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队队长，自己如果那个时候在淮甸子那一带工作，说不定都革了你的命，还能让你欺骗过去，混进碾子庄柳家来撒泼打横耍无赖？她冷眼看看还在磕头的程花，告诉周围的人，自己既没有砸她程花的锅，也不知道是谁砸了她家的锅，他们现在跑到自己这里使蛮耍横。自己呢，大人不记小人过，要愿意那她就跪着吧，自己还要烧锅做饭呢。她劝大伙都散了，家去，该烧锅烧锅，该吃饭吃饭，不烧锅不吃饭的该干啥干啥去，这里没有打花棍玩猴子的，没啥好看的。说完自己转身就往屋里去。

一看这阵势，自己一家人要被晾在这里，柳地军不愿意了。也许是因为睡的，他血红着眼睛，伸手一指七姑奶，大声叫她留步，并大步赶上去要拉住七姑奶。没想到，就在他的手堪堪要抓住七姑奶的左手时，七姑奶好像长有后眼看到了似的，巧妙地一扭身，轻易地避开了柳地军的手，并随即挥起巴掌，照准柳地军的手背搧了一掌。啪，这响亮的一掌打得柳地军猝不及防，忙用右手去揉左手。七姑奶瞪视着他，问他想干什么，是不是打人还没有打过瘾，想跟自己过过招。柳地军结结巴巴地表示，自己不想干什么，就是想拉住她问问小王八在哪里。七姑奶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噘孙女柳安娜么。她没想到，一个男人，噘起人来，而且是自己亲堂叔伯的妹妹，竟然张嘴就来，跟吃菜一样，这是谁教的，没人教又是跟谁学的。自己小时候，在碾子庄还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男人，即便三哥，就是现在的三爷有些粗鲁，有些放肆，也没敢这样去噘自己的妹妹呀。王八是什么？那些个轻易就脱裤子、随便跟男人睡觉的女人，人们才在背后叫她王八。如果当面叫女人王八，那不是叫人，而是噘人，最带侮辱性、最有损尊严的噘人。七姑奶一时气得咬牙切齿，奋力地举起手，准备狠狠地搧柳地军一个嘴巴。站在后面的柳地方忙上前告诉七姑奶，三爷这几天胸口不舒坦，堵得慌，他让七姑奶自行裁决。转身他戳戳柳地军，大声呵斥他想干啥呢，混大胆了，敢翻七姑奶的眼皮子了。他对站在一旁的柳地辉、柳地平、柳地元等兄弟几个努努嘴，意思是让他们几个把柳天安、程花、柳地军给连拉带劝弄走。天快黑了，再不走，一收工，围来看热闹、捡笑话的人会越来越多。而且石业芬被打后，石家的人可都憋着气呢，别看现在没啥事，可一个个的火还不都因为七姑奶拿话在压着。要不然，你以为石家人个个软柿子，好捏呀？从一辈一辈传下来的说法看，石家每一辈人中，不说十个有十个都很尿性，再起码十个之中有八九个很尿性，比如被日本鬼子杀害的石靖泽，比如七姑奶的丈夫石邦骏。如果还在这儿抵着，惹火了七姑奶，别说七姑奶煽火了，就是她放话不管了，他柳地军就有可能会挨石家人一顿打。柳地方的意思，是现在赶快把人劝走，说不定冷个十天半个月的，啥事都像这烟水塘里的水汽一样，自然而然就消散了。可是，柳地辉他们几个刚过来劝柳地军，仍然跪在地上的程花却发话了，她让柳地辉他们几个滚一边去，要还记得自己还是柳家的人，那就帮帮忙，要是不记得自己是柳家的人，那就该干啥干啥去，或者想看笑话就站一边，有大牙掉了能捡几颗捡几颗。柳地方他们一听这话，都有些尴尬，几个人悻悻地搓着手往边上走。七姑奶哈哈一笑，叫声好，既然她程花要如此，那自己还是请三爷来掰扯掰扯这件事，让碾子庄人都在这儿给评评理，看看这事儿从梢到根该怨谁。她让柳地方、柳地辉他们几个一起去请三爷，让他们跟他说，身体不舒坦，坐八抬大轿抬着也得来。自己要问问他，这柳家的人闹到自己门上，他管不管。

柳地方几个得了令，一起又去请三爷。这里，柳地军告诉七姑奶，说自己并不是要闹事，因为七姑奶把小那个柳安娜给藏起来了，只要七姑奶交出鬼妮子，自己和爹娘就走。七姑奶冷笑一声，表示自己真是睡觉睡得腿抽筋了，倒霉透顶，自己根本不知道咋回事，却说柳安娜砸了他们家的锅，人叫自己藏起来了，反正自己已经是反革命了，也不怕冤枉了，等三爷来了，再掰扯清楚。这时，从巷子里阿卡传来响亮的咯痰声，四周的人嗡嗡起来。可是，树上的老鸹却呱呱呱发出一阵笑声，哗啦啦飞走了，飞走的时候，拉下一泡泡白屎，真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