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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6)

有些担心,想了一会儿,问:“医生咋说的?”

魏嘉平说:“医生说输过这几天液就没事了,在家跟在这儿一样,都是闲养,炸的缝长住就好了。”

魏大根说:“真这样,你跟领导知一声,咱明天就回去,让你妈给你熬鸡汤喝。”

魏嘉平没跟任何人说,第二天就跟着父亲回了魏家庄。魏嘉平到广播电视台一直忙着熟悉播音业务,参加台里组织的岗前培训,忙来忙去,没时间回。星期天呢?只有一天,连坐车打个来回都不够。所以,自打到了广播电视台,魏嘉平就很少回家,现在算算,又有多半年没回过家了。家,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姐姐已经出嫁,妹妹秋平正在米家坪读书,只有爹和妈在家务着地里的农活,操持着屋里的家务。其实是有变化的,只是魏嘉平进家的第一眼没有看到而已。圈里猪长高了,正撩开四蹄撒着欢儿,拴在屋后的母牛添了小牛犊,正一拱一拱地吃着奶哩!母亲见儿子回来,立马令魏大根把拎进城又拎回来的老母鸡给杀了,添了少半锅的水,早早地炖上了。

太阳快压山了,天凉了许多。母亲把爹惯常用的睡椅撑开,唤嘉平回屋躺下,然后去厢屋盛了一碗鸡汤,碗口上担着一只鸡腿。母亲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跟前,拿着小汤匙要给儿子喂,魏嘉平要自己端着喝,母亲不让,两人争执了一会儿,还是母亲掌握了主动权,魏嘉平只好像小时候一样听话地让母亲一匙一匙地喂。喂过几匙,母亲拿起鸡腿送到儿子嘴边,说:“啃一嘴。”魏嘉平听话地啃了一嘴,嚼了嚼,很香很香。咽下鸡肉,母亲的汤匙已等在嘴边,魏嘉平略沁一下头,“呼噜儿”喝了,眼里却涌出一汪热泪。就在这个时候,魏家庄小学的李艳梅老师来了。李艳梅是流西河下游一个庄子的,父亲是大队干部,托人给她弄了一个代课教师的指标,被分配到了魏家庄小学,魏嘉平在家时见过几次,算是认识。李艳梅远远地就打招呼说:“嘉平哥回来了。”

母亲起身,搬来一把椅子说:“艳梅老师来了,坐。”

李艳梅没坐,说:“婶,让俺来吧,正好跟嘉平哥说个事。”

母亲将汤碗往李艳梅手里一塞,啥也不说,笑哈哈地走了。李艳梅端着碗要喂,魏嘉平挡住了,说:“我自己来。”李艳梅坚持了一会儿,毕竟不是特别的亲近,便把碗给了魏嘉平。魏嘉平接过碗喝了一口,问:“啥事,你说。”李艳梅说:“现在上边号召老师使用普通话,俺觉得很好,就是说不好,想跟你学一学。”

魏嘉平说:“我不常在家,你按着拼音读,跟着广播听,上点心就行了。”

李艳梅说:“嘉平哥不想教俺就直说,俺哪有嘉平哥的天分,听听广播就会了,俺天天上心听广播,可还是说不好。”

魏嘉平说:“那好吧,我打算在家住一个月,就教你一个月吧。”

“太好了,俺明天就来家搭伙,一放学就回来学,俺这就跟婶知一声,打明儿起,让婶做俺的饭。”李艳梅说着,果真端起空碗去了厢屋。嗨,这小李老师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魏嘉平哪里知道这里边的秘密。不管咋的,魏嘉平在家养了一个月,李艳梅在魏家搭伙一个月,跟着魏嘉平学了一个月,确切说是招顾了一个月魏嘉平。这一点,魏嘉平感觉到了,就是不愿承认。不承认没关系,李艳梅也没有非要他承认,只要有一点感觉,哪怕是一点点,就足够了。魏嘉平的父母甚至连这一点也没想,只要他们认识一下,交流一下,只要儿子不反感,就足够了,就可以有所行动了,他们急着抱孙子哩。魏嘉平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自己可以去上班了,就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离开了魏家庄。

08

魏嘉平回到单位,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魏嘉平已经被团市委树立为青年标兵,电视里播过他的事迹,这一点是知道的。团市委书记庹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还说,已经将魏嘉平推荐到了宛都团市委。魏嘉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放着一堆的信件,贴着花花绿绿的邮票。魏嘉平将信件整理一番,装进一个档案袋里,准备带回去晚上看。廖景栓走了进来。廖景栓跟魏嘉平一个办公室,桌对桌坐着。廖景栓说:“魏老师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身体恢复得好吧?”

魏嘉平说:“本就是小毛病,早好了,再不回来,怕要在憋出新毛病来,就不划算了。再说,我还急着回来搭伙吃饭哩!”

廖景栓说:“快别说了,你回家没两天,伙就散了。葛燕燕觉得没法再来了,上官一娜又回市委机关食堂了,我一个人,想做了做一顿,不想做了就吃泡面,再不就是这儿蹭一顿,那儿蹭一顿,没一个准儿。”

魏嘉平说:“我今儿还不算正式上班,呆会儿,先去买点东西,继续搭伙,晚上咱俩整两盅。”

廖景栓说:“你身体咋样?敢喝吗?”

魏嘉平说:“没事,估计骨头缝早长住了。”

廖景栓说:“哦,差点忘了,这些天,那几个刺头娃儿,老在咱那一片转悠,我担心他们是来寻机报复,要不要先跟石公安知一声。”

魏嘉平说:“不用,真要报复,你咋也躲不过去,报复就让他们报复,大不了,再踢炸一根骨头。”

晚上,魏嘉平刚把两个菜炒好,酒还没开哩,蔺小虎等五个人就来了,齐刷刷站成一排,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廖景栓刚要上前理论,“噗通”一声,五个人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朝着魏嘉平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磕毕,蔺小虎说:“魏大哥,不管你认不认我们几个小弟,你都是我们的大哥。如果大哥不嫌弃,就容我们几个进去喝一盅,如果大哥不允,我们这就走人,决不打搅大哥雅兴!”

魏嘉平慌忙出门一一扶起,迎进屋内。几个人进得屋来,呼呼啦啦,变戏法一般掏出一只烧鸡两瓶酒来,蔺小虎说:“这是我们几个兑钱买的,钱是哥几个在工地搬砖挣的,绝对是干净钱,想的就是跟大哥喝一盅,赔个不是。”蔺小虎说罢,令人拿来六个大碗,将两瓶酒分倒碗里,接着端起一碗将一大半折进另一碗里,把少的递给魏嘉平,自己端起那只满碗说:“大哥有伤,我替了,大家共饮此碗,今后就是生死兄弟,干!”魏嘉平想拦挡,已来不及了,蔺小虎咕咚咕咚几下,便干了。于是,魏嘉平也忙干了碗。廖景栓还在呆着,蔺小虎几个,一抹嘴,鱼贯而出,走了。多年后,廖景栓想起这事还说,整个过程上下不到三分钟,干净,利落,义气,够哥们!

蔺小虎几个走后,魏嘉平跟廖景栓草草喝了两杯,便结束了。魏嘉平冲了一个热水澡,便躺到床上开始拆信看。拆了几封,都是些赞扬的话,寡味了,便打算往一边撂。这时候,魏嘉平看到了一封字迹有些歪扭却十分清秀的信,魏嘉平三个字,竟有两个是汉语拼音,便有点好奇地拿起来拆了。信只有一张纸,明显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内容很短,歪歪扭扭的几行:wei大哥,你救了我哥,我和奶奶都很ganji,我们家很qiong,没有东西给你,我想好了,你等着我,等我长大了,我给你当老po,不许反hui,拉gou!蔺丹杨。魏嘉平看完,“噗嗤!”笑了,笑过之后,又拿起信看了一遍。愣住了。这小姑娘一定是蔺小虎的妹妹,他家难道真那么穷吗?他们怎么只有一个奶奶,父母呢?魏嘉平躺不住了。

第二天上午,魏嘉平去公安局向石建勋要了地址,吃过午饭就去了蔺小虎的家。蔺家住在城南的郊外,四周都是菜地。三间低矮破旧的机瓦房,没有院墙,院子扫得很干净。院边有一棵桃树,斜斜地长着。树下支着一个石桌,旁边是五个磨得油光光的石墩。屋檐下,左边有一个竹棍绑的鸡笼,看得见里面养着两只鸡,右边搭着一个塑料雨棚,里面放着一张破旧桌子做的案板,旁边放着一个煤炉子,上面坐着一个通身熏黑的水壶,显然这是蔺家的厨房了。屋门是开着的。“屋里有人吗?”魏嘉平叫了几声,没人应,便把东西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正准备离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㧟着半竹篮青菜走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瘦瘦的,一看就知道属于长期营养不良,想必这就是奶奶和小丹杨了。魏嘉平迎住奶孙俩,自我介绍说:“我就是魏嘉平,给你们添麻烦了。”一听说是魏嘉平,奶奶便从身后拉出小丹杨说:“丫头,快给咱家恩人叩头!”魏嘉平赶紧扶住就要跪叩的奶奶,说:“使不得,使不得!”魏嘉平将奶奶扶到石墩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奶奶吩咐小丹杨:“快去开炉子。”转过来对魏嘉平说:“今天就在家吃,奶奶没好的招待,给你做酸菜鸡蛋捞面条。”魏嘉平说:“我吃过了,来看看奶奶,说说话,一会儿就走。”奶奶冲着正在淘菜的小丹杨说:“恩人吃过了,就咱俩,你做吧。”魏嘉平这边跟奶奶说着话,不时地瞅向厨房。小丹杨取了水壶,坐上带耳把的铁锅,麻利地将水壶里的热水倒进去,过去继续淘菜。水是热的,很快就开了,小丹杨两只小手抓着面条,一抖一抖地往锅里下,下毕,盖上锅盖。魏嘉平再瞅去时,小丹杨正在把淘好的青菜往锅里丢,然后,拿筷子搅了搅,撒下一点盐,一顿饭就算做好了。奶奶起身过去,把饭盛好端过来放在石桌上,回屋拎出一个油瓶,拽掉玉米芯塞子,拿一根筷子蘸一下,点在小丹杨的碗里。小丹杨说:“奶奶你也蘸一点吧。”奶奶说:“我筷子上有,快吃吧!”魏嘉平心里一抖,眼泪便涌起来,忙说:“奶奶,你们快吃,我有事先走了,改天我再来看你。”

魏嘉平逃也似地离开了蔺家。

回到住处,廖景栓、上官一娜、葛燕燕几个正在门口候着,见到魏嘉平如见到救星一样围了上来。几个月了,一块进来的只有牛春丽和邹虹勉强可以出镜,所以他们希望魏嘉平给指导一下,以便正式进入播音部。

魏嘉平知道,一个喜爱播音的人对入镜有着怎样的期冀,便点了头。

                             第二章    争     镜 

01

几个人进播音部已几个月了,只有牛春丽和邹虹勉强可以出镜,也就是说,廖景栓、葛燕燕和上官一娜都面临着被帕斯,去其他科室。魏嘉平说得对,播音虽是特殊行业,帕斯一个还勉强可以跟领导交代,如果把几个都帕斯了,那就是你马国华在故意给领导难堪了。

经过几夜翻来覆去的思考,马国华决定先送两个出去培训。可问题又来了。外出学习,机会难得,谁不想去呢?又伤脑筋了。马国华想来想去,决定把这个选择权交给陈一兵。于是,马国华打电话把陈一兵叫过来说:“准备派两个播音员到宛都台去学习,看谁去合适。”

陈一兵说:“这要看学了以后得起多大作用,若是只为回来能播音,谁去都行,回来还要带人,就得有所考虑,还是领导决定为好。”

老滑头!国家足球队若选这种人去,别说亚洲出线,进个十六强乃至八强都完全有可能。你会踢,我马国华也不是孬种。马国华说:“你回去考虑一下,抓紧把名单报给我!”

目的达到了,胜利了,陈一兵跟一个一上场就踢中一球的板凳队员一样喜滋滋地走出了马国华的办公室。陈一兵的喜悦,是一个底层管理者的喜悦,是一个底层管理者依靠自己的狡黠获得决策权之后的喜悦。陈一兵要牢牢地抓住这个权力,利用好这个权力,把播音部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权力这个东西,真是个好东西,人人喜欢,人人企望拥有,但它总是狼多肉少僧多粥少,根本无法满足每一个人的需求。即使可以有你一份,拿肉的不给你吃,施粥的人不施给你喝,你只能干瞪眼。这就点燃了人们的激情,激活了人们的智慧,激发了人们的斗志。现在,陈一兵要把自己得到的这块肉分给两个人,而需求者却有五个,包括魏嘉平就是六个,怎么分?甭熬煎,陈一兵有办法,老道着哩!陈一兵回到办公室就跟梁淑敏进行了商议。陈一兵做男同志的工作,梁淑敏做女同志的工作。陈一兵料定梁淑敏做不了,但还是要梁淑敏去做,一来算是探一探实底,摸一摸情况,二来呢,还是一个有效的缓冲,免得上去就遇上白尖石。白尖石是丹阳一种白色的硬石头,一锤砸下,火星四溅,砸开了,也是一堆硬碴子。丹阳人用它形容难对付的人和事,他们常常说,蚂蚱爷,上去就碰上白尖石了。

两人分了工,分别谈话,各做各的工作。

陈一兵首先找来了魏嘉平。吃柿单捡红的拿,吃杏专找软的捏。这句话有点贬义,但陈一兵有这个意思。褒义应该是先易后难。褒义也好,贬义也罢,对于魏嘉平都一样,无所谓褒与贬,是去与不去的问题,或者说是让去与不让去的问题。魏嘉平是很有性格的人,不能说是软柿子。对于魏嘉平,马国华是看好的,智慧,稳重,谦让,有能力,又是科班出身,可以说是品学兼优德才兼备。陈一兵也看好这一点。人很奇怪,身上的优点,恰恰又是弱点,甚至是缺点缺陷。魏嘉平的优点,陈一兵看得清,弱点呢,也拿捏得准。陈一兵很热情地招呼魏嘉平坐在自己对面,还泡了一杯自己喜爱的绿茶,然后才坐下来拉起家常。陈一兵主动说起了自己的小出身。陈一兵还真算是一个人物,一个农村娃儿,靠担柴卖柴,来到几十里外的丹阳县城读书,读完初中读高中,眼见要毕业了,父亲没了,他只好辍学回家务农,后来去当了兵,复员后,因口才好,嗓音圆润雄厚具有穿透力,被引荐到县广播站当了播音员。陈一兵很喜欢给人讲起自己的小出身,言外之意,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