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梦莹平心里清楚,唐豆豆多精明多世故的一个人,就为想喝一杯,拎着一大咕噜菜,跑这儿了?鬼才信哩!是为了那段视频?是为了满足点好奇心?不大可能。为套近乎?跟一个外地来的播音员,值得吗?哪是为啥呢?哪是为啥呢?郝梦莹找不到能令自己信服的答案。上学的时候,郝梦莹是很会答题的,还得过满分哩!可面对社会答卷,生活答卷,不会了。好像很有难度,需要有技巧,仅有智商是不够的,还要有情商,还要有阅历,还要有经验,有失败之后的自悟。这些,郝梦莹好像都有,又都没有,可能是似有非有,若无若有,有点飘忽不定,模棱两可,很难捉住,也就很捉住答案。
此刻,唐豆豆心里也很清楚,清楚自己此举的目的。唐豆豆嘴上嘻嘻哈哈,心里却在琢磨着视频的事。唐豆豆已想过N遍了,已琢磨过N遍了。想了,就要琢磨,琢磨了,就要继续想,往深处想,往大处想,往远处想,往多处想。视频内容是啥?哪儿弄的?谁弄的?偶然拍的?跟踪拍的?目的是啥?为捏住詹瞻的把柄?有可能!那就阴谋了,可怕了。是啥阴谋呢?又想了,又琢磨了。针对谁的?廖景栓?上官一娜?詹瞻?还是别的什么人?......唐豆豆琢磨不出,就一个一个琢磨,一个一个琢磨,停不住了。
唐豆豆拽魏秋平过来的目的名义上是为给郝梦莹过一个生日,想想看,郝梦莹冷不丁看到突然送来的蛋会是啥样?兴奋?激动?狂喜?会不会搂住你“喯”亲一个?再知道了这一切的筹办者不是魏秋平而是我唐豆豆呢?之后呢?感动。感激。感恩。左一个姐,右一个姐,叫得人心尖尖儿甜。之后呢?亲近了,无话不谈了,就有机会把那个视频偷偷删除了,詹瞻再不会出现尴尬了。再之后呢?詹瞻满意了,廖景栓满意了,自己就可以进播音部了。
几个菜很快就炒好了。唐豆豆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马上七点。这时候,门响了,有人叩门。唐豆豆扯了嗓子一般唤:“郝梦莹,开门!”结果,魏秋平去开了。一个陌生的帅哥站在门口,双手捧着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还有一束鲜花,见门打开,用丹阳味很浓的普通话说:“生日快乐!”
魏秋平说:“帅哥,走错门了吧?”
那帅哥问:“你不是郝梦莹小姐吗?”
魏秋平听了,方回过神来,忙客气地说:“请进!”
那帅哥说:“谢谢,请签收一下。”
魏秋平签了字,将蛋糕和鲜花接过来放在餐桌中间,冲着郝梦莹的房间唤:“开餐啦!”郝梦莹应声出来,见一桌的好菜,还有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忙问:“谁生日呀?也不早说,我连礼物都没备。”
唐豆豆说:“真是贵人多忘事,看看手机,今天是几号。”
郝梦莹说:“八月三号,建军节刚过呀!”
唐豆豆说:“这不是你生日吗?”
郝梦莹说:“看的档案吧?弄错了,农历八月初三才是哩!”
猝不及防,好不尴尬!唐豆豆那美丽的脸蛋红了,还有点热辣。还是魏秋平脑瓜灵泛,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说:“嗨,生日嘛,早过是过,晚过也是过,有酒有肉,快快快,吃肉,喝酒!”
郝梦莹本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经魏秋平这么一说,端起酒杯说:“哥们,来,为我早到的生日,干杯!”
“干杯!”
“干杯!”
酒真是个魔鬼!三杯下肚,尴尬没了;又三杯下肚,话匣子打开了;再三杯下肚,心扉敞开了。很快,一瓶二锅头就落个瓶底了。唐豆豆拿起瓶摇了摇说:“就剩这些了,我不行了,谁把它干了?”
郝梦莹一把夺过来说:“今天我是寿星佬儿,谁都别想争,这些我包了。”说罢,对着瓶口,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几下,干了。接着唱道: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唱了两句,郝梦莹和魏秋平也跟着唱了起来: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
不待唱完,郝梦莹已泪流满面,两人正不知何故,郝梦莹又挂着笑说:“谢谢两位姐姐,看我高兴的。”魏秋平递来纸巾,郝梦莹擦了擦泪,接着说:“打记事起,父母从未给我过过生日,他们总是忙,总是要我学会独立,靠自己去打拼,甚至不允许到他们工作的单位应聘,要我像他们一样到广阔的农村去大有作为,所以我来了丹阳。因为有你们,来丹阳,我不后悔,应该庆幸。”
唐豆豆问:“你父母都是干啥的?这么严厉!”
郝梦莹说:“除了公务员,谁会这样?”
魏秋平说:“知足吧!有父母就是你的福气,又是公务员,还不让我这农村娃儿羡慕死。”
郝梦莹说:“羡慕是吧,我把位子让给你咋样?”
“那感情,我这就走马上任了。”魏秋平说着,就去摸郝梦莹的手机。郝梦莹没防备,被魏秋平摸了去。这时候,唐豆豆的手机响了。唐豆豆起身去郝梦莹卧室接了,回来说:“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聚。”
送走唐豆豆,魏秋平打开郝梦莹手机,在联系人里溜了一圈儿,竟没找到郝梦莹的父母,便问:“咋没令堂大人电话?”
郝梦莹说:“打不通的,有也没用,只能等他们打你。若不信,请尝试,找father,请摁A,找mother,请摁B,找nurse,请摁C。”
魏秋平果真在联系人里找到了A、B、C三个字母号名。于是,摁了免提,先拨了A,手机“滴——滴——”刚响了两下,就通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丫头,咋想起老爸了?”
魏秋平沁下头说:“老爸,给你来个脑筋急转弯,猜猜我在干吗?”
“鬼丫头,在打手机,这若能难住老爸,老爸就该下课了。”
“老爸真厉害!不过,是同事在给我过生日,想不到吧?”
“过生日?你妈天天扳着指头算,还有一个月哩,咋今天就过了?”
“他们按档案,当然是今天啦,同事弄了一大桌子菜,还有丹阳出的洞藏葡萄酒,丰盛着哩!”魏秋平怕郝梦莹的父母担心,没有说喝的是二锅头。
“莹儿,咋还喝酒呢,小心喝坏身体。莹儿,记得下个月回来,我们给你过二十六岁生日,这回一定不再骗你!”
听到这里,郝梦莹已泪流满面,欲过来抢回手机,魏秋平迅速跑进卧室,反锁了房门。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郝梦莹拿纸巾擦了擦泪,便过去开门,拉开门,竟是三个陌生的年轻人,一个个赤着臂膀,有两个胳膊上还刺着鹰和蛇的纹身。见郝梦莹开了门,那个没有纹身的说:“她就是郝梦莹!”说时迟,那时快,三个人一拥而上,将郝梦莹搡进客厅,“哐当!”一声,踢关上门,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魏秋平听得声响,以为是郝梦莹在骗她开门,少顷,觉得不对,忙开门出来,只见郝梦莹躺在地上,那三人已走出门外。魏秋平忙扶起郝梦莹,赶紧拨打了110和120。110是报警的,有警必出,出警是警察的职责,跟播音员出镜一样,必须准时。但也不一样。播音员出镜,那是固定的时间,固定的时间段;警察的出警,是随时的,即时的,不固定的。如果说有相同点,那就是都有一个时间要求。播音员出镜播新闻,中央电视台是半个小时,丹阳电视台是十五分钟。公安部门要求接警五分钟出警,丹阳出警是十五分钟。都是十五,相同了。120是急诊,人命关天,必须快,不快不行,会出人命,关键是还有经济驱动着,你晚了,就没饭吃了。所以,120早一步到了,就把郝梦莹接走了。
郝梦莹伤得也不算重,就折了两根肋骨。说折也不确切,准确说,只是横着炸了一条缝,还没有老百姓玉米地里的炸缝宽,没什么大碍,危及不到生命,与那些遭遇黑社会的人相比,幸运多了,没少胳膊,没少腿,生命体征完好无损。就说半年前,一个赌博赌输的家伙,生生被人砍了两根指头,竟不知道是谁砍的,令公安局也束手无策,爱莫能助。现在这点伤算什么,毛毛雨啦!
郝梦莹被接走不多会儿,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样子,两个警察就赶到了,一男一女,女的魏秋平认识,是费玉的前女友石灵灵。魏秋平接待了,还尽了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做了笔录,摁了指印,红鲜鲜的,刚摘的野草莓一样。做好笔录,魏秋平想了想说:“我手机不见了。”石灵灵说:“知道了。”
石灵灵说罢,两个警察就走了。魏秋平突然觉得应该给哥哥打个电话,知一声,毕竟是播音部的人。也许还惊魂未定,魏秋平手抖抖的,摁错了键,拨了出去,通了,急急地说:“哥,出大事了,郝梦莹被人打了!”
那边急急地问:“莹儿,你说什么?”
魏秋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声地说:“郝梦莹被人打了——!”
那边问:“重吗?”
魏秋平这才听出来不是哥哥,拿过来看了,竟是郝梦莹父亲,忙说:“叔叔,你别急,120刚接走了,估计问题不大。”挂掉郝梦莹父亲的电话,郝梦莹又拨了魏嘉平。
郝梦莹的母亲当天夜里就来了丹阳,第二天只跟马国华打招呼请了假,就把郝梦莹接回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