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灵魂；为了自己，因为自己没有完全得到，至死都觉得很不满足，这是一种自私的灵魂。所以，世间事，世间人，如果能够把这两点想通，想透，那么，活着的时候，自己努力为别人，努力去做事，又怎么会留下遗憾呢！

接着，九叔谈到他自己的愿望。他告诉柳安娜，在建好玄元寺之后，他立志在世俗人间推广佛，争取建立起祥光普照的世俗佛教。他指出，寺院佛教和世俗佛教有所不同，寺院佛教是小众的修行，一些痴心向佛的人可以脱离红尘，不问世事，到那里去潜心修行，以达到佛学最高境界。而世俗佛教则是引导大众修行，让天下所有人一心向佛，心中有佛，摆脱世俗孽障，都能领略到佛的智慧，享受佛的善果。让世间人人种善因，结善果，让佛的吉祥智慧之花开遍人间，让世间种种污言秽行全部遁迹，以实现佛的最高理想。佛的最高理想不是让小众享受善果，而是让大众享受善果。这也是佛的真正目的。

这时候，七姑奶插话，她认为世事艰难，都是因为人心惟危。可以说，世上之人，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酒色财气，爱恨情仇，任何一点都是一片汪洋大海，都能够在世间掀起狂涛巨澜。想让天下所有人都能够一心向佛，心中有佛，难！

九叔笑笑，问九娘为啥这么一把年纪还要帮助碾子庄做事。七姑奶回答，世上的事哪有做完的时候呢。自己只是想到，做一点总比不做强，做一点，事情就会好一点。

所以，九叔接着七姑奶的话表示，劝人向佛也是这样，世间千千万万人，如果没有一个人去宣扬佛理，那么，可能永远没有一个人信奉佛教，也就可能永远没有一个人享受佛的善果。只要有人去做，就有可能由一个人到两个人，到无数人，再到所有人。当所有人都被佛所接纳，都享受到佛的善果，使得自己三业清净，心里想到自己时，他会感到难受，心里想到别人时，他会感到喜乐。为自己做一点点事情，他都会感到惶恐，为别人做很多事情，他总是感到坦然，这样，一个人就已产生清净心。清净心不是啥都不干，而是不干恶业，其他啥事都干，只要是有益于众生的事，比如能够帮助众生破迷开悟，帮助众生离苦得乐，帮助众生转恶为善，帮助众生转凡为圣等等，就应该积极地去干，欢欢喜喜地去干。这些事干得越多，越会提升自己的清净心，也越会提升自己的喜乐心。

柳安娜觉得，九叔不是在跟自己谈他个人理想，而是又一次为自己拨开那人生的业障！

一百一十九

七姑奶跟柳安娜是带着他们对文化的思考，带着他们对灌河大桥的修建建议，并带着十双猫头鞋，去见的县委书记骆凤鹰。因为有闻人幕宾的提醒，骆凤鹰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来之前，七姑奶将碾子庄村新任书记柳绍芳、碾子庄村民组新任组长田埂，以及石成礼、柳天万、柳地辉、兰红英等人召集到一起，共同讨论碾子庄的诉求和建议，并由柳安娜起草，集体讨论修改，形成文字材料，上报给古辕县县委、县政府，再由县委、县政府呈送给中原省有关厅局，让程序合法，力争得到上级有关部门的认可。

当然，讨论的时候，还是有争论的，比如对文化价值的认识，就很不同。柳安娜、七姑奶他们始终坚持打文化牌，并从现在开始，村民组开始着手文化设施建设，比如修复古戏台，两个纪念碑的建设，还有村史碑、村史馆的建设等等，都应该纳入议事日程，从速做好。而且柳安娜还表示，这些建设，村民组不需要投资，她可以动员柳地方、柳地山两位哥哥，完全由他们出资兴建，就算给他们一个布爱心、行善事的机会吧。但田埂、柳地辉等人则有些担心，害怕上级不买文化的账，依然故我地按照原来的方案修路建桥。真到那时候，再去阻止，估计一切都会晚。然而，问他们有啥理由能够说服上级，他们又拿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表示，没啥理由，就是不让他们修，机器开过来，咱碾子庄人往机器前头一躺，看看他们敢不敢从人们身上压过去。这么一说，人们虽然笑上一阵，但都觉得不妥。碾子庄臭了十几年，为啥臭？表面上看，是空气臭，其实不是，是人臭，人为啥臭？不是皮囊臭，而是心臭。那些年，碾子庄人做过多少没脸没皮的事，一件件没法提，如果提起来，都能让碾子庄人丑死。现在，碾子庄开始富裕起来，慢慢地，市场也已形成，才刚刚香起来没多久，不能再臭。如果再臭，不仅碾子庄市场保不住，估计连这个庄子都无法保住。过去，还可以拿贫穷作为遮羞布，可以说穷恶，可以说贫贱，也可以说穷拉乎，啥东西都想据为己有。现在，碾子庄已经不再贫穷，如果还像过去一样，依然不顾脸面，蛮不讲理，胡搅蛮缠，那么，碾子庄真会遗臭万年。所以，所有参加讨论的人都觉得，碾子庄人应该文明起来，用文明的言行、文明的处事之道解决一切难以解决的问题，反对一切野蛮的、不文明的言行，要用礼貌取代野蛮，要用文明取代不文明。唯有如此，碾子庄才能永远香下去。讨论到最后，虽然还是有人不放心，不知道文化牌能不能起作用，但又没有别的方法，于是，就决定用它闯一闯。

此次回来，正好碰到柳护先从台湾回到碾子庄定居。他把台湾的产业交给儿子和女儿打理，自己则带着老伴回到故乡，叶落归根。柳安娜还是第一次见到柳护先，因为都从七姑奶等人那里了解到对方，所以，祖孙相见，显得分外亲切。比照着同辈人，柳安娜开口就跟柳护先叫二爷，先向二爷、二奶问安，祝福二爷、二奶身体康健，再向二爷道歉，表示自己不懂事，这些年，一直没有专程回来看过他。她表示自己很喜欢二爷，特别是见到二爷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自己更高兴。她觉得，老年人就应该像二爷这样，老而不服老。柳护先确实神采奕奕，他虽然满头银发，但穿着时髦，常常一身白衣白裤，脚穿一双白色运动鞋，行走如风。回来之后，因为高兴，更是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他每天清晨，都会到碾子庄猫头鞋厂，去打扫院子的卫生，然后到各部门各车间转转看看，问候问候职工，或者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听听工人们的建议，不论是管理也好，还是工艺也好，能改进的尽量改进。二爷把猫头鞋厂叫着碾子庄猫头鞋厂，还是表示对自己的出生地难以忘怀，以示纪念。二奶是个台湾人，娴静，温和，优雅，是个知书达理、心地善良的的老太太。她很支持二爷的事业。二爷决定成立碾子庄创业基金会，谁要创业，资金不够，他加以支助，没有技术，他出资进行培训。二奶听后，十二分赞成丈夫的做法，表示，二爷造福桑梓，有利于千秋万代，是善举。她认为，钱这东西，不能只管看守，更不能用它造恶，只能用它造福，它才最有价值。听过二爷和二奶的做法之后，柳安娜更加佩服二位老人，更加尊敬他们。所以，在参观工厂时，一眼看到那虎虎生威、煞是可爱的猫头鞋，她当即跟二爷说明用意，要用十双鞋。二爷听后很高兴，表示只要是为碾子庄办事，别说十双，就是一百双一千双，自己也支持。

见到骆凤鹰，柳安娜表示自己没给骆书记带啥礼物，就带来十双鞋，估计以后他孙子或外孙用得着。骆凤鹰开始不明其意，等柳安娜一双一双将猫头鞋摆到他的办公桌子上时，骆凤鹰拿起一双鞋，哈哈大笑。他问柳安娜从哪里搜罗到这些猫头鞋，让人看后，产生不尽的回忆，又产生无穷的感慨。自己小时候就穿过姥姥给做的这种鞋。七姑奶和柳安娜表示，小时候都穿过这种鞋，估计古辕县25岁以上的人，没穿过这种鞋的人很少。柳安娜告诉骆凤鹰，这些鞋不是自己搜罗的，而是碾子庄猫头鞋厂里生产的。这种鞋，现在在当地，可能很少有人买给自己的小孩穿，但一旦漂洋过海，它却为国家赚取到不少外汇。他问骆凤鹰，知不知道这种童鞋为什么会得到外国人的喜爱。骆凤鹰遽然把目光从鞋上移开，看着柳安娜。柳安娜微笑着告诉骆书记，这种鞋，古辕把它叫做猫头鞋。其实，鞋前脸上绣的不是猫头，而是虎头。小老虎，虎虎生威，憨厚可爱，具有匡正辟邪的寓意。此外，中国这些民间绣总的艺术特点是色彩鲜明，对比强烈。在色彩的搭配上尤其具有地方特色，一般采用红、黄、蓝、绿、黑，或淡蓝、金、银等色彩，配色规律总是在对比统一中给人一种很直觉的感受。表现手法上，为了增强装饰效果，常常将表现内容大胆地加以夸张变形，不求形似，注重神采，构图饱满，极其符合中国传统艺术的表现手法和审美内涵，充分体现出西方现代艺术的审美特征，深受西方人的喜爱。许多西方人买它们，不是为了穿，而是为了收藏。

骆凤鹰再次拿起一双猫头鞋，翻来覆去地看。看着看着，他笑起来，觉得这鞋确实好看，绣得有意思。不过，他抬头问七姑奶和柳安娜，他们不是单纯来给自己送几双鞋吧，估计还有鞋外之音。七姑奶和柳安娜都微微一笑。然后，柳安娜问骆书记，看没看出这鞋为啥在外国很走俏的原因。骆凤鹰再看看猫头鞋，表示自己说不太清楚，但不是鞋本身，而是鞋上附加的东西，就是柳记者刚才所说的什么西方现代艺术审美特征。柳安娜笑着告诉骆书记，他说的是对的，这种东西叫文化。七姑奶适时地拿出方案，告诉骆书记，碾子庄自南宋初期建庄，开始是岳家军的一个粮草营。这是一个很有文化的村庄，为了留住这些文化，碾子庄村民希望政府能够重新考虑204省道修建问题。骆凤鹰很吃惊，他不知道碾子庄有着这么悠久的历史。他表示，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204省道修建方案还真需要重新考虑。七姑奶和柳安娜保证，材料中所写的一切都是事实，骆书记可以派人，也可以亲自去调查。

第二天，柳安娜便回了北京。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多天后，中原省主管交通的副省长带着交通厅、文化厅等有关职能部门领导共二十来人，在古辕县县委书记骆凤鹰的陪同下，来到碾子庄，亲自进行调研，并现场办公。他们实地踏勘碾子庄现有的古文化遗迹，像码头、碉楼、青石板街、街两旁的树木、烟水塘、东西四座古墓等等，听取七姑奶、柳绍芳、田埂等人对碾子庄未来文化设施建设的规划，征询碾子庄广大人民群众的意见。经过讨论，达成共识，认为碾子庄是个文化底蕴丰厚的村庄，在未来经济发展中，这些文化软实力，完全可以转化为旅游经济硬实力。鉴于此，204公路决定改由庄西架桥过河，保存那些文化古迹。

一百二十

现在，碾子庄及其周围村庄的人又能听到九叔撞击发出的钟声，每天早晨，每个傍晚，那恢弘而厚重的钟声总会定时响起，在天地之间回荡。一听到钟声，人们就知道，九和尚又开始撞钟。一到这个时候，不管在干什么，人们都会停下手中的活，向着玄元寺的方向，合十祈祷，请佛主保佑自己内心清净，保佑生活丰裕，天下永远太平。柳天贞同样如此。

九叔开始重建玄元寺，在未建大雄宝殿之前，他先建起钟楼和鼓楼，再次开始他的撞钟生涯，让那纯正、宽厚的声音早晚两次在人们的心头上回响。

在修建玄元寺之前，九叔参与庄中其他文物古迹的修复与建设工作。比如对码头、碉楼的修复。就是在修复码头和碉楼的时候，人们也未能解开柳天栓水中头被摔得稀烂的原因。虽然人们早就知道，碉楼下面，码着不少青石条，但那下面的水始终都有一丈多深，怎么也撞不到青石条上啊，除非有鬼神在把他往下拽。想到这一点，人们又感叹，啥叫恶有恶报？这就叫恶有恶报。并提醒人们，以后千万别做恶事，不然，让你跟柳天栓一样不得好死！

首先建成的是村史碑。它建在碾子庄村南头，青石板街东边，是用从河中捞出来的青石条砌成的，青灰色小瓦铺顶起脊，碑面四周保留原始石面，靠西边竖行草书“碾子庄”三个大字，中间偏东打磨出方方正正、平平整整的一块，用隶书刻着碾子庄村史：

碾子庄，古辕北苑囿乡所辖之一庄也。始建于高宗绍兴12年（公元1142年）。初为岳家军粮草营，址在灌河之阴。其粮草官为石姓，名贵山；其队将率部保护粮草者为柳姓，名靖河。为供米面故，二人帅部属建大碾坊于灌河之阴。故其营名曰“碾子营”。后岳元帅为桧所害，岳家军渐散。石柳两家后人稍落军籍，为农户。故改“碾子营”为“碾子庄”。

此庄民风淳朴，人守其礼。邻里相敬，互通有无。人不相欺，坦诚以待。有无相帮，亲如一家。富贵者之扶贫，犹赡己之父母、助己之兄弟子女也。世代不见饥寒交迫之影，亦不闻呶呶不休之语。人人肃静，端庄整然。

此庄务求耕读，承袭爱国，代有人出。元朝出进士一人，曰石宗祖，官至儒林郎；举人四人，曰柳风正、柳传宗、柳传祖、石宗耀。传宗为中原儒学提举。前朝出进士三人，曰柳经明，官至文渊阁学士；曰石儒坤，官至中书省郎中；曰柳意文，官至中书省员外郎。举人七人，曰柳经成，官至中原清吏司主事；曰柳经化，为古辕县典史；曰石儒邦，为楚凤州吏目；曰石儒全，为古辕县主簿；曰石修身，无仕；曰柳意珍，为古辕县县丞；曰柳意先，无仕。太祖征伐天下，石柳两家有弟子数十人追随左右，其柳习义，官至兵部员外郎。

国朝初，石柳两家修谱，各以“兴学传儒修仁启智靖邦成业光耀先宗”和“传习经意立德开基维护天地绍祖家风”十六辈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