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1)

1,日,内,刘宅刘慎修客厅

韩兴银、段新五、李墨林等已经跟刘慎修谈了好长时间了。

刘慎修:兴银,你呢,在刘家已经15个年头了,你给刘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不会忘记,刘家不会忘你,一句话超百总,我还是希望你收回辞呈,好好归柜去吧!

韩兴银:老族长,也不是我韩兴银任性,就这么回去,我还是上下受热,影响刘家的买卖。

刘慎修:至于说,你非要孙大有出柜,这样的大事,须要商量啊!

段新五:孙大有年轻气盛,挣了俩钱儿,不知道自己姓孙了。他出了柜,刘家有的是买卖铺号,老族长你随便安置一个地方算了。我们这里要人可心马合套,决不能跟他闹别扭咧,他也随心咧。

刘慎修:好吧,这事得商量。召集各堂主事的,一齐定个章程。

韩兴银:那今天不能商量?

刘修慎(想了想):今天不能,长门主事张竹梅正在病中,等她好了再议。

韩兴银:刘家真是人才辈出,又出了一个巾帼英雄。

刘慎修:咳,也怪长门男人不提气,逼得女流上阵,你们几位,就住在外宅等两天吧!

韩兴银:不咧,我们都是乐亭人,也只当是探家吧,等你老的信。

2,日,内,刘家外宅侯长水住室

侯长水坐在炕沿上,插套股(马车套绳),嘴里哼着小调:九缸十八锅,不在东坡在西坡。

韩兴银进来:嗬,你还挺乐呵的?

侯长水:哎哟,舅啥时来的?

韩兴银:你小子这事办得也不漂亮啊?

侯长水:咋的咧?阎瞎狗下的贴子,就说三天为期,三天头上我就跑回来咧,有啥毛病?

韩兴银:应该多呆两天。

侯长水:拉倒吧,回来我才听说,就是多呆十天,刘家也不去赎票!

韩兴银一惊:谁的主意?

侯长水:听说是长房大奶奶的话。

韩兴银:哦,这个老娘们儿是够厉害的呀!

侯长水:你老捎信来,跟阎瞎狗共同做机子,就是给刘家添乱,目前也算达到了。因为这事,这家的祭祖被搅乱了,八大堂因为拿赎金差点打起来。

韩兴银:到了归齐,还是张竹梅坐住了阵脚。

侯长水:我说舅啊,阎瞎狗的滦河套,可不错,吃鱼圧肉,玩得痛快。听说,阎瞎狗这些年弄钱无数,都埋在滦河两岸咧。他们说九缸十八锅,不在东坡在西坡,老鼻子咧。跟他干也不离儿!

韩兴银:别胡说,那可是掉脑袋的活计。你呀,赶车有一套,人称圣手车夫,也不简单,好好在刘宅干,给张竹梅赶车,要是干好喽,咱爷俩都有油水。

侯长水:舅,我不小咧,也该给我张罗个当家咧!

韩兴银:有了钱,媳妇还不好说,听舅舅我的没错。

侯长水:爹妈都没咧,我就靠着舅咧,俗话说,娘亲舅大嘛!

韩兴银:好小子,知道这个就中。

3,夜,内,滦河套密林里。

土匪头子阎瞎狗的窝点,灯明火亮,宽绰舒适。

密林里有荷枪土匪,打闹嬉耍。

韩兴银与阎瞎狗,对坐饮酒。

韩兴银:阎老爷,果是神仙的日子啊!

阎瞎狗并不全瞎,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大眼睛瞎了,小眼睛不瞎。

阎瞎狗:哎,混日子呗!这个年头,有枪便是草头王。就是那些民国总统,也是一样,谁的人马多,就是一手遮天。东北王张作霖,一起手儿,不也是我们这行嘛。

韩兴银:不,东北叫胡子,咱乐亭地界,跟你们这号人叫耍人儿的。

阎瞎狗:耍笔杆子的,叫刀笔邪神,那是文耍人儿的,歪理邪说。我没那本事,只靠拼命,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韩兴银:听说阎爷刚出道儿,就是半把剪子片,震服了同行。抽烟取火,用手抓火炭儿,点完烟仍把火炭放在大腿上,烧得肉嗞嗞响,照样谈笑风生……

阎瞎狗:嘿,那是小意思。我怎敢与你韩大掌柜的相比呀!不过,这回你办得不够意思,你不能让长水、让我办这码事。按说,刘家挺对得起我的,每年四六八节,准有礼品送来。那礼单上写的是物件,打开一看,全是金黄银白呀!

韩兴银:刘家手巴儿大,也是为了他的平安啊!

阎瞎狗:是啊,人人心里明白,不像有些守财奴。

韩兴银:我犒劳阎爷的也不算少吧!

阎瞎狗:你和刘家比,只是九牛一毛啊!但是,我不挑你,我总记得,我将冻饿而死之时,你把我从破庙里背到家,把我救活。

韩兴银:阎爷是有心的人,明天,我就回家住两天,往后有啥事,找长水支会一声。

阎瞎狗:别坑害刘家了,他们也不容易的。何况是你的东家。那个孙秀三,你对他有恩情,他也不会忘,他年轻有能力,你得容他……

韩兴银:好咧。阎爷,以后我们心里记着,做事各不相扰!

阎瞎狗:还是大掌柜明白,喝酒,天亮我送你出滦河套……

4,晚,内,刘慎修居室

刘慎修正安慰刘玉。

刘慎修:别着急,竹梅会平安归来的。

刘玉:说不着急,是假的,竹梅说七天为限,务必到家。

刘慎修:这不是刚刚七天头上吗?

刘玉:都日头没咧,还不见人影呢!

刘慎修:天不亮就是今儿格。大侄子,回房歇着去吧,咱爷俩一齐等,说心里话,我比你还急呢!

5,夜,内,刘玉居室

秀秀为刘玉铺床,脱衣。

刘玉躺下:秀秀,你上来,搂着我。

秀秀顺从地上床,与刘玉挨着躺下。

刘玉抚着秀秀,闭着眼睛,嘴里喃喃念叨着:竹梅,竹梅……

秀秀坐起。

秀秀:老爷,秀秀是你的贴身丫头,你叫我干啥都中……只是,你别搂着我,呼唤着大奶奶……我心里不好。

刘玉:不好,不好,你就上你的睡处去吧!

秀秀悄悄下床。

秀秀:老爷,我再给你沏一碗人参灵芝汤吧!

刘玉:不喝了,喝多了嘴干。倒杯水吧!

秀秀:放啥茶?

刘玉:啥也不放!

秀秀:白开水?

刘玉:白开水。

(突然,传来一声:白开水最好喝!)

(秀秀、刘玉一怔,抬头望见了风尘仆仆,男装打扮的张竹梅)

(秀秀迎上去)

(刘玉激动地从床上滚下来。)

(秀秀回身去扶)

刘玉跪在张竹梅面前:谢天谢地,阿弥托佛,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张竹梅把刘玉扶起来

6,夜,内,张竹梅居室

刘玉亲昵张竹梅,张竹梅将刘玉推开。

张竹梅:你,只会卿卿我我的,咋不问问事情办得咋样?

刘玉:我啥也不管,有你就中咧。这些天累着你咧,洗洗涮涮歇着吧!

张竹梅:咳,刘家先祖创业时,都是能耐人,怎么到了你们这一代,一个比一个软蛋,这样下去,刘家的前程堪忧啊!

刘玉:二房老二有本事,在京城打一条龙儿的腰!

张竹梅:拿着钱遭,摆阔耍气派,早晚有跌跟头的时候。

刘玉:就靠你吧!如果咱们有个儿子,让你调教,肯定有出息。

张竹梅:这方面你也不争气。

刘玉:刚圆房那二年,你也不好好理我……

张竹梅:好咧,陈谷子烂芝麻,别再抖落了。你先歇着,让我想想,跟叔公咋说。

刘玉:事情办得顺利吗?

张竹梅:不顺利。跟你也说不明白。

刘玉:我也不打听了……

7,夜,内,刘慎修居室

小翠给刘慎修铺床,扶着上床。

小荣在外屋拾掇东西。

张竹梅:叔公休息了吧?

小荣紧忙给张竹梅开门。

小荣:哎呀呀,大奶奶,你快屋来,(冲屋内喊:大奶奶过来了!)

刘慎修急忙披衣出屋。

刘慎修:小翠,快倒茶。侄媳妇快坐下。

张竹梅望望小翠、小荣,刘慎修明白其意。

刘慎修:小荣、小翠,你俩到里屋歇着去吧!有事我招呼你们!

小荣、小翠走进里屋。

刘慎修:她们都认为你有病吃药呢!快说说,关外一行怎么样啊?

张竹梅:没有见到孙秀三,也没有见到韩兴银,恐怕误了归期,让叔公你惦念,这才匆匆赶了回来。咳,等于白跑了一趟。

刘慎修:别着急,平安归来就是顺利。让你受苦了,刘家这些爷们儿,没人出头,硬让一个女人,披星戴月地跑了一趟关东。我的脸上都无光啊!

张竹梅:叔公,谁让我是长房儿媳妇呢!刘玉无能,只能落在我身上咧!

刘慎修:竹梅,韩兴银他们回来了,昨天跟我谈了情况。看来,他们是对孙秀三有些看法,说他出人头地,忘恩负义……

张竹梅:他们并不是真心辞职,而是要挟我们。

刘慎修:也算是吧!我好言好语,安慰了他们。他们对刘家别无二心,只是要把孙秀三另行安置,道不合,则无法相处吗?

张竹梅(沉思状):韩兴银他们住下了?

刘慎修:没有,他们说顺便探家,后天来听消息。

张竹梅:好吧,叔公,我的话说完了,我回房歇着去吧!

刘慎修:竹梅,我跟韩兴银是这么说的,你们既然交来了辞呈,这并不是小事。刘家一定给你个决断。这个决断,等我跟长房主事商量妥了,就告知你们。我只是一个搪托的话,说你正在服药呢!你回来了,给叔公表个态,啥时间让他们回柜呢?

张竹梅:叔公,按你的意思,就是拒绝辞呈,安慰他们好好干,挤出孙秀三了?

刘慎修: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呢?

张竹梅:容我想一想,也许我很快告诉你。

刘慎修:好吧,你先回房歇息歇息去吧!

张竹梅正要出屋,门房老头在门口喊:老族长,门外来了一个老头,非要进宅……

刘慎修:这么晚了,他有啥事,明天再说。

门房:他说是长房大奶奶的娘家人,是大奶奶的近门伯父,非要见大奶奶不可!

张竹梅听见了,心里一惊,沉思。

刘慎修:竹梅,明天再见吧!你太劳累了。先在内宅安排住处,明天再见吧!

张竹梅:我没事儿,娘家伯父来了,我得立码见。

刘慎修:也好。小荣,你快去,把客人请进来,安置一个好房子。

小荣答应一声,随门房老头走了。

张竹梅:叔公,我先回屋给刘玉个信,然后让小荣去叫我,我去看伯父。

8,夜,内,刘家客房

一个八旬老翁,硕大身材,雪白胡髯,黑巾包头,身穿黑夹袄,扎着腰带,萎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很焦躁的样子。

秀秀陪着张竹梅,迈进客房。

张竹梅与老翁乍见,仔细观望,面上现出惊喜。

张竹梅:秀秀,快去告诉厨房,做饭送来。

老翁:不用咧,在家吃咧。

张竹梅:伯父,你真吃咧?刘家的厨房黑间白日开着,你别客气!

老翁:不客气。到姪女这里,不客气。快让小姑娘歇着去吧!我跟姪女有急事要说,要不,这么晚了还来?

张竹梅会意:好,秀秀回屋去吧!这是我家下伯父,告诉老爷,叫他早早歇着吧!

秀秀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张竹梅见秀秀走了,猛地扑在老翁怀里,落泪,嘴里轻叫道:你真是及时雨呀!

老翁将张竹梅推开,坐下。

张竹梅坐在老翁身边,攥着老翁的手激动地说:我刚从四平回来呀,杨柳青告诉你了吧?

老翁扯掉雪白胡子,现出赵汉臣的模样,说:不是她告诉我的,我根本没回四平,我从大连出发,连夜赶回乐亭,就是有急事告诉你呀!

张竹梅激动地流泪。

赵汉臣:你自己去的四平?

张竹梅:是啊,刘家火烧眉毛,不去不行啊!单人独骑,七天七夜打个来回,本想跟你讨教,挽救刘家危机,可是等你两天你不回来,这边只有七天之限,我只好空手而归。、

赵汉臣:哎呀,真难为你了!真是巾帼英雄……

张竹梅:都是小时候,跟你学的。

9,(回忆)

日,外,乐亭湖林张庄,红柳林边

傍晚,夕阳如火照着红柳林,一匹白马沿着河边飞跑,马上坐着幼年的赵汉臣与张竹梅。

大白马跑到河的尽头,就是海边,海边一艘旧渔船,船上树着桅杆。

大白马从船前掠过,赵汉臣甩出两只匕首,皆中桅杆之上。

大白马停住,赵汉臣将张竹梅抱下马背。

张竹梅狂笑着,跑向桅杆,将两只匕首取下来。

张竹梅:哥哥,你真能,将来准成个大将军。

赵汉臣:不,我要做个大元帅,奋勇杀敌,好不威风。

张竹梅:你真好,赵公元帅,小小年轻跟谁学的?

赵汉臣:我伯父就是练武的。刚会走路,他就教我骑马耍枪,投匕首百发百中。

张竹梅:我能学会吗?

赵汉臣:咋不能。历史上有许多女英雄,都比男人厉害呢!梅子,我告诉你,咱们这地方,从元代开始,民间练武成风,北方多刚劲,人多好武。科考出息了16个武探花,13个武进士,74个武举人。乾隆二十二年,本乡李国梁中武举,乾隆很喜欢他,后来做了领兵的大官,建功立业……

张竹梅:所以,你也想科举中武状元?

赵汉臣:爸爸不让,让我读书,不能干耍刀弄枪的事。爸爸说,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张竹梅:可不能有一群颜如玉。我们已定了娃娃亲呀!

赵汉臣:说着玩呗,爸爸就是让我自小长志气,做人上之人。

张竹梅:你爸不是做买卖的吗?

赵汉臣:抱蹲咧,回家侍弄几亩碱巴拉地,你爹是个老书生,干不动活计,都是我爸帮你家干,你爹这才上赶着给咱们定了亲。

张竹梅:我姥爷当年在乐亭城当掌柜的,我小时候常住姥姥家,我姥爷可能耐了。那时我想长大了当个掌柜的,我爹不让。我爹一心只读圣贤书,求个功名,后来废除科举,只好做了私熟先生。可是,我跟爹学了不少知识,诗词歌赋都是他教的。

赵汉臣:你聪明,我是傻大憨粗,我家高攀咧。

张竹梅:哥哥说啥话,这些年了,我们情同手足,逢年过节两家也有走动,我这一辈子就托靠你了,一辈子不会变!

赵汉臣激动地把张竹梅抱起,放在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大白马奔腾起来。

张竹梅笑着和赵汉臣依偎在一起。

张竹梅:哥哥,天晚了,把我送回家吧!

赵汉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