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节

,我不认识。自然是男的咧,一个买卖人。快进屋洗洗歇着吧,燕儿和月儿都等着侍候呢!

“鸿燕客栈”是一色女流,从门房到服务员到老板。这半老徐娘的确姓徐,年轻时颇有姿色,如今四十出头,色凋形枯退居二线,做了门房。她说话顺耳,眉目传情,常常得到阔老阔少的格外赏赐。

孟冬从兜里掏出一把国钞塞进半老徐娘手里,说,谢谢。

半老徐娘乐呵呵地说,卸(谢)啥吔套着喂吧!

孟冬哈哈笑着去找他的温柔乡。

燕儿和月儿是这里的两个尤物。年轻貌美豆蔻芳华,也有些文化,她们不随便接客,只愿意服侍专宠,当然是有身分有资财的显要人士。

孟冬的到来,燕儿月儿都看中了,年轻有火性,花钱如流水。两个人争着抢着上前讨欢。孟冬常在外喝酒,回来没有准时间,她们先把茶水沏好,把床铺好,预备好洗脚水。

见孟冬又喝了酒,燕儿月儿轻轻把孟冬扶在床上,缓缓地脱下外衣。燕儿把洗脚水端在床下,月儿急忙脱鞋脱袜子,将孟冬的脚浸在盆里,四只柔软的小手细虫一般地涮着。

孟冬渐渐睡着了,将那封信放在炕寝桌上。燕儿月儿不关心那个物件,和往常一样把孟冬的衣服脱光,盖上被子。

燕儿去倒洗脚水,月儿自己早宽衣解带钻进了孟冬的被窝。

燕儿回来,有点不悦,说,月儿,让队长歇歇吧!

月儿说,这是队长每天的功课,怎么能旷课呀!快脱光了上来吧!

燕儿拿把,迟迟乜乜,她知道孟冬在她们两人中对她别有厚意。

月儿用百般温存亲着摸着孟冬发烫的身躯,孟冬只是迷着眼睛躺着。月儿对燕儿说,姐,还是你厉害,快紧着吧!

燕儿的床第手段确比月儿高一筹。她上了床,用舌头舔孟冬的胸,然后脸贴着胸口吹那些伏在孟冬胸口的茸毛。象凉风吹着茸茸细草,一棵一棵地立起来。孟冬的身体翻动着,燕儿和月儿又把他摆平。两个人的嫩脸向着胸口下方移动,一齐吹动着一片松林。松林顿起狂涛,孟冬的敏感被激活,象滦河里船上的风帆鼓涨起来。

孟冬猛然张开双臂将燕儿、月儿双双抱在胸怀,大声唱了两句民歌调:

孟冬我坐了金銮殿,

二妃陪伴在两边。

燕儿和月儿娇柔做态,三个人顿时返还人类的原始狂野状态。

只要孟冬回来,每天夜里重复着花样翻新的故事。孟冬把旺盛的精力,把心中的郁闷,把对人和事的仇恨释放出来,在云里雾里做着神仙。

孟冬常常自思,自从第一次破身与米香香做爱,他的激动,他的真情,反而使他紧张地不会动作。自那之后,他心中一直把那个夜晚当作最宝贵的时光。他等待着渴望着满足,对米香香充满了崇爱的向往。过去了这么多年,凡是女人在他眼里都没有可比性,米香香是他的唯一。在他心里只有复仇,然后得到她的心仪。

回到昌邑县,李锡九的讲述,打破了孟冬心盆里那朵美丽的花朵。使他一病不起。在西麦港见到李玉选与米香香时,孟冬想张开大口将李玉选生生咬碎,把米香香踩在地下。夺妻之恨一刹时超过了杀父之仇。

裴四老妈手举拐杖的痛骂,西麦港乡亲们的痛哭,八五与小荣的壮烈,还有鲁杏园留给他的那种冷漠眼神,使孟冬从烈焰中冷静,从兽性中怯懦。也许是那种反抗,才挽救了米香香的性命。

也许性爱也是一种珍惜,珍惜才使孟冬紧张,不知所措。对待燕儿、月儿纯是为了发泄,视她们如同玩物,无所谓珍惜,孟冬才能那样的放肆,那样的运用自如。他与米香香的性爱有一种天长地久的奢望,他与燕儿和月儿的性爱如同春露秋霜,见不得阳光照射,是非常短暂的事,有一天他离开了,那两个尤物就会象侍候他一样地侍候别人。他和她们是一种交易,金钱和势力的付出,满足身体最原始的需要。他们都能在欢愉中得到收获,别无其他。

说人懒不起床叫日上三竿。孟冬每天都要睡到中午起来。燕儿和月儿为他穿衣,洗涮,然后由昌邑城最好的饭庄送来中午饭。今天亦是如此,孟冬从两个娇躯中坐起来,窗户上的日影已经正了。

燕儿和月儿急忙穿衣下床服侍着孟冬。孟冬伸伸倦腰,斜面看见了搁在炕寝上的绿信封,忽然想起昨夜半老徐娘的话。

咋不让我看信啊!孟冬大声怒斥着燕儿和月儿。

燕儿下气地解释,我们不知道那是啥玩艺,也许里边装的是钱呢!

钱,你们就认的钱!孟冬推开燕儿,将信拆开,低头匆匆看了一遍,又仔细看了一遍,热血涌上脸膛,脖子两边的血管鼓涨起来,一下一下地跳动,几乎让人听见声音。

孟冬的反常让燕儿和月儿吓破了胆,不敢正视他,悄悄地躲到屋外去了。

45

吃过晚饭,李敬业如往日一样,坐在屋里看书。他喜欢元曲,不管到那里总有一本《元散曲》带在身上。因为反复阅读,其中的名篇名句都能背诵。为什么李敬业喜欢元曲?与昌邑民歌有关,与被口袋儿的吸引有关。李敬业上学时并没有专攻文学。但对于唐诗、宋词他都喜欢。后来接触到元曲,他似乎悟出了真谛,元曲产自于北方,有北方粗犷的豪放,大部分曲作者和描写对象亦在北方。元曲的产生对于后来的明清文化的孕育都有巨大影响。他认为昌邑民歌中许多元素与元曲有关。因之有一种特别的亲切之感。

李敬业美好愿望就是将自己的心得讲给口袋儿听,与她面对面交流。比如他会说,元曲包括杂剧和散曲两部分。杂剧是戏剧,散曲则是民歌的一种。有些学者把那种用于清唱的词称为散曲,它是昌邑民歌之源。元散曲里的突出题材是叹世和归隐。诸如“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老天只凭忒心偏,贤和愚无分辨。”再就是慨叹世人争权夺利和仗势欺人,其余大多取自民间疾苦的题材,如小穗儿小花遍地开放,也有众多歌颂男女之恋的。甚而对偷情、幽会都有淋漓尽致的描写。诸如,“有几句知心话,本待要诉于他。对神前剪下青丝发,背爷娘约在湖山下”,“手执着饯行杯,眼搁着别离泪,痛煞煞教人舍不的”……这许多观花流泪,见月伤心,魂牵梦绕,痛断肝肠的元曲,不正是传统昌邑民歌的前缘吗?它只是演变得更通俗更民情更幽默更巧妙罢了……

李敬业是多么想见到口袋儿啊!她就是一朵花,在他心中绽放,不忍强去摘,更不忍踩坏她,只有暗暗等待着,从不随便与人说。他有时恨这个动乱的年头,枪炮声中难容民歌的绽放,他盼着战争快快结束。

李敬业手捧着元曲,慢慢地吟诵着,花开人正欢,花落春如醉。春醉有时醒,人老欢难会。一江春水流,万点杨花坠。谁道是杨花,点点离人泪。回首有情风万里,渺渺天无际。愁共海潮来,潮去愁难退。更那堪晚来风又急。

李敬业象个老学究眯眼自语着,写得好,写得好!貌似惜春,实写人生如水,盛年转瞬即逝。离愁无尽哪……

正这样沉浸着,孟冬的声音惊醒了他,哎呀,大侄子,军营之内有如此清雅,真是鹤立鸡群了!

李敬业见孟冬突然造访,冷丁站起叫声孟叔,别来无恙?我是待机而动啊!

孟冬不是好心情,故作很沉静,说,大侄子别跟老叔拽词儿!小时读书不多,难以对答。

李敬业说,老叔是昌邑人呗?昌邑人就爱昌邑民歌,我之所咏,正是昌邑民歌的源流——元曲。好,言归正传,孟叔这么晚来,有何公干哪?

孟冬说,大侄子。我还没有吃晚饭呢,借口饭吃可以吧!

李敬业出门欲喊侍卫,孟冬拦住他说,稍安勿躁。我是从此路过,落落脚儿办点事!

李敬业问,孟叔,我爹知道吗?

孟冬撒谎说,我是他的属下,听他调动,哪有不知呢!我还得连夜赶回县城呢!

李敬业说,好。汤家河镇有名的馆子有好几家,你随便点。

孟冬笑了。这还用你说。你不知大叔我还曾在此开过饭庄哪!

李敬业说,早有耳闻,不就是那“独一处”嘛,那地方已经改了铺号,经营棉麻生意了!

孟冬一摆手,说,过去的事不提它,就安排在镇北街的老字号“万里香”吧!嘿嘿,别看汤家河地方不大。还可以万里飘香呢!我顺便请一个客人。

李敬业早已经吃过了,为了礼貌他一定去陪,孟冬拦挡他,不必了。咱们这叫家无常礼,你读你的元曲,我请我的客人,两不相干。吃饱了喝足了,我一抹撒嘴儿,上路回昌邑!

李敬业说,也好。孟叔是自格儿来的?

孟冬说,一个人执行公务。

李敬业不打听执行什么公务,只问,老叔要请的客人是谁呀?

孟冬说,这个人你认的,就是你们的镇长靳子敬啊!

李敬业不明白,孟冬为什么要请他?他原来可是共产党的公安员哪!但是他没说出来。只说,好吧,我派人去找!

孟冬说,我先去万里香等他。别说我是谁,给他一个惊喜。

说完,孟冬出了门,回头说,不叫团长,叫大侄子,咱爷俩后会有期。客人一定请到啊!

李敬业连连答应着。孟冬又拉住李敬业的手悄悄说,孟叔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你给孟叔擦屁股啊!拜托,拜托!

孟冬急急离去,他最后几句话让李敬业费解。不禁暗暗发笑,自语说,还没喝酒呢,就先醉了!

“万里香”饭庄已经清扫店堂了。汤家河小镇的人们能到这里来就餐的人不多,承办婚宴,承办礼宴是它的大宗买卖。零星客人多是有身份有钱的。这么晚了没人来了。

孟冬开“独一处”的时候,虽然是同行,也没有你挤我我挤你的现象发生过,因为所接待的客人档次不同,就是你摘你的桃,我打我的枣儿罢了。这里的老板叫刘慎修,为人和气,老实厚道,只是胆小。孟冬很尊敬他。

孟冬进了堂屋,清扫店堂的伙计不认识他,便说,老客,我们这里清店咧!

孟冬问,封灶儿了吗?

伙计说,也就快了。

孟冬说,那就好。先别封灶呢!我要请客,开一桌。

伙计问多少人?

孟冬说,算我两个。

伙计说,那也不值得坐席呀?

孟冬说,对,就是坐席。来一桌。

伙计看样子派头儿挺大,有些疑问,说,你是……

孟冬笑了说,我是干啥的不打紧儿。打紧儿的是一会儿来的客人,他可是汤家河镇首屈一指的人物,靳子敬靳大镇长啊!

伙计一听连连说好。把灶儿捅开!

孟冬说,我不要满汉全席,也不要小四四,那就来个大四四吧!材料全可呗?我与你们刘经理很熟啊,要不要让他支会一声,要真材实料啊!

伙计说,老爷子回家睡觉咧。不必麻烦他咧。我们万里香一贯保证真材实料。等客人一到马上下料。

孟冬说,你这是瞧不起我。

伙计说,不是瞧不起。是咱们以前不熟。靳镇长是常客,等他到了不是更好嘛!

孟冬笑笑说,随意吧!

伙计向后灶儿大喊一声,大四四准备咧!

古时孤竹人喜欢吃牛羊,但制作很讲究。干肉称脯,肉酱称醢,纯肉称羹。滦河下梢秉承上古遗风很讲究饮食。就是吃泡菜也做出许多式样。清末民初之后,待客宴席有小四四,也称32件,大四四,也称64件,满汉全席,也称108件。大四四为中等席面,除席前果子、瓜子外,八个凉碟,八个干炸,八盘清炒,八碟热蒸。称为四八32件。中间休息,供以美羹,供给精制点心。称为“腰饭”。接着开席,再上四小碗,四中碗,四大碗下饭菜,随之再供四小碗高汤,总共64件。

孟冬坐在外堂喝茶,等着靳子敬到来。不多时靳子敬入了店堂。李敬业派来送靳子敬的两卫兵守在门外。

孟冬见了压了压帽沿儿走出门去,对两个卫兵说,你们回去吧,我们时间还长呢!

两个卫兵立正回话,这是团长的命令!

孟冬说,我是你们团长的叔,不用这个,回去吧,就说是我的命令。

两个卫兵巴不得赶快离去,打个立正走了。

孟冬转身进了屋,靳子敬正跟伙计问话,请客(qiě)的人在哪儿呢?

这不来了吗。孟冬说,靳镇长一向可好!

靳子敬猛一回头,见是孟冬,手心里立时出了汗。这太突然了,他请我坐席为了什么呀?想到这里,靳子敬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带上拽着的“橹子”(枪)。

两人坐下喝茶。靳子敬对伙计说,快点做,今天的席面我全包。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堂堂大名的滦还队孟队长,直属21师调用,是李师座的坐上宾啊!

靳子敬与孟冬有过多次会见。在“独一处”靳子敬是常客。这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住持枪毙孟养泉的大会,混乱中孟冬痛不欲生扑上孟养泉尸体,靳子敬有深刻的印象。

靳子敬想到这一幕心惊胆颤,莫不是前来寻仇?再一想,也许不是。因为加害孟养泉的内幕,孟冬不会知道。李玉选死了,米香香下落不明。如果提起来,他可以矢口否认,当时只是执行共产党区委吴书记的指示。

孟冬见靳子敬眼皮麻搭着想心事,敲敲桌子说,靳镇长头脑灵快,摇身一变官升一级,真是俊鸟出秀林哪!兄弟路过汤家河,就此一贺!我们也算老相识了,如今又都在李师座麾下供职。

靳子敬恬笑说,一文一武,一文一武。

两个人喝茶说着寒喧的话,大四四上齐了。伙计问,用什么酒。

靳子敬说,由孟队长点。或是滦水陈酿,或是孤竹国酒,都行。

孟冬说,我想今日不喝酒,酒多乱性……

靳子敬有些紧张,不知孟冬意欲如何?

这时有个老头进来,接上说,那就喝孤竹吧!

经理刘慎修来了。两个人都站起来相迎。其实,孟冬早就和刘慎修打了招呼,他的马匹就拴在刘慎修家里。刘慎修是个胆小的人,他说你就随便吃去吧!我就别去了。

孟冬说,你看着办。同行一回,我知道你是厚道人。别把孟冬看成豺狼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