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精心准备的团拜会就这样终止了,夭折了,有点小小的遗憾。这边,广播电视台演播大厅的团拜会夭折了,那边,丹阳看守所里的警民迎新春联欢晚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这里的警自然是看守所的狱警,民自然是监民,也就是在押人员。丹阳看守所的监民有三种:批捕待起诉的,起诉待审判的,申诉待终审的,那些过了终审的,不是被移交,就是被执行了。这三种监民,也是有所不同的,那些罪大恶极的监民是不能联欢的,譬如故意杀人的嫌疑人,说嫌疑人是对他们的尊重,其实就是杀人犯,他们只配呆在号子里,脚镣手口伺候。魏嘉平属于批捕待审者,而且非罪大恶极,而且才艺出众,而且属公众人物,自然就是联欢对象。魏嘉平的联欢,不光是观看,还要为观看者演出。魏嘉平准备了三个节目,一个是蒋大为原唱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一个是迟志强原唱的《铁窗泪》,还有一个是宛梆《包公铡美》选段。魏嘉平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报幕,也就是担任晚会主持。主持至少要两人,一男一女,女的是看守所借来的,所长说是一个十足的大美女,是丹阳市的警花,今天见了面,魏嘉平才知道是石灵灵。石灵灵是大美女,与广播电视台的播音员不差上下,但主持就不在一个档次了,差远了,隔行如隔山,可以理解的,魏嘉平只是担心配合不默契。所长说:“没什么,晚会又不上电视。”结果呢?广播电视台知道了,看守所搞联欢,新鲜。新鲜事物的发生本身就是新闻,广播电视台就派了记者。
魏嘉平的节目作为压轴戏放在最后。石灵灵正准备上台为魏嘉平报幕,手机响了,是爷爷石建勋打的,石灵灵划开接听:“喂,爷爷,正要上台呢,啥事,快说。”石建勋说:“有任务,几点结束,我去接你。”石灵灵说:“九点半,我挂了。”撂下手机,石灵灵匆忙走上舞台,朗声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是往昔,今日,你虽身陷囫囵,只要有悔过之心,就一定能重新成为社会的有用之人。下面请欣赏由丹阳广播电视台知名播音员魏嘉平老师演唱的《铁窗泪》。几乎是石灵灵退下的同时,魏嘉平健步走上舞台,向者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平静而真诚地说:“我虽坚持认为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我还是希望用一曲《铁窗泪》洗涤每一个未泯的灵魂,让我的歌声唤醒大家的良知,让我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音乐响起,魏嘉平深沉地道白:
人生最大的悲剧
莫过于失去自由
人生最大的痛苦
莫过于失去亲人和朋友
我没有响亮的嗓音
也不具有动人的歌喉
但我有一颗诚挚的心
在这美好的夜晚
我要介绍这首我心中的歌
奉献给我的亲人和朋友
我曾站在铁窗前
遥望星光闪闪
那闪闪的星光
就像妈妈的眼睛一样
让我低下头来
悔恨难当
接着,魏嘉平深情地唱道:
铁门啊铁窗铁锁链
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
外边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何日重返我的家园
何日重返我的家园
条条锁链锁住我
朋友啊听我唱支歌
歌声有悔也有恨啊
伴随着歌声一起飞
伴随着歌声一起飞
月儿啊弯弯照我心
儿在牢中想母亲
悔恨未听娘的话呀
而今我成了狱中的人
而今我成了狱中的人
谁也没有想到,这时候,石灵灵缓缓地走出来,边走边唱道:
月儿弯弯照娘心
儿在牢中细思寻
不要只是悔和恨
洗心革面重做人
洗心革面重做人
魏嘉平先是一愣,马上回过神来,接着石灵灵充满激情地唱道:
慈母啊眼中泪水流
儿为娘亲添忧愁
如果有那回头日啊
甘洒热血报春秋
妈妈呀儿给娘磕个头
月儿啊圆圆照我心
我在狱中想伊人
不知你是否相信我呀
脱胎换骨变新人
脱胎换骨变新人
石灵灵接唱道:
月儿圆圆照我心
盼望你早出监狱的大门
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等你回来不变心
我等着你回来不变心
魏嘉平与石灵灵一起道白:
假如明天来临
假如能得到母亲的原谅
我将插上新生的翅膀
在蓝天白云下振翅高飞
自由地翱翔
假如明天来临
假如能得到朋友的理解
我将荡起生活的双脚
跑到母亲河长江的怀抱
一曲终了,全场掌声四起,一个年轻监民突然冲上舞台,紧紧地抱住石灵灵的双腿,泣不成声地说:“大姐姐,请你转告我妈,我一定悔过认罪,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去孝敬她老人家。”顿时晚会现场一阵混乱,掌声,泣声,久久不息。
晚会结束,魏嘉平面临着很快被收监,石灵灵迅速将魏嘉平拉到一边,小声说:“你的事情我已暗中调查清楚,可能很快就有结果。”魏嘉平说:“你不该告诉我这些,你犯纪律了。”石灵灵说:“我比你清楚,可他们已经在草菅人命了,我们不能再沉默了。”这时候,台下三个狱警开始集合监民,三个方阵,一个狱警唤:“036,集合!”魏嘉平迅速跑过去,加入到队列里。狱警厉声说:“报数!”监民们立刻报道:一,二,三......每人报了,便抱头蹲下。报完数,狱警喊:“起立,向右转,齐步走!”监民们才一队队走出餐厅。
石灵灵看着魏嘉平离去,才猛然想起爷爷说的事,慌忙跟所长打了招呼往外走。石建勋把车停在看守所大门外的黑影里,见石灵灵出来,开了灯,石灵灵一闪身便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石灵灵屁股还没坐稳,便急急地问:“啥任务,神经兮兮的。”石建勋说:“闫局长直接通知的,小不了。”石灵灵问:“几点集合?”石建勋说:“接通知后十分钟到达如家快捷酒店,到面前为止,你已经迟到二十八分钟了。”石灵灵说:“不会是闫局搞演练吧?”石建勋说:“你认为闫局吃饱了撑的,拿我这个糟老头开涮哪?”是呀,闫局再怎么疯,也不能拿一个年后就要退休的老头演练,那一定就是有大行动了。石灵灵入警几年,抓捕行动参加过多次,可像这次一样神秘的,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兴奋,是那种老虎嗅到血腥的兴奋,准确说是亢奋。说话间,石建勋已经把车开进了酒店院内。石灵灵知道这家酒店,由于偏僻,平日客人很少,只有旅游旺季才可能爆满一两次。现在这当口,人们都忙着往家跑,平日生意好的酒店都冷冷清清,这里恐怕一个客人也不会有。然而,石灵灵想错了,进入大厅,才发现除了干警还有许多生面孔。干警们一个个满脸疑惑,也不敢询问,就那么坐着站着,沙发的扶手上都坐满了人。
和大家一样,石灵灵和爷爷的手机入门时都被收了去。没了手机,时间就难以打发,石灵灵心里突然感到没了抓挠。她现在最想跟蔺小虎聊一聊,哪怕一句也行。手机在那儿搁着,一堆一堆的,闲着哩,完全可以玩一玩,事实上不行,收了就是收了,收了就不是你的了,至少说暂时不是了,也不是不是,还是你的,收的是暂时的使用权,也就是说,你现在没有了你的手机的使用权。石灵灵看了,闫局的手机也在那儿放着哩,闫局都没了手机使用权,谁还能说啥,噘着嘴吧,耷拉着爪儿吧,耐心地等吧,又不是没这么干过。石灵灵就过去跟几个姐妹立到了一块。
熬到深夜十一点,闫局终于出现了,跟着闫局出现的,还有郝梦莹的母亲。石灵灵见过几次郝梦莹的母亲。第一次是郝梦莹事件发生不久,郝梦莹的母亲过来询问案情进展,后来石灵灵去郝梦莹那儿又见过几次,算是熟人。她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抓那几个几个混混儿背后的指示者?石灵灵正纳闷,闫局厉声喝道:“集合!”恹恹欲睡的干警们立马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地列好队。闫局接着喊:“立定!稍息——!现在,分一下组,每组七名干警,第一组:李建东、董志钦、张峰、封艳阳......最后八人为一组,作为行动预备队。每组跟随一名纪检干部,一切行动听从纪委领导,若有抗命,以警风警纪论处!下面,请省纪委甄书记讲话,大家欢迎!”
郝梦莹的母亲是省纪委书记?石灵灵吃惊不小,暗中吐了一下舌头。郝梦莹的母亲只讲了三句话,第一句是纪律,第二句也是纪律,第三局还是纪律。最后,闫局看了一下表说:“今晚的行动零点开始,暂且称作零点行动,现在对表,十一点二十三分,出发——!”整个抓捕行动非常顺利,只有范良辰一人漏网,闫局长命令预备队配合行动组继续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