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节

击碎。第二种变化是赌气似的,是心知祸事将至,又不甘心受祸,又不敢逃跑,又恐惧,又心不服的一种心理变化。这种变化体现在子辛搏虎的全过程之中。然后才是第三种变化,这变化是想投靠子辛,而不是归服于子辛。崇侯虎正是经历了这样三种心理变化才假意喝醉了酒,被随从背回了馆舍。至于酒席是怎样继续进行的,就和崇侯虎没有关联了……

微子回到舍中坐在舍内品茶。茶喝了几盏,酒也醒了许多,清醒后的大脑开始思考问题了。最先思考的是嘲笑费仲的事儿,想着费仲被自己挖苦得尴尬样子,微子哧的一声笑了,将口中正含着的茶水喷出了嘴外。微子得意过后,才忽然想起费仲贪婪小人的特性。这还不算,费仲是子辛的近臣,如若时不时地在天子老弟面前说几句他的恶言,他微子将离祸事不远了。微子又想起了苏侯相托的事儿,进而又想到了费仲想向子辛推荐苏女妲己。微子懊恼地用手拍着额头叹道:“呀!呀!看来势必要同费仲斗上一斗了。”微子便匆匆来到子辛的大茅草舍中见到了子辛。

此时,子辛正谈笑风生,费仲与尤浑在旁随声附和。微子一进茅舍首先看到费仲在内,就吓了一跳。微子的心开始怦怦乱跳,心中暗想:“费仲果真是个小人,居然抢先一步来告我恶状来了。”微子想悄悄溜走,又一转念头,想到了答应苏侯的事,便强忍心慌,变颜变色地走进了天子之舍。

子辛命常侍给微子送过了一觞酒。微子在伸手接酒觞时,发抖的手将酒溢出了酒觞几滴。这一微小的细节也没能逃过子辛的眼睛,子辛就知道这位兄长是进言来了,便不再理睬微子。子辛这一招对付微子很有效。微子等了一会儿,不见子辛动问,也没见费仲紧张,也就平静下来。将手中酒觞中的酒慢慢饮光,忍耐着坐在席子上看着子辛,决定等到子辛开口。

费仲似乎忘记了被微子嘲笑的事儿,还向微子举觞相敬,脸上一点儿恼恨的样子也没有。微子心性善良,不懂小人的脾性,见了费仲如此样子在心里想:“原来费仲并没将我的嘲笑放在心上,那么倒是我心胸狭窄了。”这样一想,微子内心的紧张便消失了。反而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子启啊,子启,你自认为是贤者,贤者怎能牢记小人的过错呢?罢了,对于小人只要不相为盟也就是了,以口舌之利嘲笑他人也非贤者所为。”

微子这般想着心下对费仲有了些好感,似乎觉得小人也有可爱之处,便在费仲再次举觞时回敬了费仲。费仲感觉到了微子的心理变化,肥脸上笑意更浓了。在一旁的尤浑也加入进来,也向微子敬酒。

可是,目睹子辛和尤浑、费仲相对饮酒高谈阔论的情形,在微子看来他像是个不速之客,微子不得不边饮酒边把耳朵支棱起来,当听到提到了崇侯虎,微子就插话了。说:“帝,我听息侯也曾提到崇侯,说崇侯有意向帝表示臣服。这样一来,息侯的话完全是话出有因了。”微子的话插得很突然。那时的朝臣与天子之间并无太多的俗礼,双方一切很随意。

子辛转过脸来和微子的目光相撞,微子又无话可说了。子辛观察着微子脸上神色的变化,忽然说:“那息侯对我搏杀猛虎之举生了猜测的疑问吗?”微子心说:“乖乖,这位天子老弟什么时候变得这等聪明了?”无奈地答道:“是的,息侯话中对帝搏杀猛虎之举有了疑问,息侯相信帝搏杀猛虎另有深意。”

子辛又问费仲:“那崇侯虎此时在何处?”费仲愣了愣,转头去看尤浑。尤浑马上答道:“回禀帝,崇侯昨日醉酒,此时歇在馆舍还未醒来。”费仲接了话儿急忙说:“是、是,崇侯昨日酒饮得多,此时定在沉睡,帝要召崇侯来见吗?”

子辛不语,受的风寒还没有痊愈,饮了口酒就打了个喷嚏。费仲和尤浑很知趣,便欲退出。微子有些急了,连额上也冒汗了,坐在席上用手直抓席子。子辛也许不忍心为难这位兄长,便问:“子启,你来此为了何事?”微子松了口气,忙道:“我来告知帝苏部苏侯的事儿。”微子又突然醒悟,想到费仲还在此。便望了眼支起耳朵的费仲。费仲的肥脸回望着微子笑了笑,就将微子的戒心笑得消失殆尽。微子想:“就应该在费仲面前为苏侯父女求情。”于是说:“帝,苏侯求我告知帝,苏侯说离开苏部日久,今番见到天子已是大幸,故而先行回苏部去了,望帝不要降罪。”

子辛额上那双浓眉皱了下又舒展开,说:“知道了,苏侯的儿子是个勇士,我本想留苏侯之子入朝,他既然已走就罢了。”微子知道子辛此刻把苏妲己的护卫冲当成了苏侯的儿子,也不去揭穿,便又问:“帝,听人传说帝欲纳苏侯的女儿入朝,不知此事可否属实?”子辛反倒愣了愣,笑道:“谁人胡说?我要苏侯的女儿何用?子启,你不可乱信人言,你的耳根太软了!退下吧。”微子心下大喜,又莫名其妙地瞪了费仲一眼,便退出了天子之舍。

微子刚一退出,子辛笑了,问:“费仲,苏侯有女儿吗?”费仲连忙答道:“回禀帝,崇侯说苏侯有一女貌似天仙,举世无双。”费仲说完,抬头闪动着肥脸上的一对细长小眼,观察子辛的神色变化。一旁的尤浑想到现为帝妃的妹子,也紧张地看着子辛。子辛叹了口气,说:“苏侯貌虽不恶,但谈不上俊朗,那等貌样怎能生出美如天仙之女?真是笑谈。”子辛就一阵大笑,摆手命费仲和尤浑退了下去。

费仲和尤浑出了天子之舍,上了辕车。费仲却想:“难道是崇侯用假话欺骗我,苏侯并无貌美之女?”

坐在辕车中闷闷不乐的尤浑,命辕夫驾辕车赶上费仲的辕车,两架辕车并排前行。尤浑问:“大夫,你因何向帝推荐美女?难道你忘了我妹子了吗?”费仲看了眼尤浑,说:“帝有疾呀!再者,此事非你我所能左右,我尚有事儿,就此先行一步。”费仲不再理睬尤浑,命辕夫加速而去。

尤浑望着费仲随着辕车去远了,狠狠地呸了一口,命辕夫驾辕车回舍……

子辛打发走了尤浑和费仲,踱出天子之舍来到茅舍后园,脑袋里转着念头:“终于有两位颇具实力的诸侯在关注我的行为了,谋划了八年之久该怎样开始行动呢?崇侯虎是重用他,还是先拿他开刀?”子辛在脑袋里转着念头:“崇侯虎已向我暗示有心归服,然而这个貌似武夫的崇侯并非良善之辈,决不会是诚心臣服,怎样才能令他彻底归服呢?”正自沉思的子辛觉得身后有人来到,回头去看,见妃子尤妃带着两个侍女来了,迎上前问:“怎么,你睡得好吗?”尤妃笑道:“睡得好极了,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白天也觉困倦。”子辛想到和尤妃做欢时的情景,又听了尤妃的话,便纵声笑了。尤妃也理解子辛因何发笑,羞红了粉脸,嗔道:“你呀,调皮!”

子辛望着娇憨的尤妃有些冲动,一把搂过尤妃便在尤妃脸上亲了一嘴,很响,引得两位侍女哧哧笑。尤妃被子辛这一温存就有了醉意,可一想到像上刑一般的做欢又有些怕,变了几番脸色,最后还是醉意浓了些。子辛心中突生柔情,笑道:“尤妃,你伴我日子不短了,从此之后你就是帝妃了。”尤妃听后心中一阵惊喜,想:“老天睁眼,我终于是天子的第一妃子了!”高兴地喜泣起来。

子辛笑意更浓了,说:“你温柔贤淑,德行有嘉,正是帝妃的人选,我早些时候就这样决定了。”尤妃谢过了子辛。子辛笑着问尤妃:“你看姬昌像狐狸吗?”尤妃没听懂,反问:“狐狸能和西伯相比吗?帝,西伯是个贤臣啊。”子辛朗声大笑:“是啊,怎么比较?他是个‘贤臣’呢!”子辛在此时想到了崇侯虎和姬昌,至于息侯,子辛连想都没想……

崇侯虎一颗悬空的心终于放回了肚里,准备回崇部。次日天下雨,便命随从做回行准备,望着舍外的雨发呆。随从们议论街上发生的事传入崇侯虎的耳中,崇侯虎召来随从问:“怎么,苏侯是带着女儿一同来朝歌的?”随从答道:“是啊,集市上都这样传说,传说苏侯的女儿去买山桃,惊傻了卖山桃的小贩,国侯,这世上真有美得如此吓人的女子吗?这样的女子岂不是妖!”崇侯虎皱着眉头想了想,心说:“唉!自身的祸事暂时消除了,就不要再拖苏侯下水了。”又问:“那苏侯呢?现下何处?”“苏侯走了,走得很匆忙,昨日清晨就回苏部了。国侯,苏侯为何不让美如天仙的女儿以真面示人呢?”随从奇怪地问。另一个随从插话道:“怎能让人相见,那变傻的小贩就是明证。你没听人说苏女将当朝大司乐都美得傻瓜似的跟着辕车疯跑,女子太美了招惹祸事,对不对,国侯?”崇侯虎不关心这件事,摆手命随从继续收拾东西。却在此时,姬昌乘着双乘辕车向馆舍这边来了。崇侯虎远远地看到是姬昌的辕车有些惊诧,心里莫名其妙地狂跳了,却不敢肯定姬昌是否是来拜访他。当又看到姬昌的辕车后面还跟着一架辕车时,崇侯虎便想:“西伯是去拜访谁呢?”

很快,姬昌的辕车在馆舍门外停下,姬昌冲着站在舍外的崇侯虎微笑,边从辕车上下来。崇侯虎心中很是欢喜,又惴惴不安,迎上去问:“西伯何故至此?”说着向姬昌长揖。姬昌还了一揖,笑道:“崇侯有喜,我是奉帝诏来送崇侯美酒的。”崇侯虎的心里就惊喜至极了。

可以说姬昌是第一个感觉到子辛将有巨变的大臣,在随子辛观看猛虎时,姬昌从子辛的眼神中发现了问题。姬昌初时认为是子辛见虎心喜,但当子辛当众宣布要赤手搏虎祭天时,姬昌发现子辛双目中迸发出的狂喜之色。姬昌就想:“难道子辛没有将这样一只庞大的猛虎放在眼里?难道子辛不顾自己的性命?”姬昌想了许久,终于猛醒,震惊之余惊呼:“天啊!天子要搏虎立威!”

当时的商朝基本上失去了号令天下诸侯的能力,许多诸侯在子辛即立帝位时都不来朝贺。在这种情况下,纵有天子的号令,前来观礼的诸侯又有多少呢?子辛心里根本无从知晓。碰巧得很,崇侯虎意在炫耀的献虎帮了子辛,就因为子辛因虎发令要赤手与之相搏祭天,才吸引了天下诸侯。这就像一出好戏一样,原本无意到贺的诸侯,都想亲眼目睹一场生死较量。诸侯们目睹了子辛搏虎之举,便从心里对子辛的勇武产生恐惧之感,子辛召集诸侯立威天下就成功了。可是,立威成功的子辛接下来会做什么呢?姬昌有点儿酸楚地猜对了,子辛想向王朝的衰败宣战……

在今日,姬昌被子辛冒雨召进天子之舍,小心翼翼地陪着子辛扯了一个时辰的闲话,才被子辛派遣去给崇侯虎送一辕车酒。这样,姬昌便在馆舍见到了崇侯虎。崇侯虎的崇部落和姬昌的周部落同在西方,这两位诸侯平日很少往来。因为在西方,崇部落的实力和姬昌的周部落基本相当,两个部落周围各有听命的数十支中小部落,自我感觉上都觉得自己的部落是西方之主,自然来往不多。

今番天子派遣当朝三公之一的姬昌送酒,崇侯虎很是得意,认为帝命姬昌为使者前来那是对他的看重。因此崇侯虎洋洋得意地问:“请问西伯,帝只是送我酒吗?”姬昌就笑了,说:“在我前来之时,帝要我带一句话给崇侯。”崇侯虎忙道:“是帝的吩咐吗?”姬昌笑意更浓,说:“帝说‘姬昌啊,你见了崇侯虎,就说我送他美酒一车,带回崇部痛快饮吧!’”崇侯虎皱了皱眉头,想不出子辛话中的用意,望着姬昌问:“请教西伯,帝送酒给我是什么用意?我十分不解,请西伯相告。”姬昌也将眉头皱起,说:“帝的话中之意我也猜测不出,还是崇侯回部落想吧……也许帝只是想让崇侯一路饮着美酒回方国吧。”崇侯虎愣了半晌才说:“如此请西伯代为谢过帝了,崇侯虎就此告辞。”

崇侯虎命随从整队回方国,上了辕车回身对着姬昌喊道:“西伯,可用我代言给姬考、姬发吗?”姬昌摇摇头,说:“不敢有劳崇侯。”崇侯虎道:“西伯你太谨慎,代为传话又有何妨,且等我告知姬发、姬考,你在朝歌安好也就是了。”姬昌叹了口气,看着崇侯虎的辕车渐渐远去……

崇侯虎一路上想着子辛的话中之意,无奈百思不得其解。当夜,露宿荒野饮酒之时,崇侯虎望着觞中酒突然而悟:原来是“酒浓于水”啊!悟出这四个字,崇侯虎就知道子辛接受了他的臣服。崇侯虎高兴得哈哈大笑,心里想:“姬昌,你的西岐周部落离我太近了,又那么强大,看今后我怎么对付你!”

姬昌回行复命,在辕车上紧皱眉头,心中想道:“看来天子对我西岐不放心啊,是想收服崇侯虎来行监视之责,可是天子所托非人,崇侯虎连‘酒浓于水’的道理也不知晓,怎么可能探知天子的意图?可叹天子用错了人啊!”

正行之间,迎面碰到费仲的辕车,姬昌又一次皱紧了眉头。两架辕车头对头靠到近前,费仲拱手笑道:“西伯,这是何往?”姬昌还礼笑道:“奉帝命刚刚送走了崇侯。”费仲有些急了,叫道:“我正有事去请教崇侯,他怎么能走?告辞了!”便命辕夫加速,去追赶崇侯虎。姬昌想了想费仲没头没脑的话,淡淡地笑笑,乘车去了。

费仲追到朝歌土城外,也没有追到崇侯虎。费仲气恼地骂崇侯虎不讲交情,白白帮了崇侯虎几次大忙。费仲虽气得大骂,但还得命辕夫回行。费仲坐在辕车上晃着,想着为何独独对苏侯恼恨入骨?想了好久,费仲才喃喃自语:“自己可以容忍不送财物给他的人,就像比干;也可以容忍喜欢开他玩笑的人,像微子;唯独不能容忍不敬他费仲,瞧也不瞧他费仲之人,那就是苏侯!”费仲想通了恼恨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