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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天就被跑开花的新鞋子

滦州的庙会很多。

古月镇的隆兴寺距北官村五华里。传说兴建该寺的钱款是由古月镇周边百姓出资兴建的,当时刻有一块石碑镌刻捐款人的姓名及所捐款数以使人们乃至子孙记住他们的善举。隆兴寺的规模很大,由北向南共三层大殿,内有十八罗汉像,二十八宿,七十二方丈等。寺院对面有很大的戏台,周围有数十亩庙产。解放前,寺内有十余名僧人经营主持。

每年旧历四月二十八,隆兴寺庙会热闹非凡,真是“三乡五里赶大集”、“高搭戏台过庙会”,就连周边府县以至京津各地,买卖人届时都会聚结而来,往往持续三天,有的是在四月二十七下午就赶到古地村先行落脚,架锅支灶,炸麻花、油条、油糕等,次日赶到庙会上去卖。到了四月二十八日这天,庙会更是人山人海,做买卖的,烧香拜佛的,看戏的,凑热闹的统统都汇集到这里,人群摩肩接踵,买卖的喧叫声,戏台锣鼓的铿锵声,以及人们的喧哗声,统统汇成一片,一派喜气祥和的景象。这就是远近闻名的京东第一大庙会。

这一天,家家都要做好吃的。各家的亲戚也会应邀赶来一道去逛庙会。尤其是孩子们无论如何是要去逛庙会的,有的宁可在先前一两天帮大人多做些活儿,也要争取在这一天如愿以偿。

宋锡很少赶这样的庙会,那一次他赶了,却招致了一场毒打。

那年宋锡已经长到了十二岁,懂事儿了。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到家境富裕的本家大伯家,就是那位用枪打死亲四叔的宋老大宋振福家烧火做饭,照顾牲口,干杂活儿,为的是能在大爷家讨口饭吃。

二哥宋银早就在大爷家干上了长工。因为他已是大小伙子能干重活,所以大爷自然特别稀罕他。可待宋锡就没那么好了,说是一个天一个地,一点儿都不为过。就连一母所生的二哥也从心眼儿里看不上宋锡这么个小拖累小多余儿,横眉竖眼的斥责是经常的,甚至免不了拳脚相加。

那一次,宋锡和几个小伙伴“赶”庙会了,回来后,宋银见他的鞋都是尘土,就问,“你去哪儿玩儿咧?”

“我……”

“啪!”不等解释,宋银的巴掌就已经重重的落在了宋锡的脸上,接着又是狠狠的几脚踢在宋锡瘦弱的身上。宋锡大瞪着惊恐的眼睛,不敢发出一点儿哭声。他不停的颤栗着。但伴随着疼痛的降临和渐渐消退,他的心里早已没有了亲兄弟的情份,有的只有铭心刻骨的忿恨。

吃饭的时候,宋锡的心里更是不自在,他忽闪着大大的眼睛,不时的偷看大爷的脸色,小手微微颤抖着接过大伯盛过来的米饭,身子端端正正地坐正坐直,小心翼翼地小口小口吃着,然后,很懂规矩地从对着自己的菜碗边夹起一点儿菜,吃完两小碗饭之后,就再也不敢吃了,怕大爷和二哥的斥责。还是大奶奶好!每到这时,大奶奶总是声音颤颤的,头轻轻的摇着说,“吃呀,四儿,吃饱喽啊!”面容是那样的慈祥。而宋锡总是说吃饱咧吃饱咧大奶,很懂事的放下筷子。那年冬天,大奶奶一病不起,开始还能吃点稀粥之类,最后竟然啥东西也吃不进去了,没有熬过去。她死去的那天,宋锡哭得好伤心。为她曾经对自己的好!

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到了宋锡十三、四岁的时候,滦州解放了,人民政府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开始平分土地,财产,并根据每户人家的现状重新确定成份。二爷命好,被定为了贫农。二爷虽然身子骨儿痩骨鳞峋的,倒也硬朗。宋银也不再给大伯干活了,而是去了外村一个姓杜的大户人家干活。因为宋银起早贪黑、勤快能干,被东家老杜看上并把闺女嫁给了他,招为上门女婿。宋银脱胎换骨一般,更加勤俭耐劳,每天起五更爬半夜的苦干,逐渐成了老杜家的顶梁柱。后来又学着做买卖,曾往返东北哈尔滨、长春等地,运过去冀州的优质“海米”、小磨香油、大笤帚,带回东北的人参貂皮乌拉草等土特产,赚下大钱,才在老丈人百年之后带家眷搬回了北官村,重新盖起了新房子,小日子过得充裕富足,有滋有味儿。不几年老三宋铜也结婚分家另过了,家里就只剩下了年迈的二爷二奶奶和老四宋锡。二爷的头脑依然清醒,晚上没事儿的时候就常给宋锡讲宋家过去那些奋斗史、发家史,讲人情世故,宋锡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总是很认真的听老爷子讲事儿,不时的插话询问,或者哦哦连声陷入沉思。老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心尖子。这样以来,二爷和小儿子宋锡就有了更多的交流,相对于自立门户的宋银来说,爷儿俩的感情就更重些了。

家里有了新分到的房子,有了粮食和田地。这个时候,当兵的大儿子宋金也有了信儿。他来信说他从家乡当了国民党兵以后不久,就又找到了解放军,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一九五O年美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了侵略朝鲜的战争,他响应党的号召参加了中国人们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过了鸭绿江狠狠打击侵略者了。从朝鲜战场回国后,政府安置转业军人,他就在东北辽宁的朝阳安了家,有了家庭与儿女。听到这个消息,二爷、二奶奶瘦削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二奶奶还特意为宋锡做了一双新布鞋,白里儿黑面儿,白白的千层底儿,穿上一试,又暖和又舒服。宋锡是苦孩子,平生第一次穿上这么好的新鞋子,自然高兴得要发疯。他在街上跑啊跑啊,一天,一个晚上,一双新布鞋就这样跑得开了花,破了,露出了脚指头。

宋锡也长到了十七八岁,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小伙子,而且越来越能干了,家里的田地被他经管的井井有条。新社会人民当家作主。这在经受过饥寒交迫的苦日子的宋锡来说,更加切身的感受着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这时正是建国初期,人们的物质生活是比较匮乏的,大多数人家平常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衣衫。粮食不够吃,往往是“糠菜半年粮”,到了春天还要闹春荒。但即使在这样的艰难环境下,二爷的烟瘾还是经常犯。没有钱就想方设法变卖一些东西实物换回一时的逍遥。任凭二奶奶咋劝都无济于事。到了最严重的时候,二爷会把家里仅有的一小布袋白玉米拿去换大烟抽。二奶奶哭得昏天黑地也拿二爷没有办法。不知咋弄的,这件事叫村里的老艾书记知道了,晚上,他来到二爷家坐在炕沿上和二爷拉起了家常,就是不说二爷抽大烟的事儿。二爷是明白人,一下子就知道了书记的来意。最后,当书记站起身要走的时候,他笑着表态说一定响应政府的号召戒除大烟。二爷说到做到,经过两年难以忍受的煎熬之后,真的戒除了烟瘾。

一九五九年的春天是最难熬的。建于五八年秋天的公共食堂在历经半年的风光之后被迫解散,家家户户家中无粮,陷入饥饿状态。龟坑、纪家坟、大沙岗一带所有的树皮几乎都被人们扒光吃掉了。地里的烂白薯,烂玉米粒,都被拣得干干净净,野菜也都被拔得精光。许多人得了浮肿病,还有一外村人伛偻着身子饿死在村南的麦苗地里。

转眼到了一九六二年夏天,小麦刚刚收进村,又发了一场更大的洪水。水最大时,只有村庄的最高处大院周围和那棵大槐树附近没有上水,其他地势稍低的地方全被大水漫灌,田野和那些低洼的坑塘成了水乡泽国,人们坐在房檐上洗脚。秋季又没有收成。全国物资匮乏,物价上涨,一个萝卜能卖一元钱。而此时中苏关系破裂,撤回专家,向新生的人民共和国讨债,又使得整个国家雪上加霜,党和国家陷入极端艰难困苦的境地。北官村六三年春播,前边种地的人播上种,后边就有人把种扒出来吃掉。队里没办法,把种籽通通拌上毒药,并通告全体社员。可是种籽照样有被扒出来吃掉的,只不过增加了一道工序,即把扒到的粮食在土里边搓搓,然后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这就是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是国家和人民曾经度过的极端困苦的时期。然而在那时,人们的思想是纯净的,对党对国家没有任何不满,只认为是连续遭灾无法抗拒。各级干部队伍也是纯净的,想的干的是为人民服务,没有谋私搞特殊的,没有多吃多占的,而是坚持和人民一道忍受饥饿,克服困难,争取经济好转。尤其是人们听到干部说:“党和国家时时在关心着人民,国家领袖们也和人民一样经受着困难,都减低了伙食标准,连毛主席也不吃肉了。”听到这些,老百姓无不感激涕零。

农村人民公社由大变小,在所有制上实行的是“三级所有,队为基础” 的原则,生产队有了一定的经营空间。北官村人再次展示了自己的勤劳和聪明才智。在从事集体劳动之余,家家搞起了多种形式的种植和经营。比如种旱烟,每斤烟叶可卖三十多元;再如倒卖虾糠,许多人骑着水管自行车,去大沽河,捞鱼湾取货。刚刚出海的虾糠碎碎的、干干的,颜色也不好看,回家后掺上水并掺入红色素到集上去卖出手非常的快;也有人倒卖粉条、旧衣物,赚了不少钱。只是这手头儿的几个钱谁也存不下。国家为了回笼货币,生产出大量的高级自行车、高级点心和糖等供应市场,自行车六百元一辆,糖和点心二十至三十元不等,人们随风抢购,好不容易挣到的钱很快都花出去了。

日子还是过不下去。为了多挣点儿钱养家,宋锡和邻村儿的几个伙伴晓云晓光晓邹一商量,就去了凤凰城做工。他们在市凤凰城第一建筑公司找到了工作。经过两个月的培训、试用,建筑公司满意的留下了他们,签订了劳动合同。几个人都那么年轻、活泼、开朗。每天砌墙、抹灰,一干就是十来个小时。宋锡的手脚利索,干起活儿来又快又好。没到凤凰城做工之前,在生产队干活时就是一把好手。最拿手的是点种、扶犁和耪地。他点种时手腕轻翻,大拇指、食指、中指自然捻动,小麦或玉米种子就会被均匀撒落到垄沟;扶犁时眼睛瞄着犁前的驼头划出来的痕迹,不时的晃动犁扶手,那铁铧就会犁出一条笔直的垄子,远远看过去好像是在为宽阔平展的土地作画;他耪地更是一绝,无论多累的活儿,咋干,他的白汗衫儿总是干净的,土不沾身,利索着哪!初夏,等遍地的青苗间完了,壮劳力们每人站在一条垄上开始耪地了。宋锡手持一把铁锄,煞下腰身,先把锄板远远落下往身前一送,再一拉,那条直垄儿足有七十公分长的一块儿地就被耪净耪松软了,然后左右腿交替前移,在走动的过程中斜刺里扬起锄板,平平落地,再斜斜的拉动,锄板从相邻的两棵苗间豁然穿过而青苗毫发无损……

而他现在做了建筑工人,就再一次的显露出了他的爽快和干练。干活了,只见他钢铲舞动,灰槽子里的水泥沙灰就会唰唰唰地被他铲起,不多不少,相当均匀地挥洒开去,根本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而在泼洒水泥沙灰的同时,他的左手已经拿起一块块的机制红砖,眼睛一瞄,手指轻拨,那砖就像是被他施了魔法,在他手心乖乖地翻个儿、转面儿,而当他把砖放在墙体上时,你看到的一定是最光滑的一面。他垒出的墙体上下垂直不差分毫而且墙面干净漂亮。

宋锡的活儿好是大家公认的,尤其是晓云、晓光、晓邹都愿意看他的活儿,也愿意挨着他干,不为别的,就是只为偷偷地跟他学点手艺。宋锡人好,也根本不藏心眼,问他啥活计,咋干,他都毫不保留的告诉他们。时间久了,他们也就由原来的同乡进而成为最好的朋友。特别是晓云,人慷慨仗义,长得也是和宋锡一样的长方脸型,大眼浓眉,鼻梁高挑。堪称美男子。手艺在宋锡的言传身教下也越来越好。他喜欢和宋锡在一起。而只要他俩身穿蓝色工作服往工地上一站,那英俊的相貌不仅令同行嫉妒,就连路过的姑娘媳妇也都忍不住偷偷多看两眼,走出老远了还频频回头,或边走边嘀嘀咕咕地说笑“你看,那俩小伙儿……”。

挣钱不容易,所以宋锡、晓云他们平常舍不得花。但差不多每个月发下工资,哥几个总是要在一起聚一聚的,哪怕就买一碟儿花生米。宋锡和晓云在一起的时候最多,英雄相惜,酒逢知己。有一次两人喝得兴起,盛二两白酒的锡壶一个个被喝光。喝到最后一数:呵,整整十八壶!算一算,两人喝了三斤六两,每人平均一斤八两。那时的酒不像现在这样大多都是工业酒精勾兑而成,而是纯粮酿造,绵香可口度数也低,要不咋能喝那么多呢!喝完酒,两人又一前一后摇摇晃晃扶着楼梯下来,走了。

好事不断。建筑公司计划从年轻的工人中培养几位医生。挑来挑去,宋锡还是被看中了,速成班,脱产进修。

速成班里,宋锡认真听讲,勤于实践,很快学会了打针、输液以及常见病、意外创伤等的救治,学会了常见药品的配比。

在这期间,他还有了一次艳遇:

姑娘姓肖,也是公司派来学医的。几天的接触,她深深地被眼前这个言语不多、性情温和、长相漂亮的小伙儿所吸引,于是每次见面都主动说话,闲暇时问他是哪儿的人,家里都有谁?甚至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对象?宋锡从她忽闪忽闪的眼睛里和微笑审视的目光中听出了弦外之音。而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窘得脸红耳热,鼻尖冒汗。只是他非常冷静,没有任何感情上的表露。家里的经济状况,年迈的爹妈……他知道自己不能谈恋爱!他没有条件!自打来凤凰城干上建筑工人起,他就没有断过回家的念头。而现在年景不好,在外当工人挣得钱出去自己必要的花销所剩无几,甚至还跟不上在家种地能够混个温饱。

宋锡和同去凤凰城的晓云晓光晓邹同时转为正式的建筑工人,又由单位培训医生粗通了医术,只要一心扑实地干下去一定会有更好的转机与发展。可是从进入暑期以来,滦河连续两次发大水。宋锡从广播里听到家里遭灾的消息,整天愁眉不展,独自唉声叹气。他舍不得在城里一起干活的兄弟和好不容易办成的正式工身份,但他更惦记家里的老父亲老母亲。他知道母亲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咳嗽,吃不下饭,父亲也是瘦骨嶙峋体质不好。几天的权衡之后,他决心放弃留在城市的机会回老家了。又过了几天,他找机会回家了一趟,把自己的打算和父亲一说,父亲没有表示反对,不用说,他是愿意儿子回来的。这年月,在外面挣钱实在是不容易。再说,宋锡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老是不着急不着急的悬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回来了,从庄前庄后的说个媳妇儿,过一场庄稼日子不也很好?就这样,宋锡才断然辞掉工作回到了老家。

听说宋锡辞掉工作回来了,热心人就开始为他张罗对象了。几经说和,宋锡看中了邻村的一个在村办幼儿园当老师的姑娘,她叫项华,人长得漂亮,年龄也般配:比宋锡小一岁。

见面一唠,他对含羞站立在身边的姑娘说,“我家穷!”

“我不嫌!”姑娘脸一红,抻抻围在头上的花格巾,毫不犹豫的说。

宋锡心里一热,对她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因为是庄前庄后,所以两人都很熟悉,一来二去的就有了感情,来往越来越密切。

到了秋天,宋锡患了肺结核病,每天咳嗽不止而且越来越重,时常咳出带有血丝的浓痰。知道宋锡患病的人们都说不见得能彻底治好,劝项华和宋锡断了交往。可她根本不听这些,仍然经常来到宋锡家给他洗衣做饭照顾老人。宋锡说:“项华,我有病怕会耽误了你啊!” 项华说:“我不怕!你别着急了啊!一定会好起来的!”

天快黑了的时候,项华回家去了。过了一会儿,三鸽爸也来看宋锡。谈及婚姻问题,宋锡也说了在凤凰城的那次艳遇和烦恼。三鸽爸不无感慨地说:“嗨,男人呢!有能耐就找个比自己强的,没有就找个板着自己眼珠儿转的!我看这个项华对你可是实心实意的,也拿你当回事儿,我看,中!”

宋锡相信三鸽爸的话。他想起远在凤凰城的那位肖姑娘,人虽然漂亮大方,对自己真心真意,可毕竟远在他乡,不如家近前儿的人贴心……

秋后,二爷二奶张罗着给他们操办了婚事。二爷手里没钱,结婚用的衣服被褥肉蛋米面烟酒茶糖几乎所有的开销都是宋锡置办的。他在凤凰城工作了三年,除了和晓云等兄弟们在一起喝酒之外,一般情况下从不乱花钱,省吃俭用的攒下了几百块钱,正好给自己办喜事儿。六十年代初期,水患等自然灾害频繁发生,老百姓生活困难。所以宋锡的婚礼也很简单,村里的亲朋好友坐在一起吃喝了一顿就算办了喜事。然后是柴米油盐粗茶淡饭的过起了日子。小两口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二奶也因喜事临门整天高兴得合不拢嘴,多病的身子竟然好起来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宋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那位与宋锡同时进修医师的肖姑娘。她一路风尘,大老远的从凤凰城跑到北官村找宋锡。当她看到宋家门上贴的大红喜字,马上明白了是咋回事儿,知道自己和宋锡今生是有情无缘。但姑娘毕竟见过世面,见着宋锡夫妇勉强笑着祝福他们,并且认二奶奶做了干妈,说以后每年都会来看她老人家。贴心的话语说得二奶奶一个劲的抹泪,拉着姑娘的手不放。

凤凰城离滦州有一百多里地,本来肖姑娘说是要当天回去的,可是一坐下来说话儿就忘了时间,最晚的那辆公共汽车开过去了。二奶奶说闺女住一宿吧,咱娘儿俩在一个屋儿。肖姑娘笑着答应了,一口一个妈的叫着,不停的和二奶奶说着她在凤凰城的生活和见闻,说着她和宋锡的友谊以及自己对宋锡的留恋。二奶奶柔声细气的安慰着,要她看开点儿,说你人儿这么好回去后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小伙子,找到一个更好的人家儿。就这样,娘儿俩一会儿说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姑娘就早早起来帮二奶奶烧火做饭。吃过饭后就说要赶车回去了。二奶奶让宋锡送送她,宋锡答应了,一直把她送到公路边的停靠站,直到姑娘上了车又隔着车窗玻璃向他不停地晃手,他才大梦初醒般的挥手和姑娘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