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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周清青年(1) (4)

天也挣不上毛八七,还得偷偷摸摸的行动,要是被城管的人抓住了,就得当投机倒把的典型处理。爸妈都是守法的公民,他们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慎给姨夫增加麻烦。因为我们全家搬来七市已经给姨夫添了很多的麻烦了。唉!嫂子再有几个月就临产了,需要准备钱也需要一个单间住。我们全家人都在为钱发愁。看见爸爸妈妈日渐消瘦的脸,听着哥哥常常叹气,我真是好难过啊!我想,如果我们家不搬到七市来,也许会好过一些。因为在农村有生产队每年分的粮食,我们可以不愁吃。可是在这里,我们变成了工业户,吃一口儿买一口儿,一切都要现钱,不管多么精打会算的人也难为无米之炊呀!善良而又刚强的爸爸妈妈怎么能不消瘦呢?

想想家中的许多难处,我真怕爸妈和哥哥的肩膀会压垮。所以,从飞出学校的那一刻起,我下决心要替爸妈和哥哥分担家庭的重担,分解他们的忧愁。我要找工作,我要赚钱,我要寻找机会赚钱!于是,飞出学校大门的我,毫不犹豫地把眼睛盯在那些我原本不喜欢的大大小小的岩石山上。

自从我决定要去寻钱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关注那些没有生机的岩石山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岩石山,是本地和外地的老板在七市开采的煤矿堆积而成。课堂上,我常常思忖,我不能到国有单位工作,我可以去那些小煤矿找活干,等放假了我就开始行动。

终于盼来了寒假,我趁着寒放假期间,趁着每天去李兰家学习的机会,背着家人,在七市的小煤窑挨个的打听。我先由近到远的一家家地询问,一家家地求情。我奔波在凛冽的寒风中几乎忘掉了寒冷。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工作赚钱!一家,两家,三家,我一连找了十几家小煤窑,人家都嫌我长得太单薄、太娇嫩,不肯用我。十几天来,我恨自己弱不禁风的身材,我恨自己白嫩的肤色,我恨我文文弱弱的样子。我也为找不到工作偷偷流了不少眼泪。那些以貌取人的老板们,不管我怎么哀求,他们就是不用我。没办法,我只有改变自己的形象。

我把我心爱的长长的头发辫子剪成短发,使自己有几分飒爽英姿的样子。再出门找工作时,我故意把自己白净的脸和纤细的双手弄成脏兮兮的,摆出不怕脏不怕累的样子。见到老板时,我又改变了找工作的态度和谈话方法,故意粗声大气地提高嗓门与他们说话,好像我对什么都无所谓,好像我很能吃苦似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开始找工作的第十九天下午,在距离市中心十八里路的五吕小矿,找到一份计斗的工作。虽然我还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工种,还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但是,我非常高兴,因为我终于成功了,终于快要赚到钱了。

记得当时老板对我说:“你要等半个月以后才能正式上班。等原来的工人走了你来接替他的工作。”

其实我刚开始到五吕小矿见到老板时,老板也嫌我太瘦弱,不想雇用我,我摆出大小伙子说话的姿态,好说歹说;又向老板信誓旦旦的下保证,并且对老板说明我家的实际情况,老板才勉强答应试用我两个月。临走前,我怕老板反悔,还跟老板签了合同。

有了这份合同,我心里暖暖的,感觉十八年来,阳光第一次真正照射在我身上。七市的面貌也因我心情的变化变得美丽了。就是从找到工作那天起,我才开始喜欢那些没有生机的岩石山了,因为那里是我赚钱的地方。

记得找到工作那天的午后,太阳热热的挂在天空,这是北国冬天少有的好天气。暖暖的阳光暖和了人们的身体,也温暖了我的心。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不与父母商量,自作主张决定的大事,我高兴得没法形容。

签完合同,老板看着我说:“周清啊,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和勇气。记斗的活很累很脏,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干这种工作。刚才我并不是不想用你,是怕你坚持不住。如果你能坚持住,工资我不会亏欠你一分,还会给你奖励。”

当时听到老板说有奖励,我仿佛看到自己已经挣回好多好多的钱。那天是我十八年来最高兴的一天,最自豪的一天。我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比我与王大岩初恋时的心情还幸福,比我的《红色少年》出版时还自豪。我浑身都是劲儿,就像充了电一样,就像我又一次看到我的神秘信件一样信心百倍,精神十足。

人啊!真是奇怪,没想到饱读诗书清高的我也会变成拜金者。

记得当时我对老板说:“只要你按合同办事,按时开工资,不管多么累,多么苦,我一定能坚持住。”

老板听了我的话,只是笑,没有再说什么。

从五吕小矿回来的路上,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回报父母的恩德了,终于可以不用家里的钱来养活自己了,我几乎忘了自己的年龄。我不管街上的人怎么看我,我像个孩子似地,连蹦带挑地奔回家,十几里路,好像一会儿的工夫就走完了。然而,就要到家门口时,我的心情沉重了,我想起爸爸曾经的教诲。我知道,把孩子上学接受教育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父母一定不会同意我退学去挣钱。于是,我把合同藏好,把这件大事锁在心底里,没对任何人说,依旧装作没事一样,天天到李兰家预习功课。只是暗暗计算着上班的日期,惟恐到上班的时间去迟到了老板不用我。现在想想明天就要上班了,我又拿起从李兰那里借来的书去了李兰家。这次我不是去学习,而是去还书。

李兰的家距离我家很近。她高我一届。她不像我班的同学那样鄙夷我,我俩因为天天放学一道回家而相识,又因为我俩志向相投而相知。我俩虽然不是同班同学,我俩的关系却非常好,她是我在七市,唯一的最好的好朋友。

李兰见我来了很高兴,听说我还书,她说这书她学过了让我留着用。

我说:“我也用不上了。”

李兰很诧异地问:“你开学没有书,拿什么听课?你又没预订书。”

我笑笑没有回答,也没对她说我明天上班的事。因为我暂时还不想让大伙知道,我要等拿到工资回来时,给大家一个惊喜。可是就在这时,我无意中听到李兰的母亲和房东嫂子在李兰家西屋里的谈话。

“你家的房户挺好的。”

“嗯。还行吧。”

“大人有礼节,孩子也仁义。”

“那有什么用?不当钱使唤。”

“……”

“这么一大家人,租房住可真不容易。”

“这年月,谁可怜谁呀……”

“他家儿媳妇怀孕几个月了?看样子快生了吧?也没听他们张罗买房子。”

“你要卖房子呀?我告诉你吧,她们家呀!房租还不知咋凑齐的呢,还能买起房子?她家要能买房子,得抻折腰梁骨!”

“……”

这些话李兰也听到了。李兰怕伤害我的自尊,有意打断她母亲,大声喊:“妈!快中午了,我饿了,做饭吧!”

我笑笑说:“没关系,她说的是实话,我家现在确实很困难。”

我停了停又坚定地说:“不过,再怎么困难也至于抻折腰梁骨啊!”

李兰半气恼半宽慰地对我说:“就是,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我像是对李兰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是的。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又看到自己挣回好多好多的钱,我的脸上荡漾着自豪的笑容。

告别李兰,房东的话萦绕在我的脑海,如锥子一样刺痛我的心。在病磨与困苦里长大的我,心里想得更多的是责任和自尊。我在心里狠狠地骂道:“臭娘们儿,狗眼看人低!要不了多久,我周家会让你刮目相看!”

回来的路上,除了对房东的愤恨,我还考虑着怎么跟爸妈说不上学的事。明天就要上班了,直接告诉爸爸妈妈吗?爸妈那么疼爱我,肯定不同意我去上班。那该怎么办呢?我必须帮助父母和兄长挑起家庭的重担,不能再让爸爸妈妈继续消瘦下去,不能让姐姐再在同学面前感到寒酸,更不能让那些势利小人们瞧不起我们。钱,钱!我一定要赚钱,我必须得挣钱!为了钱,我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上班,我决不能失去这份辛辛苦苦找到的工作……

中午,喜欢嚼舌的房东回来了。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猜想,她可能不知道我听到她在李兰家说的话。这个婆娘不但势利眼爱嚼舌头,还是一个非常懒惰爱占小便宜的家伙。因为我家是和她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又是东西屋住着,懒婆娘不爱做午饭,总有时没时的抱着她的孩子来我家蹭饭吃。这不,她不又过来了,我想到她在李兰家说的话,真想狠狠回敬她几句难听的。但是,看看她怀里抱的孩子,我的心又软下来。唉!孩子是无辜的。我把要说的话压在心底,只等改变家庭现状再羞辱她。

夜深了,我推翻一个又一个方案,终于想出如何摆脱爸妈让我继续上学的办法。这办法一决定,夜空都变得璀璨了。那星星像一枚枚金币挂在天空,闪着金灿灿的光。这是我在七市看到的最美的夜空,最美丽的夜空风景!

这一夜,我虽然睡得时间很短,却睡得很香甜。睡梦中我看到全家人锦衣还乡,看到了很多童年的伙伴,也看到了让我思念已久的王大岩,他依然那么英俊,眉宇间高贵的气质吸引了很多女孩子。

我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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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十四章 、周清青年(5)

快过年了,我在五吕小矿工作了六十天,终于开了一个月的工资,我领到足足六十元钱。六十元是哥哥工资的两倍呀,我骄傲我自豪。我筹划着,春节给爸爸买一双手套,爸爸的手干燥容易裂;给妈妈买一条裤子,妈妈的裤子已经上好几个补丁;给姐姐买一条长长的围巾,美丽的姐姐围着长长的围巾,一定更漂亮;给嫂子买一双高跟鞋,嫂子生完宝宝,让嫂子穿上我送给她买的高跟鞋上班也藐视那些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同事们;给哥哥买个手提包,让哥哥装教案和教科书……

天黑了,我忘记了一天的劳累,用蛤蜊油(一种廉价的护肤品)摸着手上的裂口,在炉子旁翻来覆去的烤着火,心里还美滋滋的计划着钱的用场,我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心花怒放”。

伙房的阿姨见我兴奋地样子说:“领钱了?”

“嗯。”我点头答应着。

阿姨又心疼地说:“哎!瞅瞅你手裂的,可怜见儿。白瞎小摸样了,杨柳细腰地干这么脏的活。”

我一语双关言地说:“阿姨,活儿脏钱不脏啊。”

阿姨明白我的意思点头说:“嗯。是好样的!钱挣得干净。”

在我们七市,像我这样年龄的姑娘干我这样又脏又累活儿的人不多,我能坚持工作下来,与我的出身,我的家境和阿姨的关怀有很大的关系。

我工作的小矿因为离市区远,小矿提供食宿。在我刚来上班时,我很想家,为了挣钱,我咬牙坚持没回家。哥哥曾来找过我,不让我辍学,说父母叫我回去继续上学。我不听哥哥的劝说,执意要上班赚钱。哥哥拿我没办法就把我托付给伙房阿姨。哥哥说我年纪小,体质弱,希望伙房阿姨多多关照我。哥哥最后又叮嘱我一番才无可奈何地走了;后来哥哥又看过我几次,给我送衣服被子手套等日用品。哥哥每次来看我都嘱咐我一堆话,然后才一步几回头地离去。

我和伙房阿姨同住一个房间,吃饭都在伙房吃。阿姨看我整天在煤堆上忙活儿,有时不能按时到伙房吃饭,她心疼我惦记我,总是把食堂好吃的东西偷偷给我多留点儿。晚上怕我冷,看我快干完活了,就把住宿的炉子火烧旺,把屋子烧暖和一些,等待我进屋烤火取暖。阿姨像母亲一样的照顾,让第一次远离父母的我,渐渐地不想家了。阿姨给我的温暖也增加了我工作的信心和力量,使我顶住了整日整日地劳累,坚持在小矿工作下来。

阿姨姓刘,与我母亲同姓,这让我感到更加亲切了。阿姨的关怀让我感动、感恩,我敬重她就像尊重父母一样。由于我和阿姨都是因家庭贫困来五吕小矿上班的,我俩目前的关系更像是相依为命的母女……

来到五吕上班后,我耳闻目睹了七市的一些事情,对七市这座煤城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原来七市真是姐姐说的那样,是因为地下煤炭丰富而建市。据说七市原来的确直属国家煤炭部管辖,名字叫A市,后来又归还给省里,改名叫七市。七市所在的地理位置是黑龙江的东部边陲人迹罕见的荒漠之地,又因为省里与国家拉锯似的相互分管过几次,把七市城市建设的方方面面都耽误了。现在的七市,一切都处在方兴未艾的阶段。国家最后把七市归还给省里以后,七市才化为地级市。

由于城市人口不够地级市的数量,省里把南边一个县划给七市管辖;又因城市建设和开矿井的需要,特向周边地区大量招工,有些外省的劳动力和杂七杂八的不法分子,也慕名前来“淘金”,七市因此变成了“大杂烩”。人员混杂、街道混乱、贫富差距大,治安无序,管理条例不健全,乱砍乱伐、乱采乱挖、乱建乱造等等不良现象屡见不鲜。为了改变煤城市容市貌,市委和城建局年年修路,年年栽树,年年推出新计划;为了保证城市的安定,公安局一面落户,一面清户,一面不停的严打。时间久了,市民流传几句顺口溜:“修不完的路,栽不完的树,抓不尽的盗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