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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争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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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国华终于下手了,陈一兵和梁淑敏双双被从《丹阳新闻》拿了下来。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乡间老农都会的把戏,马国华用到了陈一兵和梁淑敏身上,而且用得恰到好处,不留痕迹。

陈一兵是播音部的负责人,相当于主任,只是相当,享受正股级干部待遇。但谁都知道,这跟科级干部享受副县级待遇有着天壤之别。这回好,不是负责了,不是享受了,直接做主任了,名正言顺了。这样一来,自己很可能就是下一任总编室主任。哈哈!总编室主任,得劲。当总编室主任,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陈一兵不傻,更清楚这一点。你看哦!连张大年在内,连续三任总编室主任都提了副台级,自己若当了,能冇吗?当然不能!不仅不能,而且还要更快一些,而且应该是真正的副台级而不是享受副台级。陈一兵乐了,还心存感激。陈一兵觉得自己坚守《丹阳新闻》主播岗位是值得的,非常值得,否则会有今天吗?当然不会!

梁淑敏呢?新成立了一个艺术部,做了负责人,跟陈一兵原来一样,相当于主任了,享受正股级干部待遇了,心里美着哩!

落实单市长指示还有一条,那就是重用年轻人。单市长的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提拔重用,让年轻人担任中层领导;二是业务上重用,让年轻播音员上《丹阳新闻》。后者,把陈一兵和梁淑拿下来,就OK了。前者呢?不好办了。马国华很费了一番心思,也着着实实耍了一点小聪明,仍找不到好的办法。现在,梁淑敏的位置空出来了,可以提拔一个副主任,马国华第一个想到的是魏嘉平,有能力,品德好,用这样的人,不仅有利于工作,还能给自己贴金。把魏嘉平弄到副主任的位置,从整体看,资历上尚欠一点,但对几个播音员来说,却是资格最老的,毕竟早了一年多,大家也都喊他老师了。问题是提了魏嘉平,上官一娜怎么办?单市长指示大胆重用年轻人,当然不是指示重用魏嘉平,这一点,马国华十分清楚。提上官一娜当副主任?魏嘉平不会服,一块进来的也不会服,其他几个科室那些干了多年的老人员更不会服,弄不好会群起而攻,再来一个集体上访,那就坏菜了,成笑柄了。

怎么办?一连几个晚上,马国华都无法入睡,更无心情耕耘戴微微那片自留地。戴微微哪里容得下这个,步步紧逼,拷问马国华是否有了外遇,把公粮缴到别处了。逼得急了,马国华就把事情说了。戴微微知道了男人的苦衷,便心疼起来。

“好办!”马国华又在床上翻烧饼的时候,戴微微吹了一阵儿枕头风,把马国华吹灵性了:“把魏嘉平提起来当副主任,把上官一娜报到组织部去备案,这样,干活的也有了,单市长那儿也交代了,大家意见也没了。”

“一石三鸟,妙!”马国华一扭身,先给戴微微一个热吻,继而迅速扯掉她的衣服……

有了办法,接下来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丹阳广播电视台中层干部人事调整会议是在国庆节前的那个星期天举行的,会场设在位于四楼的演播大厅里。电视台的办公室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演播大厅也是会议室,舞台也是主席台,与一般的会议室不同的是,舞台比一般的舞台高了一点,比一般的主席台低了一点,舞台上方多了一些冷光灯。演播大厅的背景墙,是一副巨大的风景照,照片取景于丹阳著名的龙凤山景区。演播大厅可容纳一百三十人,电视台一百八十多人,原是坐不下的,但新闻部有的记者外出采访了,加上机务这样的特殊岗位离不开人,七个领导还要坐主席台,就坐得下了。有时候,人都能参加了,坐不下,临时加几个凳子,就可以了。

人事历来是敏感问题,人事会议属重要会议,谁会不愿参加呢?正请假办事的,回来了,该外出采访的,推迟了,到会人员空前的齐。来晚的,不等办公室安排,自己就搬了凳子,人行道坐满了,就坐到门口去,像是一个旁听生。

魏嘉平在外做专题采访,被临时通知回来。领导已坐上主席台了,魏嘉平才慌慌张张地爬上四楼,见马喜华坐在门口,就拿屁股抗了抗,与马喜华挤在一个凳子上。

魏嘉平刚坐下,会议就开始了,仿佛就是在等着他参加一样。会议开得很短,出奇的短,可以称得上是丹阳广播电视台全体会议史无前例的。会议只有三个议程,张大年主持,宣布会议开始,主管人事的常务副台长宣布了丹阳广播电视台党组关于电视台中层干部任免的通知,马国华最后讲话。马国华说:“我只讲一句话,这次调整的同志,满意,不满意,都必须服从组织安排,会后立即交接,下午六点前拒不交接的,就地免职,散会!”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魏嘉平却一头雾水了。

怎么就成了副主任了呢?魏嘉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没有认为自己是在梦里,他觉得是有人在跟自己开玩笑。这个人是谁呢?是陈一兵?是马国华?是广播电视台的所有人?魏嘉平正在纳闷,正在迷茫,也正在小小的兴奋着,梁淑敏把他叫了过去。

播音部的工作单一,梁淑敏原来又是副主任,跟一般播音员一样样儿,没啥好交接的。不涉及人,不涉及财,只涉及物。物只有三样,一样是办公桌,一样是办公椅,一样是文件柜。办公桌和文件柜里的私人东西已经腾出来,梁淑敏说:“魏老师,你过来坐这儿吧!”魏嘉平说:“先不急,你那边的办公室安置好了再说。”这就算交接了。

梁淑敏知道陈一兵有话要跟魏嘉平要说,借故去看那边的办公室,走了出去。陈一兵招呼魏嘉平坐下说:“嘉平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进电视台三年零两个多月了吧?”

魏嘉平说:“陈老师记性真好,再有九天就满三年零三个月了。”

陈一兵说:“这几年,我一直以工作为重,对你要求苛刻了点,那也是恨铁不成钢嘛,你不要放心上。不过,反过来看,没有那些苛刻,你也难有今天的进步。”

魏嘉平说:“我一直感激陈老师对我的教诲,特别是业务上的帮带,让我终生受益。”

陈一兵说:“这次马台长找我谈话,我竭力推荐了你,你一定要不负众望,做一个好助手,配合做好播音部的工作。”

魏嘉平不知道台里为什么会提拔自己,但却非常清楚,陈一兵绝不会推荐自己。可以这么说,在魏嘉平提拔的问题上,只要陈一兵不上烂药就算魏嘉平烧高香了。不管怎样,此刻,魏嘉平必须感激,即便是心不由衷,也要说一些感激的话,表一下对陈一兵的忠心。魏嘉平说:“陈老师,你知道我这人嘴笨,好听话说不出来,就一句话,以后陈老师有事,只要吱一声,我立马就办!”

陈一兵说:“嘉平啊,能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这时候,魏嘉平瞥见陈一兵的文件柜里有一提尚未拆封的茶叶。魏嘉平知道,那是廖景栓送的。魏嘉平知道,陈一兵不会知足,就像他对茶的嗜好一样,永无止境。快三年了,魏嘉平觉得陈一兵还是个陌生人,至少说,还没弄懂陈一兵是个怎样的人。按常理说,一个嗜好茗茶的人,是一个高雅的人,一个淡泊名利的人,一个超凡脱俗的人,一个有着极高修养的人。可魏嘉平眼里的陈一兵,似乎对权力有着莫名的崇拜,而且非常热衷于琢磨人与人的关系,而且期望自己能在纵横交织的关系网里结一个属于自己的网结。在播音部的这几年,魏嘉平觉得他一直在打着这样一个结,并把结点选在了廖景栓身上。现在,他还会继续打吗?

魏嘉平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