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肖先友才发现杂志是二零零九年第十期的,是过期杂志,便骂了一句:“奶奶的湖北佬!”虽然是旧杂志,肖先友没看过,跟新的没有什么区别。肖先友先浏览了一下目录,看到了毕飞宇的名字。肖先友读大学的时候,读过同学向他推荐的长篇小说《推拿》,对毕飞宇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他用三个晚上读完了那本书,一下子对盲人的生活有了全新的了解,更重要的是他悟到了一点:正常人能看到的盲人看不到,但盲人能看到的正常人未必就能看到。于是,肖先友直接翻到毕飞宇的那篇小说。小说的名字很普通——《睡觉》。看着题目,肖先友的第一感觉是毕姥爷江郎才尽了,没东西好写了,把睡觉都搬出来了。但往下一看,眼球就被抓住了,一口气读了下去。
呵呵。肖先友感叹了。小说中,从事不良职业的小美,被富商包养,生活在高档别墅区,百无聊赖,养狗为伴。带狗散步偶遇一年轻男子,拉开华丽的人生帷幕。小美从大学生到出卖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同情之处,毕竟现实还没有到逼良为娼逼上梁山的境地,更何况曾经的教育系优等生小美不过就是借青春换取俗艳的生活。倒是三个年轻男子有点意思,一个致力于仕途,一个只会向感情求乞,一个眼里只有金钱,似乎都是病态的,在某种意义上,这三个男子其实是一个人,只是表现了男性的不同侧面而已。有意思,不等于喜欢,肖先友甚至有些不肖,尤其对那个吃软饭的家伙还有些厌恶,嗤之以鼻。
肖先友很生气,为天下的男人们生气,撂下杂志,不读了,把自己也撂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肖先友起来,又坐到电脑前,找出游戏来打。
十点多,姬董事长回来了。卧室的门是开着的,外面的门可能没关牢,姬董事长进来了,肖先友也没有觉察,还专心打着王者归来。姬董事长显然喝了酒,走路晃晃悠悠的,有些站不稳,一个趔趄就撞向了肖先友。肖先友一个冷惊,立了起来,见是姬董事长,忙伸手去扶,没扶牢,竟滑入了怀中。肖先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任由姬董事长在胸前靠着。肖先友又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肖先友的嗅觉被刺激了,一些感知器官被一下子激活了,充血了,燥热了,燃烧了。肖先友近乎贪婪地嗅着那迷人的香味,富有棱角的性感的嘴唇已开始轻吻那乌亮的秀发了,突然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也可能是从肖先友的某个部位的某个器官里传出来的,把肖先友喝住了。肖先友那富有棱角的性感的嘴唇僵在了那里,四肢僵在了那里,整个身子僵在了那里,只有那颗隐藏在胸腔里的心还在急遽地跳动着,咚咚咚,咚咚咚,好像没有停歇的样子,犹如古战场上擂响的战鼓,愈擂愈响,愈擂愈急,正在催促披挂好的战将跃马出战。他正要把怀中的尤物推开,忽然听到了姬董事长嘤嘤的啜泣,慌乱了,不知所错了。良久,肖先友又听到一个声音,很远,又很近,飘渺,又真切。“抱我,抱紧我。”终于,听清了,很近,很真切,是从胸前发出的,是伴着音乐一样动听的嘤嘤啜泣声发出的,那声音像一个柔弱者的乞求,又像一个大将军的命令,让肖先友咚咚咚响着的心,柔了,软了,化了,血一般流遍了全身,沸腾了,燃烧了,无法抗拒了,抱紧了,抱死了。肖先友僵在了那里的富有棱角的性感的嘴唇复活了,灵活了,疯狂了,顺着乌亮的秀发一路狂吻,发际,耳根,脖颈,脸颊,最后停留在姬董事长红润的唇间。肖先友口中的灵物出动了。柔软,灵动,有力,轻轻一伸一挑就撬开了姬董事长洁白的坚硬的牙齿,长驱直入了,抵达另一个灵物了,纠缠了,缠绵了,舒缓了,像音乐一样行进到了一个轻歌曼舞的抒情慢板。轻与柔,不是轻柔,是力,是钢,是火。舒与缓,不是舒缓,是含苞,是孕育,是爆发的前奏。如果说一个二十八岁的小伙与一个三十八岁的女人是干柴烈火,那么一个几个月没有房事的二十八岁小伙与一个三年没有得到爱情滋润的三十八岁的女人那就是燃油,那就是雷管TNT。一个火星儿,嘭!就燃烧了,爆炸了。一个舒缓的慢板过后,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松开了,急急地撕扯着对方,从上到下,由外及里,一件件扯下,扔掉,直到一丝不挂,拥倒在宽大的床上。
肖先友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多,身边空着,他下意识地瞅瞅屋子,姬董事长已经不见了,他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上面放着一张纸,很显然是酒店的便签,便拿起来看了:给你叫了外卖,九点半送到,今天仍然没事,好好休息,吃过饭,上网订两张明天去广州的机票,身份证在箱子里。亲你!
九点半,外卖准时送到,一份牛奶,一杯奶茶,一个汉堡,一个披萨,两个鸡蛋。肖先友签了单,刚要付款,外卖员说:“付过了。”扭头便走了,一句也不想多说的样子。肖先友悻悻地关了门,吃了起来。也许是真的饿了,肖先友有点狼吞虎咽,不一会儿,便一扫而光。肖先友很满足地摸摸肚子,舒服地打了一个饱嗝,坐到电脑前准备订票,便扫了一眼昨晚放在电脑旁的手机,屏角的提示灯一闪一闪的,忙拿起来看,是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费玉,一个是王明丽。肖先友先回了费玉的,不能重色轻友啊。手机里,凤凰传奇的玲花刚唱一句“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便被挂掉了,不一会儿,微信过来:在开会。肖先友接着回了王明丽。一接通,王明丽便幸福地急急地说:“老公,你儿子昨晚踢我了,我说,儿子,别闹,爸爸不在家,要学会听话,你猜咋样?儿子真的听话了,昨晚到现在,一下也没再踢我。”
肖先友说:“那当然,我的儿子,跟他老爸一样听话。”
王明丽说:“看把你美的,一旦不是儿子呢?”
肖先友说:“那也是我闺女,得跟我老婆一样漂亮,一样温柔。”
王明丽说:“昨晚费玉他们来过,说魏老师也要来的,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没来。”
肖先友说:“还是打电话叫你妈来,咱不能老麻烦别人。”
王明丽说:“我说了,以后不让他们来,梦莹说,她晚上过来作伴儿,我俩投缘,我答应了。”
肖先友说:“人家是省城来的,你多关照点,把你的拿手菜做出来,让她多尝尝,说不定你俩真成好姐妹哩。”
王明丽说:“这能用你操心,你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少吃辣的,凉的,别喝酒,小心把胃病再喝犯了。”
肖先友突然心里一酸,觉得太对不住王明丽了,忙撒谎说:“姬董事长叫我,回头我再打给你,记住照护好自己。”肖先友挂掉手机,已是泪流满面了,继而竟哭出了声,而且无法自己,只好爬在床上,把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王明丽,多好的女人,漂亮,温柔,单纯,善良,父母和哥哥都是干部,家境比自己强多了。当年恋爱时,家里一直反对,她却义无反顾地跟自己结了婚。这也是她不让母亲来照顾她的原因。这么好的女人,自己竟然背叛,还是个男人吗?还是人吗?你还有脸哭吗?你还有资格哭吗?肖先友厌恶自己了,痛恨自己了。肖先友止住了哭泣,爬了起来,站了起来,抡起巴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眼睛冒了金星,嘴角流了血水。肖先友决定回到自己房间去,离开这个让自己沦丧的肮脏之地。肖先友麻利地订好机票,电脑也不及关,在门口抽出插在电源开关上的房卡,逃也似地出了门。肖先友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伸手去上衣兜里摸卡,没有,又去裤子兜里摸,摸了右边摸左边,没有,还是没有,猛然想起昨天放电视柜上了,折回来开了门找,没见,便打电话问总台,总台小姐告诉他的房间已经退了。
肖先友突然有了一种没有退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