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节

害怕地试了,果然奇效,免去了她的后顾之忧。她假嗔地说你是色大心细的头号种牛。

李玉选嬉戏说,高高岗儿上一条河,河里有水也不多,一头老牛去喝水,喝的没有吐的多。

米香香说,你还不是老牛呢!

李玉选问,老牛咋样儿?

米香香说,干着欢,干完悔,缩缩着鸡巴咧着嘴。

李玉选问,你跟哪头老牛干过?

米香香生气说,去你的。你说过的嘛!

李玉选笑着说,你就尽情享乐浪荡年华吧,等熬得当了脱产干部,同样找个好脱产干部。

米香香问,嫁你不中?

不中。李玉选说,我有一个瞎儿子,虽然有残疾,那也是拴在我糟上的驴儿!光一个鲁杏园好办!

米香香无可奈何叨咕,我就像一朵花,被你揉搓够了,你再把它扔在路边,让人捡去!

李玉选就是这么打算,把米香香玩个够,让别人去刷锅吧!但是他对米香香却是甜言蜜语,我们今生心连在了一起,死后魂灵一定做夫妻。梁山伯与祝英台生不相结,死后化蝶还能成双成对儿呢!

青春的饥渴和长久的打算拴住了米香香的心,也只得如此而已。

米香香听见窗户纸响了两声,慢慢腾腾地放下枪,开了门。

李玉选觉得米香香不象往日那样快活,那么一见面就拥抱就炽热,进屋死盯着米香香。米香香一把把李玉选的缸底儿捋下来,扔在炕上。

你要真稀罕我,给我寻一把崔淑凤那样的枪!米香香命令着李玉选。

李玉选明白了米香香的不快,慢慢坐下,拉着米香香肉乎小手,哈哈一声。

你别笑是真的!米香香说,难道只有崔淑凤的小嫩手儿,才有资格玩那样的小枪吗?那个狐狸精口袋儿也一定有小手枪了。

李玉选跟她解释,崔淑凤的手枪,打不多远,只是样子。目下正是紧张时刻,手中必须有实用的家伙,等过了这个时候,我给你弄一个比她那个还小还漂亮的,让你玩!

米香香不依不饶,李玉选贴近她的耳朵说,在炕上玩活计,你是稀罕小的还是稀罕大的呀?

米香香咬住李玉选的脖子,说,你都是歪理邪说。

不是。李玉选说,这枪虽然沉些大些,可是威力大,射程远,你能用得着。但要练好枪法。

那你教我上子弹,退子弹,开保险儿,钩锔子,瞄准儿……米香香撒着娇,现在就去滦河套。

李玉选说,明天让八五去教你吧,我也是二五眼。只会上子弹,钩锔子!

那就上子弹钩锔子!米香香又软又硬,李玉选只能服从。

天上的胧月儿周围堆着灰云,星星虽然多却被浮云罩着,滦河岸上干枯的野草被残霜稀稀拉拉地覆盖着,树枝西歪东指,凌凌变成瘦骨。几声咕咕鸟儿叫,使人发怵。

夜里滦河套里充斥着冷清和神秘。

米香香手拎着二斤半(匣子枪之俗称),身子靠着李玉选的胸膛,踩得积霜吱吱地响。他们坐在一个土岗上。眼前是一棵古柳,矮矮的躯干,枝条拙峻。李玉选透过两片缸底儿,望见干枝上落着一只咕咕鸟儿。

米香香说,你教我吧!

李玉选接过枪,米香香递给他子弹,李玉选让她仔细地看着。他把子弹上了膛。然后说,这是缺口儿,这是准星。缺口儿对准星和目标三点连一线,再一钩锔子,就响了!

米香香一步步学会了,李玉选帮她托着手,米香香的食指钩在锔子上,眯眼儿看缺口儿,看准星。李玉选说,看见树枝上那只咕咕鸟儿了吗?看见了,就成一线了,一钩锔子……

米香香按着李玉选的教法一步步做着,拇指一用力,枪响了——那只咕咕鸟儿飞了。米香香和李玉选都吓呆了,抱在一起趴在残霜的地上。

李玉选埋怨她,你咋真钩锔子呀!还钩了两下呀!

米香香反驳,你不是让钩锔子嘛?我也不知道钩了几下。

过了许久,滦河套里又恢复了宁静,李玉选又接着教米香香上子弹、瞄准儿,钩锔子。

米香香说,放枪真有意思,就是太响,震耳朵根儿!

了不得呀!李玉选说,这子弹打上人非死即伤啊!

两个人肩膀相融,四条腿平伸当桌子,醉醉地说着各种话,手中摆弄着二斤半。

突然,两只枪口对准了他们的后背,李玉选和米香香吓得浑身颤抖。

八五和裴四嘎嘎地笑了。

李玉选听出是八五和裴四,着急地说,快,把枪收起来,不然走了火儿!

八五问,刚才走了火儿吧!

李玉选说,是,我是二百五教这个三百呢!不小心走了火儿!

八五坐下说,村长啊,你这两声枪响,大概全麦港村都听见了。这不中啊!这个时候,村民们不知咋想呢!

李玉选说是是,还是明天看你的吧!

口袋儿骑着马沿着山路飞奔,马背上驮着一捆油印小报。她穿上了干部服,戴上了战斗帽儿,帽遮上边上下缀着两颗黑色的扣子,腰里扎着武装带,手枪在左边别着,小红马飞似地跑,红色的马鬃和口袋儿露在帽外的头发,在风中飘荡,象两面战旗。

口袋儿结束了七天的报刊宣传集训班,按地委和刘明诚的批示正在执行新的战斗任务。

集训班上,口袋儿办的《昌邑民歌》小报,受到好评。它以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民歌形式,及时宣传党的政策,影响很大。集训期间,口袋儿仍然及时出刊,而且提高了水准。贴近现实,加强战斗性。这期的内容是揭露国民党21师进剿昌邑,鼓舞群众保家保乡保卫胜利果实。

地委和昌邑县委都转移于北部山区,军分区和县武装大队以山地为优势到处打击敌人,死死地将21师牵制在山里,减轻了滦河下梢的危机。

刘明诚向口袋儿交待两项任务,第一,非常时期油印小报要采取非常发行,第二,顺便与各区委接上头,传达地委和县委的指示。

带着这两项任务,口袋儿已经跑完了山里各区,今天要到滦河下梢去。

临近汤家河,口袋儿将缰绳勒了勒,小红马放慢了脚步。过了北关,口袋儿下了马,缓步走着。过去北关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尤其逢集日,赶车的,挑担的,挎篮子的,背钱搭子的,男男女女,挤挤岔岔,因为这里是粮油蔬菜和海货河鲜的集散地,小时候常跟妈妈来这儿赶集。

汤家河传统集日是三六九。十天三个集。因是沿海镇,又靠滦河,老祖宗留下的生计,男人以打鱼为业,土地由妇女经管。所以赶集上店都是妇女的事。那时有一个调侃的俏民谣:汤家河的集三六九儿,不上獠子光上口儿。近年来,农耕生产逐渐发达,渔业生产相对式微,男主海女主田的模式有些淡化,汤家河赶集的成员自然有了改变。但老祖宗时的调侃依然活着,记忆着昔日的生存状态。

口袋儿边走边想,掐着指头算计,今天是初三啊,咋不见赶集的呢?她觉得异常,想寻人问问。突然一条黑狗,惊叫着从街上跑过来,同时响了两枪。黑狗嗷嗷叫着从门洞钻进一家院子里。

口袋儿警觉地拔出手枪,在胯下擦开保险,子弹上了膛。这一招儿是史超群教给她的,枪拔出来,随着在胯下一擦,保险就开了。口袋儿闲暇时反复练习,熟练多了。

两个国民党兵端枪跑过来,他们寻不见狗,却看见了口袋儿。口袋儿同时看到了他们。从衣着和帽微上看,双方都紧张了。两个国民党兵没有开枪,扭头就跑,口袋儿跳上马,拨头狂奔起来。

没跑多远,身后追来一队骑兵,口袋儿伏身连连射击。后边枪响了,子弹突突突地从口袋儿耳边飞过。

口袋儿第一次遇到险情,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敌人追上。小红马也知遇到了意外,将四蹄儿飞开,肚子贴着地皮儿往前蹿。

跑出了汤家河镇,驰进旷野里,口袋儿将身子伏在马背上一直向前奔。史超群曾教她如何蹬里藏身,把身体藏在马腹下,照样可以开枪射击敌人。口袋儿当时说,我不用学,那得遇上什么情况呀!可是今天她就遇上了。

口袋儿拼命地跑着,小红马突然站下,口袋儿猛抬头,。见面前站着几匹高头大马,每匹马上都坐着端着马枪的国民党兵。

口袋儿心想,完了,要当俘虏了。生死不用说,革命工作到头了,史超群、刘明诚、崔淑凤都要瞧不起我。不,不能做俘虏!口袋儿心中暗念,上牙咬着下唇,一双大眼喷出火星来。

一个国民党骑兵开玩笑地说,没抓住母狗,抓了个共党女兵,还满漂亮的——真是桃花运!怎么样,拨马跟我们走吧!

包围着口袋儿的骑兵们哈哈地笑起来。

口袋儿四面看看,足足有十多匹马围着她,马背上的骑兵,都是年轻小伙子,长相都很帅,文质彬彬的,没有一点恶狠狠的样子。

口袋儿好笑,两军对垒就是这个样子吗?她反而把心放平张了,思考着逃出包围的主意。

小红马抬着头,错着蹄儿,不进也不退。双方便僵持着。突然,口袋儿大笑起来,笑得国民党骑兵发毛。接着口袋儿又摇着头唱起来:

我是王母娘娘宫里人,

散花仙子是我身。

下界除妖驱魔怪,

不是女兵我是仙。

口袋儿唱完,从马背上抽出一叠《昌邑民歌》小报,在手中摇了几摇,大喊一声,看看本仙子用天花取你!

口袋儿用力一抛,油印小报散开,飘飘而落,惊坏了国民党骑兵,不知是什么武装。有的躲闪,有的俯身细看。口袋儿双腿一夹马肚子,小红马腾地而起,闯出包围圈。

十多个国民党骑兵都懵了,不顾追赶口袋儿,纷纷下马拾捡着落在地上的小报,仔细看着。

口袋儿骑马向滦河套里奔去。回头看看那些骑兵没有追上来,心中念着阿弥陀佛。想起了史超群的话,阿弥陀佛是什么?阿弥陀佛就是无量的智慧。

31

一张《昌邑民歌》油印小报,摆在李敬业的桌子上,他一首首地看,沉浸在无比幸福中。虽然小报上的民歌,都是揭露他们21师,唤起老百姓保家保乡保卫胜利果实,但没有一点反感,反面赞美着她的美好。赞美之余,李敬业嘴里念道,可悲,可叹,好好的民间瑰宝,却遭遇了战乱的时代。

李敬业既庆幸又遗憾,庆幸他的部下没有杀害她,遗憾的是失之交臂,让她金蝉脱壳了。他准备第二天,不等父亲的到来,便去西麦港,即使找不到口袋儿,也可以会会她的母亲,他一直敬慕的人。

翌日凌晨,李敬业刚要出发,却接到父亲李焕仓的紧急命令:火速回昌邑,有重要军务。

口袋儿路过沙龙,她要见见妈妈,不仅是想念,也有事情相托。

小荣在草坯房外,收拾着被霜打的药材,听见口袋儿喊她,小荣说,姑奶奶,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是,口袋儿跳下马,扑向妈妈,戏着说,散花仙女来也!

小荣端详着口袋儿,飒爽英姿的样子,说,不是散花仙女,而是天神哪咤下到凡间。

口袋儿没有跟妈妈讲述遇险脱险的经过。只是说,妈,21师已经进驻汤家河了。

小荣说,大伙都知道了。

口袋儿又问,咱们区政府的人呢?

小荣拉着口袋儿的手,说你集训这几天,西麦港出了好多事啊!进屋,慢慢跟你说。

口袋儿急着回山里,说,妈,我就走。你好好的就中。麻烦你把这些小报分发给各村乡亲,还有沙龙洞千万千万要保密呀!

小荣说,放心吧,妈记住咧。兵荒马乱的,你更要小心啊!

口袋儿说,我不是小孩子咧,看我骑马挂枪多威风。

小荣心疼地说,脸黑咧,身板儿也瘦咧,倒是很精神咧!

小荣见口袋儿急着走,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口袋儿听了件件叫她震惊。拉着小荣的手说,斗争很残酷,很复杂。八五叔做得对,只有自己武装起来才是正章程。

说完口袋儿跨上马,沿着滦河大堤向北飞驰而去。傍晚的时候,找到了刘明诚,向他汇报了滦河下梢的情况。

刘明诚眉毛跳动着,把拳头攥得咯咯响。二区发生的情况,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吴尚友不经请示枪决开明地主孟养泉,21师到来前全区干部不知去向,更加严重的是李敬业骑兵连进驻汤家河两天内,在街上摆了自首台,靳子敬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把全区所有的党员干部都写在自首书上。整个二区已经烂掉了。

刘明诚连夜向地委领导汇报,做出果断的决定。他让通讯员去叫崔淑凤、赵英兰。通讯员说,都过了半夜子时,恐怕他们都入了梦乡。

刘明诚情绪欠佳,拍着桌子吼,入什么梦乡,再入梦乡死都不知谁杀的!

通讯员跑步去了。不多时,崔淑凤随着通讯员来了。

刘明诚问,英兰呢?崔淑凤不好掩藏,只好以实相告,她到武装大队去见史超群。

刘明诚已经知道了赵英兰与史超群的关系,沉思了一会儿,喊,通讯员,骑马去见史队长,就说我说的,非常时期少点卿卿我我,让他把英兰送回来。

通讯员见刘明诚火气冲天,转身就跑。

崔淑凤说,你这样,有点不尽人情了。

刘明诚斥责说,现在不是讲人情,是战情。你这种小资情绪是与生俱来的。

崔淑凤只得低着头,不做反驳。

刘明诚缓和了一下情绪说,我从地委回来,已经见了史队长了。他应该也是很忙的。没有时间与情人温文尔雅。

刘明诚衰老多了,崔淑凤望着他心疼地走过去,抚着刘明诚的头,一根根地揪着白发。

刘明诚说,好了,别揪了。就是一头黑发,掉了脑袋,头发有什么用。何况,不是我们掉脑袋,而是昌邑县几十万人的脑袋呀。他用力攥住崔淑凤的手,温和地说,淑凤,别忘了我们共产党人是为老百姓而生存的。眼下的残酷形势不允许我们……

突然史超群领着口袋儿进来。史超群打个敬礼,报告政委,史超群奉命将人送到。

刘明诚笑着过去,说,史队长历来是雷厉风行。饶恕本人棒打鸳鸯了。

口袋儿不好意思地望着他们。

四个人坐在桌前,刘明诚传达地委的决定:鉴于昌邑二区全部瘫痪,经地委研究,组织新的区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