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爱欲为因，爱命为果。由于欲境，起诸违顺境背爱心而生憎嫉，造种种业，是故复生地狱、饿鬼。知欲可厌，爱厌业道，舍恶乐善，复现天人。又知诸爱可厌恶故，弃爱乐舍，还滋爱本，便现有为增上善果，皆轮回故，不成圣道。是故众生欲脱生死，免诸轮回，先断贪欲，及除爱渴。

……

念完佛经，还像以前一样，九叔伺候柳天贞躺下，盖好，自己才到外屋打坐诵经。

随着时间的推移，柳天贞的肚子也在一天一天地成长着。在九叔给他梳头、辫辫子或诵经前后，常常，她会指指自己的肚子给九叔看。九叔只要看一眼，她就会嘻嘻地笑。如果九叔没看，她就会指了又指，直到九叔看过为止。她的双手总是不停地抚摸自己那圆鼓鼓的肚子，动作轻轻的，柔柔的，仿佛她知道那里面是个小人，而且特别珍贵一样。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更加离不开九叔了。九叔出工，晌午和晚上快收工的时候，只要是晴天，她都要到青石板街上去接九叔。看到九叔，她会高兴得像是天真的少女；见不到九叔，她就会冲着街道，不听的喊着一个字，来——！九叔呢，随着柳天贞的肚子越来越大，对她越不放心，照顾得也越来越细心了，蚊子刚起，每天晚上诵经完毕，九叔伺候她睡下，还要给他打一会儿扇子，只等到柳天贞恬然入睡，给她放好蚊帐，自己才去做完晚课睡觉。有时候，一些女人在青石板街上看到九叔拉着柳天贞的情景，就有些伤心，觉得自己还没个疯女人幸福呢，便叹息，人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啥命。

等到后来，诵经成为柳天贞不能缺少的功课。吃过晚饭，天晴的时候，九叔会搀挽着她，在河边散散步。霞晖总是断不了丝，把天空染得无比的绮丽，而且总会鲜亮很久。散步的时候，柳天贞总是不停地抚摸自己那隆起的肚子，不时地嘻嘻一笑，发出呃呃的声音后，还会嘻嘻地笑。每次发声，九叔总觉得她在表达自己的意思，总认为她发出的声音是儿子的儿。有时候，柳天贞还会拉过九叔的手，让他抚摸自己的肚子，如果九叔不摸，他就会撅嘴啊啊着不愿意。九叔一摸，她又会嘻嘻笑起来。散步回家，九叔给她洗过脸洗过脚之后，她便会不声不响地上床，等候九叔来给自己摩顶念经。偶尔，九叔逗她，冲她摆摆手，意思是今晚不念了，她马上就会撅起嘴，冲九叔啊啊叫着，甚至举起拳头威胁九叔，要往肚子上捶。临近生产的前两个月，柳天贞的肚子非常大了，再盘腿坐着就有些窝气，但她仍然坚持让九叔给她念经。没办法，九叔只好让她平躺在床上，自己手摸着她的头顶给她诵经。

时常，柳天贞会在九叔轻轻悠悠的诵经声中睡去。但不管她是睡着还是醒着，九叔都要给她打很长时间的扇子。有时候很困，自己打着打着就会趴在蚊帐之外的床边睡一夜。雷雨之夜，柳天贞害怕，九叔更不敢离开她。虽然自己越来越忙，担心的事儿越来越多，但九叔不但没有感觉到累，反而觉得自己活得很充实。偶尔，他会想起自己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吃饱饭之后，想做点事情，除了偶然有个把两个人来找他开导开导心病，讨个偏方治治身病之外，那就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冥想。自己这两间房子，本来很小，可那时候的九叔却觉得很空虚很空虚。现在，柳天贞住在里间，自己住在外间，两间房子里都有了人，九叔才觉得自己的屋里才活泛起来，自己的生活天天才过得有滋有味。九叔意识到，根本不是自己在伺候柳天贞，而是柳天贞给了自己活人成佛的心劲儿，自己应该感谢她柳天贞。

新生命诞生的日子终于到来了。那是夏末一个很晴朗也很清凉的日子。下午，柳天贞揉着肚子叫喊。九叔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但他明白，里面的那个小人儿怕是成熟到想要出来见见世面了。九叔赶紧请来当年接生柳天贞的田家二婶花中芳、邝家老娘李昌玲，又请来七姑奶。她们三个人一碰头，看看柳天贞的情景，便都高兴地给九叔道喜。九叔却没有丝毫笑容，反倒忧愁地让她们几个快点救救柳天贞。邝家老娘开他玩笑，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听得九叔莫名其妙。九叔虽然被她们关在门外，但心却还在屋里，柳天贞一声接一声的叫喊揪扯着他的心。后来，他干脆跪在地上，合掌请求观音菩萨快点显灵，救救苦难之中的女人。柳天贞嘶喊最厉害的时候，九叔用力拍门要进去。可是，七姑奶她们就是不理他。这样折腾到傍晚日落时分，屋里才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这声啼哭，让已经黯淡的天空大放异彩，并且比往常多鲜亮近一个小时。还据说，那天下午，整个碾子庄没听到老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