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酒。古镜宽这些话，从来没对人说过，就是以前，老战友聚会都没有吐露过。可今天，却在四个不熟悉的农民面前说出来，是酒后吐真言么，不全是，对于七姑奶，他完全信任她，而对于碾子庄其他几个农民，他也没觉得有啥可怕的。他刚才的那些话，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自己的麻烦可能就大了。现在，他之所以敢说出来，应该说是因为信任七姑奶而信任他们吧，这是七姑奶家乡，七姑奶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应该是什么样的人。自古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革命这些年的古镜宽，他对自己的直觉还有这点儿自信。

这场酒喝得痛快，一坛米酒喝得尽光。一夜长谈更是尽兴。因为喝过酒，身体发热，七姑奶和古镜宽一人端上条板凳坐到烟水塘边，一边喝茶醒酒，一边回忆当年。他们谈到红军时期的黄麻起义、浒湾战斗、挥师皖西。谈到抗战时期的富金山战役、沙窝战役、楚凤战役。谈到解放战争时期的千里跃进大别山以及后来的剿匪反霸战斗，一场场，一幕幕，硝烟弥漫，惊心动魄，但他们两个说起来，却像在杀鸡屠狗，轻松愉快，谈得风生水起。说到高兴处，两个人总会朗声哈哈大笑，连烟水塘里的鱼儿都激动得泼啦啦跳出水面。直到下半夜，碾子庄上空还回响着他们爽朗的笑声，和鱼儿跳水落水的泼啦噗楞声。

第二天，碾子庄召开分田分地大会，碾子庄大队干部和其他生产队队长出席列席会议。苑囿公社革委会主任翁裴武也参加了会议。会议开始，他代表公社革委会宣布，任命石成礼为碾子庄大队支部书记。接着，石成礼宣布，免去碾子庄小队现任一切领导，由柳天万担任碾子庄生产队队长，石成兰担任副队长，柳地辉、兰红英恢复原来职务，任命接生婆田家二婶花中芳的小儿子田埂为民兵排长。刚宣布完，丁二一蹦站起来，问石成礼，为啥撤掉自己的职。石成礼还没解释，人们就哄笑着让他去看看和问问郝扣子，就明白是为啥。丁二始终认为自己跟郝扣子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呢，没想到，人们早已知道。不过，跟姬游平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而已，所以，没人跟他一般见识。没想到，他自己这么不识相。你自己既然这么不识相，那就不能怪大家对你不客气。丁二听到大家一通嘲笑，脸红脖子粗地蹲下去。从此，碾子庄又多出一个像柳天心的人，丁二的女人肖依梅，个子高胳膊长，习惯揪耳朵，一想起丁二丢官罢职那破事，她就会伸手逮丁二的耳朵。所以，人们要逗丁二，只要喊一声，肖依梅，丁二准捂耳朵。当然，这是后话，眼目前的，还是说说碾子庄分田分地大会的事。

分田分地大会开得很成功。以前队里开会，从来没有这么静。那时候，石成礼他们在上面讲，好多人吸着赖烟蹲在下面小声讲。可这个会不一样，这个会关系到自家以后的生活，大人小孩没一个闹腾的，安安静静，支楞着耳朵听得真真切切。柳天万讲，所有田地完全按人头分，有一个算一个。田地按好坏分为三等，每等田地算出总亩数，然后算出每人平均数，再算出每家应分得的土地数。他让大伙放心，该你的，一犁子也不会少给你。计算的事是会计的事，哪个要是觉得算得有错可以找柳地辉，量的事是自己跟石队长、田排长的事，谁要觉得量得有错可以找他们几个。他问大家听没听清楚，大家异口同声地答道，清楚了。

柳天万讲完，石成礼请古部长讲话。古镜宽让七姑奶讲。七姑奶表示还是他讲好，他毕竟是省里下来的大领导，名正言顺，更有说服力。自己现在还戴着帽子，讲什么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古镜宽不便再推辞，就走到中间，环视一遍所有人，便讲开了。他先表示，自己来到碾子庄很高兴，虽然庄子里的空气有些臭，但腊肉和小米酒却很香。而且，自己能够参加碾子庄包产到户大会更激动。他认为，包产到户这条路是对的，对就对在，它可以让农民兄弟尽快富裕起来，这无疑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共产党人革命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让人民群众过上富裕、安康、幸福的生活。建国以来，党做过各种探索，就是想找到一条富民强国的正确道路。包产到户早十几年前就被提出来，事实证明，它是一条让农民富裕起来的正确道路，因为它可以调动农民的积极性，最大限度地解放农村生产力。接着，他希望碾子庄干群要齐心协力，把包产到户这件好事办好，真正实现让农民增收致富这一理想。他建议，队里最好能选几个人作代表，对这项工作做全程监督，保证不出任何问题。古镜宽话音刚落，场上便响起热烈的掌声，许多人大声叫好。叫着叫着，便有人带头喊起共产党万岁，一时间，共产党万岁的呼喊声经久不息。整个天空突然飘来一片片红霞。

碾子庄开始轰轰烈烈的包产到户工作。外人感叹，乖乖，你说碾子庄臭，但人家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