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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二爷成了贫农

老太爷把财产分给了几个儿子以及守寡的老四家以后的第二年,带着对儿女和许多未了的心愿和牵挂去世了。自从没有了老太爷的荫护,再加上染上了抽大烟的嗜好,二爷的日子也就越来越糟。家里再也雇不起长工,于是就将他们一一辞退了。等到了第四个孩子(本书主人公宋大来的生父)生下来时,家里的日子就更不济了。可二爷抽大烟上了瘾,钱花光了,就卖房子卖地。几年下来,原有的三间大正房卖了,全家搬进了厢房,有的年头闹春荒,本来家里就缺粮断顿,二爷还是背起小半袋玉米卖了,换来大烟,然后,瘦骨嶙峋的身子浸在弥漫的烟雾里享受一时之快。二爷有一个长处,就是再穷也舍不得卖字画,更不用说那面青铜宝镜了。二爷养成的种种恶习由来已久,二奶奶人老实贤惠,总是暗自垂泪,一点办法也没有,又怎能劝说得了二爷!到后来,二爷的雅号就出来了:——“穷爷”。也正是因为二爷一家由富变穷,到了全国解放实行土地改革,二爷的成分被定为贫农,他反而因穷得福,子孙后代落得个“根红苗壮”。

转眼,二爷的大儿子宋金已经十七岁了并且读到了高小毕业。就在那年秋天,一只红军的部队从村里经过,二爷为减轻家里的压力,叫大儿子宋金去参了军,不管咋说,部队也能有口饭吃啊!

剩下的三个儿子:宋银、宋铜、宋锡。老二宋银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了,眼看着就能干点儿活啥的养家糊口了。可宋铜才几岁,又长得瘦小,就知道吃!这些年来,要是没有二奶奶苦心孤诣地支撑着这个家,兄弟几个早就冻死饿死了。家里没有粮食,就吃糠咽菜,没有钱买衣服,就把儿子们冬天穿的棉袄里子掏出来夏天穿,等到了冬天,就把棉袄里子再装上、絮上。现在有了老四宋锡,可二奶奶营养不良,没有奶水呀!饿得小孩子不停的哭。看着刚刚满月,瘦得只剩两只大眼睛的宋锡,二奶奶咬咬牙,忍痛把他送到了同村一户没儿没女但很富裕的人家收养。孩子送过去了,可这孩子好像懂事儿似的,不吃不喝,整天啼哭不止。半月过去了,二奶奶忍不住过来看看,走到那家的门前刚要推门进去,手却不由自主的缩了回来。她走到窗前,轻轻的掀开窗子边上给猫儿留的窗洞布帘儿,向里面看去。只见孩子大眼无神,黄瘦不堪,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二奶奶心都要碎了。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由分说的抢到屋里将“绝食”的儿子抱回了家。

挨过了一年又一年。转眼这个冬天又到了。家里没有了粮食,连锅灶都是冰冷的。面对窘困的日子和身边的儿子,二奶奶只能暗暗垂泪。

十一岁的三儿宋铜和八岁的四儿宋锡不得不出去要饭了。家里买不起鞋子,两兄弟只好趿拉着破夹鞋片儿踢里踏拉的走着,那早已被冻裂的脚后跟一挪步就会流出鲜血,钻心的疼。

这天,俩兄弟走到一个村子,路过一个高大的门楼。只听“呼”的一声,一条黄色的大狼狗从大门楼的门洞里窜出来,凶狠地咆哮着扑了上来。宋锡吓坏了,举起小手不住的扑打,嘴里还连声说着“去,去……”说时迟,那时快,没等宋铜反应过来,大黄狗已经将宋锡扑倒在地,“嗷”的一声,一口咬在了宋锡稚嫩的大腿上,顿时,鲜血透过破棉裤流了下来。

“弟弟!”看到宋锡被咬,宋铜的眼睛都红了。他举起了打狗棍,照狗头猛打下去,狗一窜,棍子重重的落在它的后腿上,那狗负痛,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汪汪地惨叫着逃跑了。

“弟弟,都怪我,都怪我……!”宋铜满脸都是泪水,和小兄弟相对痛哭着,却从袄上“擦”的一声撕下一块布给宋锡包上,背起他就向家里跑去。那双本来就不跟脚儿的破鞋片不知啥时候跑丢了,他好像不知道似的,还是向前跑着,跑着。忽然,他想起了要饭的篮子和盛饭的盒子还在地上扔着,里面还有多半盒子要来的饭呢。不去取吧,回家又要没吃的了,他停下脚步,放下弟弟,嘱咐了两句,飞跑而去。眨眼的功夫,又飞快的跑回来,瘦长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和汗水。

“哥,我自己走吧!”

“不中,上来!” 宋铜蹲下瘦小的身子。

“哥!”

“来,快点儿!”

宋铜背着宋锡走一阵歇一阵,等把宋锡背回家,他的破棉袄早已被汗水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