孩子啦。”张保良问她说:“你这就毕业了,学校有什么安排呢?”张慧娣说:“能有什么安排?上山下乡吗,我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不管是上山还是下乡,我都是义无反顾,爸爸妈妈的处境令我堪忧,不知能否经受住社会变革的考验,爸爸妈妈,这是一场触动心灵的文化革命运动。”父母点头,母亲见女儿用块花布别具一格地罩住头发便关切问道:“小慧,头发为什么要罩起来?”张慧娣怕父母担心,没敢说在学校被人欺负的事,浅浅一笑对二人说:“我这就要到大风大浪中去锻炼自己了,哪还能光是学生气呀?所以,要先发制我地改头换面啦。”三人隐阴而笑。母亲看了一眼看门人,见他不在注意着屋内,侧耳对张慧娣小声说:“我和你爸早有不好的预测,不知何时有结果,你下乡也不知父母能否送一程。所以,私下在院中为你埋了些钱财,备你不时之需,现在你要下乡了,正好用得着。唉,父母这叫身陷囹圄啦!想送你一程,大概是一种妄想啦。”张慧娣对父母笑着说道:“爸爸妈妈放心吧,只好您二老保护好自己,就是对女儿的最大支持,也是对我最宽慰的安慰。”母亲思虑地问她说:“那个吴楚同学也要下乡吗?”张慧娣说:“他也是要下乡的,但还不知他要去什么地方。”母亲催促她说:“你可以问一问他,申请到同一个地方去,二人也许能相护帮忙呢。慧娣呀!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和表姐分开,你俩从小长大情同手足,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和马梅商量。”张慧娣点头

张慧娣上午看完父母放了心,心里有了很大的释怀。下午约上马梅一同去看守所探望吴楚,到看守所后公安不许二人见吴楚,二人嘴尖舌巧地和公安对付了很长时间都也惘然,公安根本就不让她二人见,二人只有闷闷离去……

第三天校教务处叫走张慧娣,她到教务处后,诸葛莲主任叫她坐下,并为她倒了水。主任坐下对她劝导说:“慧娣同学,你被欺负学校有责任,也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没有办法,班长的父亲权倾校园,想处分班长也是乏天无术。现在上山下乡报名开始了,鉴于你的家庭状况,我建议你马上报名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生不逢时地别错失良机,作为一个有知识的青年人,体面地离开学校是最好的结局……”

张慧娣听了主任的劝导后,第一个报名去遥远的北方——黑龙江去插队。(实际,张慧娣本应可以去建设兵团,却让校长改为插队,校长还叮嘱诸葛主任,花名册上要记载张慧娣是下乡到建设兵团,诸葛主任不知校长是什么含意,只有照办)又劝她几句家常话,叫她回家准备东西,听学校的通知。

等待通知的这几天张慧娣几次跑到看守所想见一眼割舍不下的吴楚,可都未能如愿,不由让她伤痛欲绝,泪流不止。

张慧娣的表姐马梅,得知她要去黑龙江下乡十分放心不下,便找到学校也要求去黑龙江插队,理由自己是张慧娣的表姐,到乡下好有个照应。本该去建设兵团的她,学校只好为她更换地方。马梅也很感谢学校。

几天后,满肚愁肠的张慧娣,在马梅伴陪下带着难分舍吴楚的心情,登上将要北去的列车,离开生活十九年的家乡——上海。心中的五味杂陈一时涌入脑海,一种万劫不复的心,令张慧娣潸然泪下,心里呼唤着‘可爱的爸爸妈妈离别啦,你们要珍重自己吧!想断肠挂心尖的吴楚,我什么时候再能见到你呀?’徐徐的火车移动向前,呼天抢地的人群渐渐模糊……

没有离别之苦的火车象条不知疲倦的巨龙,寻规导距地一直向北,有时也‘呜呜’地扯开嗓子叫几声。这列火车是专门运送上海知识青年去黑龙江的,十几节车厢里全是脸带幼稚而刚刚才脱离学校的学生。不过,他们内心都是怀有远大理想的,在毛泽东思想教育下,都想通过自己的亲身劳动,用双手去改造农村,革新农村,让这一代人把农村建设的是欣欣向荣。

日夜兼程的火车在日月重光之时到达济南火车站,因等‘军列’通过,需要临时停车一小时,带队的领导准许人们在车站内自由活动。马梅、张慧娣等十几个姑娘下车厢到站台上,明阳普照下,清爽爽的晨风吹散-夜来的倦怠,个个从精神恍惚中吸取到新鲜的空气,使她们身心都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安逸。

车站内并不寂寞,大喇叭里放着京剧‘智取威虎山’里侦察英雄杨子荣那顿挫相间的‘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越是艰险越向前’的唱词。地面上有着身穿白大褂的女售货员,她们三人一组,推车叫卖着“当地特产,德州扒鸡啦。”有人买时一人给烧鸡一人收钱,从三人配合默契的成度上,就知她们不是-天二天卖烧鸡了。

一只扒鸡三块五毛钱,价格不菲。所以,大家看的多买的少,张慧娣等从未听说过德州扒鸡,也不知德州扒出来的鸡和上海烧出来的鸡有什么味道上的不同。所以,她和马梅等几个人凑到扒鸡车前观瞧,见这徳州扒鸡外表油光光的黄中透出红色,爪、翅、头都叠出花样儿,几个人心中都涌出馋欲,都想借这临时停车的机会买只扒鸡尝尝鲜儿。张慧娣问马梅说:“表姐,你吃过这德州扒鸡吗?”马梅眼透馋意地望着玻璃罩里油光光的扒鸡摇头,她看出马梅表姐的眼神儿里也带出馋样儿,正和自己也想吃扒鸡味道的想法相同,出于对表姐的敬重和自己也能尝尝鸡的味道,便毫不犹豫地拿出十元对售货员问道:“十元钱买你三只扒鸡可以吗?”因为,单位规定每只扒鸡卖三元,这五毛钱是机动的,三人的分工是拿鸡的、收钱的、监督的。所以,三人见张慧娣拿出十元买三只扒鸡相互间都看了一眼也默许地同意了。一个接过张慧娣手里的十元钱,另一个忙熟练地用青绿色的厚油纸包好这油光泛出深红色的扒鸡,几个人带着吃扒鸡的好奇心上了火车。她们几个围坐在马梅、张慧娣这地方,马梅剥去油纸,轻轻扯下鸡的半只腿递给张慧娣,然后大家品尝起了骨酥肉软扒鸡……

张慧梯的未来是父母最关怀的大事,下乡运动兴起,明白女儿毕业也要下乡接受教育,考大学是没什么希望了,便私下未雨绸缪地为女儿积攒起钱来。二人每月都是六、七拾元的高工资,攒聚些钱并不难。所以,两年内为张慧娣凑足三千元,准备她下乡用……

张慧娣动身前,知道父母不能相送,自己取出两千元和些贵重物品带在身边儿,两千元也是巨款了(当时农村娶个媳妇也就二、三百块钱),其余放在原地等父母回来处理……

几天的行程后,张慧梯等人在上午到黑龙江省-个叫林口火车站的地方下了火车。四月,北方还是有些寒气袭人,车站內虽有砖盘的炉子,也是感到凉飕飕的,为防寒她们都裹紧自己身上穿的绿色棉大衣。虽然她们身冷,但对上山下乡到陌生之地的热情都非常高涨,对这初春还寒的气候都不放在心上。

张慧娣因存心事,这几天火车上的行程,总是在似睡非睡中梦见吴楚跟自己-同来了,睁眼便是南柯一梦。所以,到这里后使自己有些闷闷不乐,心里想着吴楚出来能不能也来黑龙江。她站在窗前用手捂着被冻微微发红的鼻子尖儿,眼望窗外那荒山土丘,内心有种到了异国他乡的感觉,不由轻叹一声。她小声对马梅问道:“表姐,北方都是这么荒凉吗?”马梅一笑对她说道:“北方吗,就是粗犷豪迈,人也是性情耿直、慓悍勇猛,有着弯弓敢射雕的性格哪,”张慧娣听罢被唬的闭了下眼儿,她又问马梅说:“咱去锅盔村,离这车站有多远呀?”马梅摇头。

这时带队的队长孙强脸色略带急样儿地朝二人这边走过来,马梅笑着冲他问道:“孙队长,这锅盔村在哪呀?离车站有多远,怎么也没人理我们呢?”孙强忙说:“我也是没到过这旷野的地方,锅盔村听说离车站有几十里哪。”他说完又自语地说:“接咱们的马车应该到啦。”张慧梯看了孙强一眼娇滴有节问道:“这地方怎么叫锅盔村呢?”孙强知道张慧娣家的一些情况,对她博览群书也有耳闻,要不是赶上上山下乡,肯定是大学生了。便有些玩笑地她说:“你读过曲波的‘林海雪原’吗?”张慧娣嬉戏一笑说:“读过了。”孙强说:“书中提到一个匪首叫马希山,你可记得?”张慧娣经孙强这么一问,马上想起书中的一些内容,忙说:“记得记得。”孙强说:“马希山就是在大锅盔山上为匪吗?山下就是锅盔啦。”马梅听罢嬉笑着说:“咱这是要到土匪窝下乡呀。”孙强咯咯地笑了笑说道:“土匪早被解放军剿灭了吗,咱是到这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他说完对马梅等人又正规其事地说道:“你们与贫下中农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定不要说,人生地陌的不要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东北人直爽慓悍……”

接知青的马车到了,一共来了四辆马车,每辆马车都是黒骡子驾辕枣红色的马拉长套,稍马前腿襻的壅子(壅子,是垫在马脖子与前腿襻的用具,稍马用力时不至于被夹板磨破肉)上挂有一串铜铃铛。赶车把式也是四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四辆马车辕前都用红布白漆字写的横幅标语,“欢迎知识青年到我村插队。”孙强和头辆车的把式相互简单介绍完情况,四个车把式热情地帮着人们装东西,所有东西装满两车,一个车把式指挥十几个男女知青分别上了车上铺有山草的另两辆车。一切停当后,四辆马车出车站一路向南。

四辆马车在石、沙、土的路上轮转前行,‘踏踏’的马蹄声有节奏在路上响着,它们脚下泛起薄尘如似轻雾随风而去。因路不是很平,车把式坐在辕上嘴里‘咿,哦’地喊着指挥马车前行(咿,是让辕马靠左行,哦,是让辕马靠右行,左为怀里,右为怀外)。尽管车把式不停喊,车轱辘在地上不免还是上下颠簸而行,车上坐着的人也是左右摇晃不定。

车把式为提醒稍马别调蛋(不好好前行),把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晃动起来,惯力的回转使鞭稍发出‘啪’的清脆响声,使稍马-震,初通人性的它知道再不好好干活,鞭子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所以,马要全神贯注地拉车,也要用眼时刻盯着车把式。

赶马车的鞭子很讲究,一般分三部分组成,鞭杆、鞭、鞭稍。鞭杆,一般用三股实心的毛竹加热后拧在一起成麻花状,然后涂抹上一层无色漆,俗成透明漆。鞭,一般用牛皮切成细条搌搓而成,上粗下细,有长有短,有两股拧成的,也有三股拧成的,为美观鞭上要拴有红缨子。鞭稍,一舲是用一条牛薄皮做成,长约半尺。有些讲究的鞭稍是用狗皮做的,据说狗皮鞭稍耐用,也有人说一码黑的狗,做出鞭稍能避邪,打在妖魔鬼怪身上放金光。当然,鞭子是五花八门,用途不一,有些鞭子是用青麻皮搓成的。

今天来接知青的这四辆车,车把式拿的鞭子有些不符合传统。鞭杆,全不是毛竹做的,而是用当地的杂木杆做成下部,杆有一、五米长,下粗上细,上端用黄铜片箍连接有软硬使度的独根儿毛竹,鞭杆与鞭相配恰当、得体,很使用赶大车,也许这个地区就该使用改装后的鞭子,一方土养一方人,一个物件也许就是这个地区的图腾……

车把式坐在车辕上愉快地摇鞭呐喊,马铃声也‘叮叮当当’发出悦耳之音,大车的胶皮轱辘在石渣路上滚动摩擦发出‘渣渣’响声。路边刚刚含苞的青杨、榆柳上的枝条还未发芽,没给春光增加妩媚,显得它们如入垂暮之年。路边田地里因天寒地凉也光秃秃样儿,满目可说是童山濯濯……

快马加鞭车行向前,很快有人惊奇地喊道:“好壮观的高山哪!真是连绵起伏、错落有致、伏地挺身哪!”他的喊叫惊动车上所有人。张慧娣、马梅几个姑娘因‘皮薄肉嫩’抵挡不住天气的凉意,坐到马车上都把脑袋缩进绿色大衣上的深红色麻领里取暧。她们的大衣都是学校统一分发的,因为学校领导很关心学生,对本校来北方下乡的学生都送-件绿面、浅绿色里的麻领大衣,一是纪念,二是防寒。

当有男同学惊喊见到大山了,马梅、张慧娣等人都从衣领中伸出头来观望,见远处出现影影绰绰连绵群山,它们高耸入云、矗立天边儿,她们也感到惊喜万分。城里的假山她们是见过的,江南的真山她们从书本里学过,也从书本中见过,有的还真蹬过武汉的黄鹤楼山。但对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