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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周清青年(1) (42)

因为我被赶出中岳庙。那么您又怎么跑到团山屯?又为什么在河南教我习武?难道您知道我被春生虐待吗?难道您一直就在我身边吗?还是您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您我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啊!您一直在关注我却又为什么抛弃我?您又为什么四处漂泊?您尚在人间还是早已仙去了?如果你就是我的生母,那么我的父亲又是谁?您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为什么又要装聋作哑?您与王大岩又是什么关系?难道他也是您的徒弟吗?

我看着想着,失去了自控能力,压抑许久的许多疑问迫使我失声呐喊:“天哪!天啊!天——啊——”

小朱和小王都被我急剧变化的表情惊呆了,汽车的方向盘在小王的手里打偏了,我的头在小王急刹车的一刹那,狠狠地撞在车门上。我眼前开始旋转着、旋转着,整个天地都在我眼前旋转着,旋转着,旋转出一个大大的雨伞,那雨伞仿佛是旋转着的阴阳鱼,忽明忽暗,似易似道。

我在不停的旋转中感叹:“日月悬明,道易无常!道何以为道,易何以为易,道易,道义。”

我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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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五十三章、周清晚年(9)

泰山回来后,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因为公司的事物繁忙,没等头上的伤痊愈就返回了公司,办理退休手续和交接事宜。

公司领导和同事们的关心和问候,让我感到暖暖的。但是这种暖暖的情怀却不能暖化心中的寒冷,这寒冷来自于对生母的误解和对师父的愧疚。妈妈您究竟是在怎么样的煎熬中扮演着师父的角色,又是在怎么样的痛苦中舍弃了我!嵩山的中岳庙,登封的破窑洞,破窑洞里的破碗;还有您那破得不能再破的道袍,师父,我的亲娘啊!您现在何处?女儿我一定要找到您!我在凄冷的愧疚中递交了退休报告。尽管公司老总和董事长一再挽留,我还是决绝的办理了退休手续。

临别时刘董事长语重深长地说:“周总,你是难得的人才,咱们公司因你而壮大,我们大家都不舍不得你离开。你还年轻,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再干十年没问题,我代表董事会和全体领导恳请您留下来,恳请您别退休吧!您要是感觉累,您就不要亲自出去跑,只要坐镇指挥就行,其他的事情让年轻人去做……”

董事长的话句句打动我的心,可是我去意已决。

望着董事长恳求的目光,我的眼睛模糊了,我的心在滴血。

我是多么不愿离开呀,这里有我留下的汗水,有我为之付出的心血,也有我的收获和我的辉煌。这里是我的骄傲,这里是我成功的见证。我几十年的打拼,一步一步的艰辛与苦难,坎坷与伤痛,都在这里得已平复,得到舒展,得到回报。感恩公司的重用,感恩领导们的关心,感恩同事们的支持,感恩每一位经销商的精诚合作,感恩所有人的关怀和鼓励!

然而我最要感恩的是造就我血肉之躯的父母,若是没有他们,怎么会有我周清的今天,怎么会结识这么优秀的群体?师父啊!我的亲娘!尽管我不知道你现在何方,尽管这一切的一切都未必能找到答案,但是,在养父母那里学到的知识和文明,让崇尚品德的我在看到您那锦盒里的小本子的一刻起,就决定了我今后的路程。若不是心中寻亲的情结,我怎么舍得离开我钟爱的团队呀?

我在无奈中含泪的对董事长说:“感谢您的挽留,这次受伤,我真的感到力不从心了。如果我还能健康地活几年,我想找到我的师父、我的生母,我欠她的太多,我要尽尽做子女的责任和义务。”

董事长被我的情感感染着,他含泪说:“难得周总您的孝心,如果您的母亲她知道您此刻的心情,我想她会为有您这样的女儿而欣慰。现在是金钱至上的社会,大家都在为票子奔忙着,您却放弃高薪去寻找她老人家,真的让我非常感动。”

董事长用纸巾擦着眼泪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说:“周总,寻亲的道路很漫长,会需要大量的资金,我这是两百万的支票,您拿去,全做我支付您今年的年终奖吧!请您务必收下。”

我感动着董事长出手大方,然而我是不能收的。虽然我是在出差时受的伤,但是在结算工资时,公司已经多给了我三个月的工资,又给了我五十万的补偿,做人不能贪得无厌,我怎么能再拿公司的钱呢?

我对董事长说:“刘董事长,这两百万,您替我保管吧,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来拿。”

董事长知道我是推辞,便补充一句说:“周总,这不是公司的钱,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我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我愧疚地说:“刘董事长,您的心意我领了,钱我是不会收的。刘董事长,其实我是多么的不想离开公司啊!我还有一个最大的愿望没有完成,就是西北市场的开发,我多想让我们的仲英太阳能遍布在西北高原啊,让高原的热能为西北人们造福;可是我不能,不能了,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次受伤检查身体时,我知道了潜藏在肝脏里的癌细胞在蠢蠢欲动,我要在我有限的时间里,找到我未曾找到的纠结在心底大半生的答案,虽然这答案我未必能找到。”

董事长又诚恳地说:“周总,我一直对您的孝心感动着,但是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现在科学发达,癌症已经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早期发现早治疗,应该会痊愈的。重要的是心态,您要保证乐观的心态,不要太累。至于西北市场的开发,您如果有时间,常回来看看,给他们指导指导,就算是公司的顾问吧!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希望您不要退休,我这两百万元你不收,那就算我赠予您的在公司的股份吧!你不要多想,这一切都源于你的真诚和优秀,我非常欣赏您,这是我对您美德的奖励。”

看着董事长真诚的目光,我心想:“我周清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关怀我、为我付出,以前是孔校长,现在是刘董事长。”

我眼前又出现了孔校长的影子。啊!你还好吗?七市一别就是十几年,还记得我周清吗?

唉!人啊!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爱,却偏说是欣赏,换了一个词汇,就隔了一堵墙,含蓄了情感,美丽了文字,却多了一份自伤。我明白这些年刘董事长对我的默默支持和鼓励,是重用,是欣赏,也一种爱!我们彼此都明白。就像我和孔校长一样,只是谁都不肯说出那个爱字,却又彼此牵挂着放不下。孔校长啊!现在最好的安慰就是思念,因为不能见,只能念。

我的沉思让董事长诧异了。他说:“周总,您好像有心事,我可以帮助你吗?”

我从沉思中醒来说:“哦,没有。刘董事长,我该走了,再见吧!”

我没有接受董事长的赠予,告别了刘董事长,回到我的寝室。正在整理行囊时,小朱跑过来说:“周总,真要离开公司吗?不走不行吗?您知道我是多么的舍不得您走啊……”说着说着,小朱哭了。

小朱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这世上有一种美,是清澈的,默默的,就如蓝天和白云,相应着,相伴着,那么自然,不掺一点假。芸芸众生,茫茫人海,平淡的相遇,简单的快乐,相互感染着,彼此珍惜着,尽管分离是痛的,但是那份真情却是非常美好的。

我看着哭着脸的小朱说:“干嘛呀?小朱!我走了就没人逼你学习了,你该高兴才是,快别哭了,再哭我可不高兴了。”

小朱却说:“周总,我宁愿您天天说我,我也不想让您离开。”

小朱的话还没说完,我的寝室来了一大群人,我的屋子已经占不下了,好多人都在在门外,他们都是为我送行的。

唉!人啊!在你正如火如荼的时候,会因为一个很渺茫的希望停止原有的脚步、改变原有的行程,为那非常渺茫的事物去寻根问底,去为他竭尽全力要拼死一搏。一幕一幕的往事浮现在眼前,那许多解不开的谜,曾困惑我几十年,我曾在沮丧中放弃过。泰山之旅虽然让我受了伤,让我大病一场,却让我明白了很多事,让我懂得亲情无价,没有什么事比寻亲更重要的。尽管我不知道生母是否在人间,尽管那锦盒是她老人家多年前托付给王大岩交给我的,但是那并不能说明她已经不在世上,也许她老人家又云游去了呢!师父,我的亲娘,我一定要找到您!

我在众人的护送中离开了我深爱的仲英太阳能集团。带着疑问,踏上了寻亲的征途。

记得离开泰山时,王大岩一再叮嘱我不要回去,可是我的执着心让我违背了承诺。我不想在不该遵守的承诺中失去寻亲的机会,我要回去问个究竟,不是为了责怪谁,而是不想糊里糊涂的活着,不想给我自己留下遗憾。

我独自攀登在泰山的石阶上,满怀希望的等待见到王大岩的那一刻。

十月的山风很凉爽,片片落叶飘舞着,舞来了一个清秋。他那破旧的袈裟,那破旧的百衲衣里包裹着怎样一颗受伤的心?大岩,王大岩,小清的虎子哥啊,我们都老了,你能告诉我这些年你是怎么度过的吗?你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故事,你为什么出家?不是因为我吧?那山洞是你开凿的吗?还是原先就有?我们是黑龙江人,远隔四五千里地,你是怎么来到泰山的?你说你在泰山等了好多年,是为了等我吗?山冷风寒,你是依靠什么为生,是靠人施舍,还是?我不敢往下想,我一步一个台阶的攀援着,全然忘记了欣赏风景。

那是谁在大呼小叫的?我寻声望去,在石阶的右侧山坡上有很多人,那里好像出事了。我犹豫了一下,跨过台阶,向那个方向走去。待到近前,透过人群,我惊骇了:那熟悉的百衲衣上尽是鲜血,是他,王大岩。

我奔过去,不是奔,是扑上去,抱住他的身体,摇晃着、呼喊着:“虎子哥,虎子哥!”

王大岩吃力的睁开眼睛,微微张开嘴巴,从喉咙里发出轻微是声音说:“不是说好了,不回来吗?”

不知为什么,我不争气的泪水“哗哗”地淌下来,我不管不顾的把脸贴着他的脸,喃喃地说:“不,不,虎子哥,是小清的错,那天我应该带你一起走,不该把你自己留在山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其实,人们往往总是否定自己内心深处的爱,不肯承认保存在潜意思里的情感,就如我看到王大岩遍体鳞伤的那一刻的反应是一样的,压抑的真情无法掩盖的再现出来。

王大岩吃力地说:“小清,我怕是不行,但是,现在我很幸福。”

我的心如刀剜一样痛,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别说话,虎子哥,别说话,救援的人马上就到。你要挺住,挺住啊!”

“小清,别管我,去华山、去华山、华……”

“虎子哥,别说话,别说话,现在我哪都不去,我要陪你,陪你……”

我哽咽得说不下去了,我在悲痛中焦急地等待着救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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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 五十四章 、周清晚年(10)

我哭天怆地地等待着救援的人,王大岩的身体在我的怀中渐渐冷却,渐渐地变硬,我真的悲痛欲绝了。泰山,你偌达的一座山怎么就容不下一个王大岩!让他走得这样匆忙,这样凄惨;泰山,你以安稳奇秀著称,怎么就不能让王大岩安好无恙?泰山啊!泰山,我儿时的伙伴,此刻就死于你的怀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这么寒酸的去了。

一幕幕情景再现在眼前。仿佛就在昨天,他还背着我过河上学;仿佛就在昨天,他还在家乡放学的小路上保护着我;仿佛就在昨天,他还给我讲解《茶花女》、《安娜卡列宁娜》、《复活》;仿佛就在昨天,他还西装革履的出现在五吕小矿;仿佛就在昨天,他还给我打雨伞、端姜汤;仿佛,仿佛……

救援的人终于来了,他们用担架抬走王大岩的尸体,我在后面嚎啕着!跟随救援人员一路下山,直到把他送进太平房的冷库。我又含泪踏上归乡的道路,给王大岩的亲人报信。

王大岩死得突然,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也就无法联系他的亲人,我在外人眼里就是他的知情人,给王大岩家报信的任务自然落在我的身上。

四十二年过去了,我的团山屯,我周清怎么也没想到,我是以这种方式回归故里。

王大岩,我的虎子哥,你的父母还在吗?我该怎样对他们提起您遇难的事,他们若尚在人间,他们怎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天啊!我周清该怎么开口啊!

我先是坐上飞往哈尔滨的飞机,然后又打车直接奔向团山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我周清回来了,我不是锦衣还乡,而是报丧。

当我走下车的那一刻,我的心悲喜交加。喜的是,家乡富裕了,富裕得让我都有些不认识了。那原先低矮的土坯房,都变成了一排排的二层小楼,原先狭窄的土路变成了宽阔的柏油路,昔日的柴垛不见了,家家户户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