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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

调魏嘉平到市委机关食堂搭伙。台长出了面,莫部长又正想安排一个人进广播电视台,便应承了,很快做了协调,部长开了口,分管机关事务的领导不好不答应,具体管伙的不敢不答应,做饭的炊事员却不同了。县官不如现管,握着勺把子呢!炊事员不给打饭,你只能干瞪眼,还不能歪歪嘴儿,说说怪话,说了,麻烦就大了,弄不好会出人命,案板上放着菜刀呢,明晃晃的,寒光闪闪,令人毛骨悚然。魏嘉平早就听说过市委机关的炊事员,那可是个有名的“二火山”,脾气火爆着哩!一次,机关新调来一个同志,不知根底,说了句“饭咸了”,话刚落拍儿,炊事员便甩出一句骂:“不吃,喂狗!”新同志质问:“你骂谁?你才是狗!”炊事员一听,二话没说,“啪!”饭勺一摔,抄起菜刀,跳了出来,追着那位新同志要砍,众人忙撂下饭碗,拉的拉,劝的劝,才算没出大事。事后,那个新同志找到领导反映说:“这样的炊事员不开除还留着干啥?”领导说:“开除了,还不得出人命呀?习惯了,就好了。”现管也管不了,谁能奈何得了。

魏嘉平下了班,胳肢窝夹着碗,做贼一样去了市委机关食堂。饭票是提前买好的,印着机关食堂红堂堂的大印,假不了吧,可魏嘉平把饭票放在碗里递过去,炊事员却说:“哪儿的?来这儿混吃混喝,滚一边去!”魏嘉平一听,抓起饭票,“啪!”甩出去,啥话也不说,走了。

马国华知道了,生气了。第二天上午一下班,马国华就叫上魏嘉平一起去吃饭了。炊事员见马台长来吃饭,一勺子窊下去,稠稠的一碗面,又一勺子窊下去,一盘子的菜,肉块子一个个的,让人流口水。吃过饭,在回来的路上,马国华说:“这么好的伙食,咋就不想吃呢?”魏嘉平无话可说,不说了,也不去吃了。

咋办呢?魏嘉平暂时去跟马喜华和牛春丽搭了伙。搭伙都不知道?就是两个或多个需要自己做饭吃的人,为了省事省劲,拢在一起,搭帮做饭吃。

跟马喜华搭伙是没得说的,哥们嘛!魏嘉平不仅吃饭搭伙,连睡觉也可以跟马喜华搭铺,跟上高中那会儿一样睡一张床。睡一张床也没啥,两人好着哩!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男人也不例外,马喜华有,魏嘉平也有,譬如男人那点烂事。男人又不是女人,没有大姨妈,更不会一月来一次,能有屁事!但就是有,还没有规律可言,突然就有了,防不胜防。啰嗦了恁多,啥子事吗?跑马呗!你想想,年轻的壮小伙,哪个不春心荡漾,荷尔蒙十足,津脉跟橡胶树的胶液一样旺,恰恰又是多梦的年纪,那些美女或少妇们闯进来了,招手了,脱光了,慌乱了,迸发了,醒了。一裤裆的污秽,得抓紧处理吧?不好意思了。所以呀,马喜华没嫌弃,魏嘉平自己却嫌弃了,跟自己过不去了,期望尽快逃离这种宭景。这还不是事,事是马喜华还有牛春丽呢!不一样了。魏嘉平总觉着自己成了电灯泡,一百五十瓦的,贼亮贼亮,令人不自在。更要命的是牛春丽跟马喜华还会打情骂俏,还当着魏嘉平的面,哪里受得了。没办法,忍呗!

不久,又新来了一男三女四个播音员,男的叫廖景栓,女的依次叫葛燕燕、上官一娜和邹虹。人是局里安排的,马国华搭了一个顺风车,趁机将牛春丽也调了进来。来了新人,台里统一调整了房子,给新同志每人分了一间。住的解决了,吃的呢?马国华一样把他们安排在市委机关食堂就餐。很自然地,可以说没有一点悬念地,跟魏嘉平一样,廖景栓也成了混吃混喝的了,也不去了。两人一碰头,搭伙吧!就搭伙了。搭伙就要置办搭伙的家什,锅碗瓢勺桌椅筷,柴米油盐酱醋面,一样也不能少。需买的买了,能从家拿的拿了,凑齐了,开伙!两个大小伙子手忙脚乱,不是做糊了,就是炒焦了,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很难吃上可口的饭菜,但开心呀,饭菜一样的香,一样的有滋有味,只是少了一点居家过日子的味道。两个大男人嘛,自然的。

这边刚刚开伙,葛燕燕就知道了,嚷嚷着,要来搭伙。葛燕燕是莫部长夫人蔡春莲的弟媳葛向菊的侄女。咬嘴了。葛燕燕原来在城建局做打字员,是那种没有办理招工手续的临时工,随时都有可能回家,没有一点保障,若不是莫部长的面子,只怕早就滚蛋了。前些时,蔡春莲给葛燕燕介绍了一个对象,给对方只说是在城建局上班,没敢说是个临时工,更没敢说是临时工中的临时工。现在好了,正式安排了,从地下转到地上了,可以公开身份光明正大了,却没地方吃饭了。城建局有食堂,人走了,还让去吃吗?即便还让,还能再去吗?葛燕燕去了姑姑家吃,姑父没说什么,表弟表妹们不愿意了,黑脸儿了,白眼儿了,甩门了。葛燕燕偷偷流了泪,然后去做家务,绰绰扫扫,洗洗涮涮,抢着做,抢着干。但依然无法改变表弟表妹们的态度。不去了。下了几回馆子,听说魏嘉平跟廖景栓搭伙了,便跑了过来。很好。两人正睡瞌睡摸不到枕头哩!你来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葛燕燕搭伙了,也成了法定的炊事员,女生会做呗!三个人分了工,廖景栓买菜,葛燕燕做饭,魏嘉平刷碗。买菜的活,活络,还能转一转街,逛一逛店,顺便还能看一看街上如云的美女,悠则乐则。做饭辛苦点,但饭菜端上桌,大伙儿吃了,还津津有味,就有了成就感,再有人夸一句,那就跟受到领导表扬一样荣光,心花怒放了。唯有魏嘉平的刷碗,悲催了。一阵风扫残云,杯盘狼藉了,恰恰人人都有饭后瘫,正是想靠下来休息的,却要拾掇碗筷,烦死个人。但魏嘉平做了,还很乐意,一边拾掇,一边吹口哨,舒舒缓缓的,清清脆脆的,偶尔还来一点口技,如虫鸣,似鸟啼,好听着哩!葛燕燕说:“魏老师,刷碗恁腻味的活儿,你咋就恁乐意,还高高兴兴的,让人都想跟着干哩。”

魏嘉平说:“刷碗跟工作一样,你愁眉苦脸是干,你快快乐乐也是干,干吗非要把自己弄得烦恼不已呢!”

廖景栓说:“别听他忽悠,他这是典型的阿Q精神,瞎乐乎。”

廖景栓说得一点不假,魏嘉平身上确实有那么一点阿Q精神。不好吗?一个农村娃儿,如果没有一点阿Q精神,那还不处处有气受?譬如有些招工,只要市民,不要农民。生气吗?生气!跟谁生呢?不知道!但自己知道,气住自己了。有了阿Q精神,不一样了,释然了,可能还欢喜了,不被人约束咧。再说了,阿Q精神也是一种执着精神,有了它,什么困难啊,什么灾难啊,什么的什么,全不在话下,都能笑然面对,泰然处之。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吗?所以,魏嘉平很欣慰,自己有这么一个绝技在身,笑傲江湖了。

既然是各有所为,各有所乐,就这么一直干着,伙搭得安稳和谐,有滋有味,有秩有序,其乐融融,而且从未出现过三个和尚没水吃的不良现象。几个年轻人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搭着伙在一起,就令人神往了。上官一娜听说了,羡慕了,就从市委机关食堂退出来,也来搭了伙。上官一娜来了,问题也跟着来了,而且还不只一个,是一个接一个,一个赛过一个。首先是猜测。葛燕燕一个女生时,两个男生,没人想着他们会拼对,也无法拼对,人们自然也就不往拼对上想。上官一娜一来,二比二,按照小学数学里的约分法那么一约,就一对一了,即使不约分,按照物理化学里带电物体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的原理稍稍一想,就出来了。开始只是外人猜测,说得多了,谎话也会成真理,自己人也信了。自己人知道葛燕燕是名花有主的,只能猜测上官一娜了。饭好了,上官一娜先给魏嘉平盛了一碗端来了,就猜测了。上官一娜真跟魏嘉平好了?或者是在示好?上官一娜给廖景栓夹一块豆腐,又猜测了。上官一娜又跟廖景栓好了?上官一娜接着也给魏嘉平夹一块,情形又变了。上官一娜好的还是魏嘉平哩!先给廖景栓夹,那是为了堵住廖景栓的嘴,给魏嘉平夹才是真心!复杂了。猜测的结果,廖景栓和葛燕燕把魏嘉平和上官一娜拼成了一对,两人自己呢,自然也站到了一起。这样一来,一对一了,愈发像两对了。出现象了,出问题了。

俗话说,百里没真言。一个县城,巴掌那么大,一句话从这边到那边,却也变了。几个人在生活区的猜测,传到几步之遥的单位,就真的一对一对,在恋爱了,还摸了手了。播音部刚刚成立,还不到半年哩,就出了这档子事,陈一兵和梁淑敏坐不住了,两个人一合计,谈话,逐个谈话!陈一兵找男的谈,梁淑敏找女的谈。四个人都谈了,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呢?结果是无结果,无结果也是结果,是更好的结果,说明四个人只是搭伙,除了搭伙还是搭伙,没有别的任何事。但谈话是必要的,预防针不治病,防病却少不了。最后,陈一兵把大家叫到一起说:“你们都还年轻,刚刚参加工作,刚刚接触播音工作,要以工作为重,有时间多学一学,多练一练,尽快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

打了预防针,播音部精神焕发了,一个个明争暗赛,一个崭新的工作局面迅速形成,马台长多次在全体会议上提出表扬。

07

百里没真言,百里成真言。

猜测的话传远了,远了,变化就更大了,到了葛燕燕的男朋友苗东风那儿,就不是只摸摸手了,还亲了嘴,炮炮响哩,还滚在了床上,啪啪响,嗷嗷叫,好多人都听到了。如此生动,如此形象,这能是传言吗?苗东风相信了,生气了,暴怒了。谁吃了豹子胆了,敢动老子的女人!敢给老子戴绿帽子!看我不剁了你!

那天中午,苗东风找来了,还带了两个剪着刺头的哥们,扎着打架的架势。苗东风来的时候,生活区里的职工都正在走廊里做午饭,煤炉子一溜儿摆着,菜炒得刺啦啦响,香味满院子飘。苗东风见是单位的生活区,住着很多单位的人,没敢动手打人,但骂是少不了的。葛燕燕出来阻止,不顶用,反而火上浇油,骂得更凶了。没办法,只好往外推,朝外拉,葛燕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弄了出去,不留神,一个小刺头抱起石头,“炮嚓!”锅给砸了。一锅的水漏下去,“轰隆!”一声,爆炸一样腾起一团烟雾,煤炉子也给浇灭了。魏嘉平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推肩,一手拿腰,伸腿一别,“嗨!”一声,那小刺头便应声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烂泥。苗东风几个人听见呼救,折回头上来救援,眼见魏嘉平要吃大亏,正做饭的职工们一个个掂着勺铲,抄着捅炉子的铁钩子,一齐冲了过来,吓得苗东风几个人,抱头逃窜而去。

当天下午,葛燕燕买了锅送过来,捎带把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结束了她的搭伙生涯。这事本算过了,可没过,一个叫蔺小虎的小刺头刺着哩!下午下班的时候,纠集了五个刺头哥儿,在广播电视台门堵住了魏嘉平,不由分说,劈头盖脑,拳打脚踢,等众人闻声赶过来,一帮人已四散而去,魏嘉平鼻青脸肿,大虾一样蜷在地上。人们慌忙将魏嘉平送到医院,一检查,皮下出血,断了两根肋骨!严重了。

马国华迅速向公安局报了案,又向广电局长郭国旺和主管广电的莫部长作了汇报。魏嘉平是公众人物,备受关注,何况又打得这么重,更何况发生在单位门口,公安局迅速出动,当晚就将五个刺头如数抓获。市委张书记迅速做出指示,要求公安局从速从快从严从重处置这一恶性事件。第二天,公安局就派了得力民警石建勋带人到医院了解情况,做笔录。石建勋询问,一起来的年轻民警做记录,做完笔录,签字的时候,魏嘉平问:“石同志,你是老公安,以你的判断,蔺小虎会判刑吗?”

石建勋以为魏嘉平报仇心切,便安慰说:“你安心养伤,我们会秉公处理,现在市委有指示,即使没有指示,一年半载少不了,其余几个至少也要住上仨俩月!”

魏嘉平犹豫了一会儿,问:“我不签字会咋样?”

石建勋说:“你的签字只证明我们的笔录已经你认可属实,不影响判不判刑。”

魏嘉平说:“我能不能多签几个字?”

石建勋说:“没必要,签个名就中了。你一定要多写几个字,可以先说来听听,只要不妨碍办案,允许你多写几个。”

魏嘉平说:“这件事,是我不冷静,也有过错,再说了,伤得又不重,我问过医生,两根肋骨只是炸了缝,不是断两节了,蔺小虎他们几个还是孩子,为这事,坏了一辈子,叫我心里咋安,所以,我想写上,恳求各级领导不要追究蔺小虎他们的刑事责任。”

石建勋说:“你这娃心真好,我一定帮你呼吁,了却你的心愿。”

听了石建勋的话,魏嘉平才放心地签了字。

父亲魏大根是两天后看电视才知道儿子被打了,当晚就让老伴烙了锅盔干粮,逮了一只正嬎蛋的老母鸡,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米家坪坐班车,半下午到了医院,见儿子无大碍,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说:“出了恁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家里知一声,你这娃儿咋就是长不大。”

魏嘉平说:“我就是怕我妈你们急,才没让打电话,结果还是害你跑一趟。”

魏大根说:“娃儿,我在电视里看,广播里也听了,这事你弄得对,要是害了人家娃儿一辈子,咱就坏良心了。”

魏嘉平说:“爹说的做人要本分,我哪能忘了。爹,你来了正好,我想回家养些日子,在这儿住着,一天就是一二百块,一个星期就得一个多月工资,虽说由对方五家出,可对方出,那也是钱,让人心疼。”

魏大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