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全康复，亮亮为了减轻我的负担，他想早日读完大学。我和学校都不同意他提前一年参加高考，亮亮却执意参加高考，他骗我说要验证一下自己的实力，考上大学也不走。我觉得孩子说的有道理，也想让亮亮尝试一下，于是我同意亮亮在社会报考。没想到，亮亮只读到高二，他竟然拿到了沈阳理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亮亮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消息，很快轰动了全校。

亮亮的班主任老师——张老师说：“楮亮，你能在高二考上大学是一件好事，说明你很有实力。可是，你现在拿到的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以你的成绩，读完高三，你会考上更好的大学。但是，如果你硬要走，我也无权阻拦你，不过、将来会影响你就业和发展。现在就业都是看学历文凭的，名牌大学的学生和普通大学的学生就业待遇等各方面都不一样，你要三思啊！”

我也不同意亮亮走。我说：“亮亮，张老师说得对，你应该把高中读完。我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咱家并不急等钱用，你何必急着赚钱提前一年上大学呢？再说你参加高考也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实力，并没有说今年就走啊。我相信你读完高三肯定会考上更好的学校！你现在走了，如果有一天真在就业上出了问题，那时，你后悔什么都晚了。”

亮亮在我和张老师的劝说下，打消了高二上大学的念头。

天有不测风云，谁想到亮亮今年会考得这么糟糕呢？我猜想亮亮一直沉睡的原因是不是在默默的埋怨我呀。唉！我这个当娘的竟能添乱，要是我去年支持亮亮上大学，今年开学他该上大二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沉睡与苦闷了。我在自责中仰望夜空，那堆昂星团依然亮丽璀璨。我寻找着、寻找着，企图希望能找到我希望的答案，可是很遗憾，我什么也没有找到，星星，只有满天的星星在闪烁。我又开始埋怨自己敬香心不诚，每一个佛我都拜了，偏偏主管学历的文殊菩萨没有拜。唉！我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那样，为孩子自私一次呢？为什么就不能挤到别人前面去敬拜文殊菩萨呢？难道是文殊菩萨生气了吗？文殊菩萨呀，你要怪罪就降罪于我吧，你不要责罚我的亮亮啊！

我在不停的谴责自己，向佛主和上天祈祷，希望我的亮亮快快从沉睡中醒来。

我终于又听到亮亮翻身的声音，我想这次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亮亮再睡下去，他再睡下去真会变成呆子了，我一定要把他拉起来。我走到亮亮的身边，沉睡了三天的亮亮翻身坐起，他倚靠在床头，看上去很无力。是啊，他哪里会有力气呢？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我赶快跑去厨房，打开一袋牛奶倒进碗里在微波炉加热后端给我的亮亮。

“亮儿，你终于醒了！亮儿，喝点牛奶吧！亮儿你别吓妈妈好吗？你说话呀亮亮，妈妈经不住你的打击呀。”

亮亮依然木讷的坐着一言不发，他似乎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也不接我递过去的牛奶……

我哭了，我端着牛奶的手在颤抖：“亮儿，你要是有个好歹，我真活不下去了，都怨妈妈，要是我去年让你走。唉！亮儿，你说话呀！你不是得病了吧？亮儿，咱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就算今生不上大学又能怎么样？只要你健康，我宁愿你不上大学！亮儿，你吃点东西，你说句话，你别吓唬妈妈，别吓唬妈妈好吗？”

我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亮亮，几乎快要崩溃了。老天啊，我周清上辈子犯了什么孽？为什么今生这样惩罚我？就算我周清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你可以千刀万剐我，你不可以降罪于我的亮儿！不要用亮亮惩罚我行吗？老天呀！佛主啊！你们发发慈悲吧！哪怕让我再受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百万次万万次的磨难，哪怕让我粉身碎骨，哪怕让我魂飞魄散，只要能让我亮亮健康，只要能让他开口说话比这再大的磨难我都愿意……我哭了，我哭得很伤心。坚强的我，从来没在孩子面前这样痛哭过。

亮亮似乎被我的哭声惊醒了，他无精打采地看着我，疑惑地问：“妈，您又怎么了？您哭什么？”

啊！谢天谢地！我的亮亮终于清醒了，终于开口说话了！

“咚咚咚”我听到敲门声。我想一定是学生们回来了，我赶快擦干眼泪去开门，我希望能在学生嘴里听到来自学校的好消息。

回来的学生是张冉，他气喘嘘嘘地顾不上跟我说话，就兴匆匆地跑到亮亮跟前说：“楮亮，告诉你，我刚刚得到的最新消息，这次不只是咱们考砸了，整个九个省（九个省统一试卷）的考生全都发挥失常。因为咱们高考试卷A卷在四川被盗，所以临时改换B卷。这B卷的考题怪、难、深、杂是恢复高考以来所没有的。”

张冉激动而快速地说着，脸上泛着红晕荡漾着笑容，仿佛他已经考上大学了。他说话的速度太快，让他上气不接下气。

他喘一口气又说：“楮亮，这考卷被盗说不定是个好事，也许我们都能走个好学校呢。楮亮！楮亮！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张冉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摇晃着亮亮的肩膀，急切地问亮亮。只见亮亮的眼光突然闪亮一下又暗淡下去。

亮亮一连沉睡几天，看护班的同学们都为他担心。张冉见亮亮不说话，又非常关心地问我：“周姨，楮亮什么时候起来的？吃东西了吗？”

还没等我回答，亮亮有气无力地说：“我不饿。张冉，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听到亮亮说话很理智，一块儿心病去了大半，也随着亮亮急切地说：“章冉，你说的是真的吗？”

张冉非常确定地说：“楮亮，周姨，我说的是真的。我回来时，高三各个班的班主任老师都在会议室开会，就学生录取分数线的评估和填写志愿问题进行分析。”

我对亮亮说：“亮儿，你听到了吗？不只是你们几十个没考好，有可能是九个省的考生都没考好。”

这时亮亮的肩膀动了动，长叹一声，无力地说：“妈，你别担心我，我没事。我只是在想，我楮亮从小学到高中，平时频频获奖，怎么在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呢？就算是试卷被窃造成的，可是别人也不像我考得这么差劲。以我自己评估的分数，比我去年的考分差一大截，就是走二表（普通本科）院校都很难啊，想想全校老师对我的期望都那么高，我有啥脸面去学校见老师和同学啊？”

亮亮是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他的心情我能体谅。

今年的高考，对亮亮来说的确很不利。首先是他父亲的逃离对他打击很大，尽管亮亮的表面现象很平稳，可是他心里的痛苦我能感觉到；再有他的班主任张老师，在邻近高考时患急性阑尾炎住进医院，班级的一些事物都落在他这个当班长的身上，他一面为老师的康健担心，一面为班级的事儿费神；高考又遇上百年不遇的窃卷事件。唉！亮亮在学校是一直受人仰慕的好学生，去年考上大学没有走大伙都知道，这次他发挥失常，他觉得很没面子，很难承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怎能不理解他的心情啊？！

我长舒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亮儿，你终于说话了！你可把妈妈吓坏了。亮儿呀，失误也是历练，正视它、接受它吧！从小到大，你一直被光环包裹着，可是亮亮啊，阳光不能总照耀你一个人，你身上的光环已经够多了，我常常担心有一天你会被这光环烤焦。这次你考试没考好，你觉得没脸见人，你身心憔悴，精神几乎崩塌就是被光环考得失常了。因为你总觉得你比别人强，也一直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因此你对自己的期望越来越高。你对自己的高标准要求使你不允许自己落后于人，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一旦有个闪失你就很难承受。亮亮啊，你想事事都做得比别人好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我们是人不是神啊！是人就不可能事事都如愿。

“亮亮，人生就像走路一样，不能总是站在山顶，有时也会走进山坳。山上的风景固然很美，可是在山顶呆久了，山风会吹冷你，在众人仰望你的时候，你只有俯瞰才能看清别人，时间久了你会与周围的人产生距离，这距离会使你感到很冷很累，就像你这次高考，如果你和别人一样一直不被老师和同学重视，你也许就不会这么难堪和沮丧。亮亮，这次考试未必肯定失败，就算失败了，常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要把一时的失误看得太重，人生的道路很漫长，你才刚刚开始，以后还会遇到这样和那样的打击，在挫折面前，你要学会跌倒爬起，在打击和挫折中磨砺意志，才能更好的面对人生……”

我看亮亮精神没有失常，我把几天要说的话一股脑的都说出来，希望亮亮能正视考试失利的问题。

亮亮说：“妈，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转不过弯来。”

我说：“亮亮，转不过来也得转。有些事情不是因你的意愿而行，你还很小，经历得太少。试想谁不想好？可是命运常常作弄人，跟人开玩笑，让人哭笑不得。坚强起来吧亮亮，不要气馁！尊严总是青睐强者，不会因为你的虚荣、懊恼、沉沦和悲哀而垂怜你。以后不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了，你知道吗？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会影响他周围的人，所以你的幸福和快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的悲哀和痛苦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关心你爱护你的人会随着你喜怒悲哀的情绪变化而变化，他们有时比你还痛苦。”

亮亮说：“妈妈，刚才您好像是哭了是吗？妈妈我错了，我让您为我担心了。”

我说：“好了亮亮，知道错了就好。赶快把牛奶喝了，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看到亮亮走出思想的低谷，我焦虑了的心一下放松下来，晚上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亮亮、张冉、赵峰……你们快来看，天上出现那么多新星，太漂亮了！”

孩子们闻声都跑出来观看。

亮亮说：“妈妈，这些新星都是刚刚诞生的小恒星，你看它们的光线多亮啊！”

这时就听黄罡说：“周姨，你看那颗星星离我们多近啊，我去摘那颗星星。”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他背生双翼飞上天空。紧接着张冉、赵峰、李英达等三十九名学生都向群星飞去，他们像蝴蝶一样美丽，像飞船一样的速度，都喊着去摘星星，转眼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这时我回头发现我的亮亮和章航还在原地不动。

我很着急地问章航：“你俩怎么不去摘星星？”

章航也着急地说：“周姨，我没有翅膀，我飞不起来。”

我很诧异地问：“你没有翅膀？他们都有翅膀你怎么会没有呢？”

章航说：“我就是没有吗！”

他说着仿佛要哭了似地。

我慌了，忙安慰他说：“章航不怕，没有翅膀阿姨来给你做翅膀，保证让你追上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我找出很大很大的一块布，三下五除二给章航做好了一双很大的翅膀，插在他的背上，说了一声“飞”！章航慢慢地向天上飘去。

看着学生都飞上天空了，我突然发现亮亮还没有起飞的意思，就催促亮亮说：“亮儿，你的翅膀好好的，为什么不飞呢？快飞呀！快去摘星星啊！去晚了就摘不到了。”

亮亮慢条斯理地说：“妈妈，不急不急，我在等太阳。”

“等太阳？太阳出来星星就不见了，你快飞吧！”我急切的说。

亮亮却说：“我的太阳和星星是同时出现的，妈妈别着急。”

我说：“这是什么逻辑？谁见过星星和太阳同时出现了？”

亮亮却说：“妈妈你忘了吗？太阳也是星球，因为太阳的光芒强烈，它的光线淹没星星的光线，所以人们都认为太阳出来就没有星星了。其实星星和太阳都在宇宙中，它们一刻都没有消失过。”

我说：“是啊，太阳的光线很强烈，等太阳出来了，你就看不到星星了，怎么还能找到你要摘的那颗星呢？趁太阳还没出来，你快点起飞吧！”

亮亮说：“我不摘星星，我要摘太阳。”

亮亮的话音刚落，从南边天际升起一颗大大圆圆的蓝色宝石球。

我奇怪地说：“亮亮！你看那儿是什么？”

亮亮说：“妈妈，那就是我的太阳！”

“你说什么？你的太阳？太阳怎么会是蓝色的？”

这时，随着宝石球的升高，天空一片蔚蓝，星星慢慢地都不见了。章航此刻还没抓住星星，飘飘悠悠的从天空掉下来，我赶快接住他。就在我接住章峰的时候，亮亮仰望那蓝色宝石球大声对我说：“妈妈，儿子去了。”

刹那间，亮亮的身体便融化在宝石球里，蓝蓝的宝石球上，兀然出现一个金黄色的“乾”字。

我的亮亮不见了，我非常着急，我想亮亮你是怎么回事，让你飞你不飞，不让你飞你却突然飞走了。

我忙放下手中的章航，我仰天高呼：“亮儿，亮儿！亮——亮——”

“妈妈，妈妈！您怎么了？您醒醒，您醒醒啊妈妈！”

我睁开双眼，原来是一场梦。

刚才梦境的天空风景好奇特，多么壮观啊！我回味着星星、太阳、蓝宝石，还有个“乾”字，这是什么意思呢？真奇怪……

这个梦就和真的一样，我把它命名“天体奇观。”

注明：

1、那年高考试卷丢失是真的。

2、周清一生做过三个离奇的梦。第一个梦是十五岁那年的八仙送嫁梦；第二个梦是秋生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做的长袍梦；第三个梦就是“天体奇观”梦。这三个梦都不是虚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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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四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