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那村,那人,那些奋斗>第五章 受尽屈辱 立志报仇 (1)

第五章 受尽屈辱 立志报仇 (1)

在村里召开征地村民大会的那天,杨武正好没在家,去了县上,他们有位同学要上学走,他和紫雪蓝一块去欢送。第二天一大早就听杨磊和亚洲说:“在开会时全村人奋起暴打了费之源、杨小树等人、还有外村的那一群社会流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呀。”杨亚洲和杨磊是杨武埋在村子里的底线,他们适时地给杨武报告了那天村里所发生的新闻事件的全过程。

杨武听后非常高兴:“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呀!”接着他问:“当时,是谁指挥的那场战斗?”杨武多么希望是他爸爸在暗中指挥的呀。

“是群众自发起来的。没有人指挥。”亚洲回答。

杨家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出现了这种事,一般是不暴露谁出的头。这是杨家岭人心齐的表现。在杨瑞祥当村主任的十几年里,像遇见了这种事情,一切都往村委会的头上推,一切由村委会斡旋,一切都是由杨瑞祥来处理。这样就保护了当事人。但是现在不行了,是费之源当村主任,谁还敢给村委会头上推!

但是,杨武不这样认为,他还以为这是亚洲为了保护他爸爸,有意不暴露是他爸爸出的头,害怕最后追查责任,对他爸爸不利。因为像昌盛哥这样的家境,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报案,硬扛,还自己掏钱看伤、怕被公安上知道,影响了大家。也可能大人有商量,不让孩子们知道。小孩嘛,万一说露了嘴,就麻烦了。所以,杨武坚定地认为,这场战斗肯定是他爸指挥的,在杨家岭只有他爸爸在群众中有这样的威信、这样的才能,虽然他不当村主任了,但过去的威望还在。不说就不说吧,最后,他只轻描淡写地问:“我爸爸开会时在场吗?”

他的两个卧底不约而同地摇摇头:“没看见。”

这就奇怪了,杨武心里琢磨着,难道是他爸爸事先计划好,安排妥当以后,为了避嫌就离开了?杨武就没再问什么,就和他的两个“卧底”分手了。

杨武心里不踏实还问了几个人,大家都说:“自始至终,没见你爸说一句话,没见你爸动一个手指头。也没有听谁说过、你爸给谁交代过啥。”

这就是说,不是他指挥的,难道他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

“这样说吧,自始至终,就没见你爸的影子。”杨亚洲中午的时候,又见了扬武,杨武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实在是不耐烦了。干脆总结性的说了一句。

怎么能是这样?杨武多么希望他爸爸和其他人一样,有血气一点,能加入到村民的这股洪流之中来呀:“是不是爸爸像我一样就没有参加那天的会?”

“关于这一点,我无从得知。”说完杨亚洲屁股一拧走了。

杨武后来又问二组组长杨三万,杨武把三万叫叔哩。三万家的日子一直都不好,三万他爸结婚晚,三十多岁才得一子,就是三万。所以就班辈高。“我没见你爸。真的,一直都没见。不过那天真过瘾,我给了杨小树一黑砖,一下子就把他拍倒了。妈的个屄,我让他当费之源的爪牙,下次逮住机会,我还给他拍黑砖。”三万还说:“背上雕有蠎头的那个家伙,是我使了个绊子把他绊倒的,我绊倒他以后,我们二组才有几个人,把他好好的照顾了一顿。我看,把他咥咧也就咥了,㞞事也没有。”杨武走了,本来是想再了解一下爸爸,结果,啥也没问出来,让三叔自吹自擂了一通。

杨武回去问了妈妈,妈妈说:“你爸是开会去了,但是出事前就回来蒙头睡大觉了。”

听了妈妈的话,杨武很不自在。

经过了妈妈的允许,杨武买了一些礼当,去看了看正在镇医院住院的罗昌盛。罗昌盛躺在病床上脸比平时大了一圈,很红,还发亮,上下嘴唇很厚,向上下两边使劲地翻着。左腿上打着石膏,右胳膊上也打着石膏。左腿和右胳膊很粗、只能伸直,不能弯曲。整个身体在病床上一动都不能动。昌盛看见杨武进来,本来一对很帅气的大眼,现在挤在了一起,脸上只留下了中间断开的两条缝——艰难地挤出了一点笑容。病房里没有凳子,杨武跪在了地上,近距离地对着罗昌盛的脸,说:“昌盛哥,你是英雄!我敬佩您!”昌盛慢慢地摇了摇头,他不能说话,摇头的意思好像是在否定。杨武补充了一句:“昌盛哥,您好好地养伤,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罗昌盛从他那红肿的眼睛中流出了两滴热泪,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流到了耳朵的边沿,拐了一个弯,顺着脸蛋的后面流到了脖子上。杨武马上掏出了纸要给昌盛擦,昌盛的妈妈立即阻止了杨武:“不能擦。”说着她老人家拿着湿毛巾轻轻地在昌盛的脸上有泪珠滚过的地方按了按:“你昌盛哥的脸还肿着,不敢擦,只能这样轻轻的沾。”杨武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差一点就给昌盛哥又造成痛上加痛的痛苦。罗妈妈说:“你昌盛哥闹成这个样子,完全都怪我,如果我不去,人家打他几下子也就算了,可是我就去了;我去了就去了,就是让人家打几下,倒也没有啥,谁还没有挨过打?只要我拉着你昌盛哥离开就是了,但我没有拉着他离开。你看闹成了这个样子了。”老人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个劲的责怪自己。把一切责任使劲地给自己的身上揽。最后老人家说:“武娃,你能来看你昌盛哥,我们都很感激。你来了,心意到了就行了,你昌盛哥也不能说话,他心里也是知道的。你坐坐就行了,赶紧回去吧,啊···”

杨武还是不愿意走,他还是想多陪一下昌盛哥。杨武觉得,如果他爸爸没有辞去候选人的权利,费之源就不会当选,昌盛哥也就不会是这样,不管怎么说,昌盛哥被打的事,他爸爸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他在这儿多呆一会儿,也是替他爸爸赎一点罪责。

“武娃,你还是快走吧。”罗妈妈趁推杨武离开的时候,近距离的小声又说:“尽量不要让别人看见你来过,不要让人怀疑你昌盛哥和你爸有什么瓜葛,你昌盛哥已经被打了,可别再连累了你爸、再让那些狗日的瞄准你爸。”

“罗妈妈现在都到了啥时候了,你还替我爸爸着想。就昌盛哥被打的这件事来说,你没有错,您不要责怪自己。应该说我爸爸是有责任、是有大责任的。”

“孩子,你爸爸是一个好人,你爸爸如果继续当咱们村的村主任,咱们村当然就是平安无事的了。但是你爸爸不当村主任,我们也不怪他,虽然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大家都能看出,你爸爸一定有他的苦衷。”

多好的罗妈妈,有罪自己受,有苦自己吃,绝不连累其他人。临出门的时候,杨武到底都没有问,在那场村民痛打费之源的战斗中,他爸爸到底充当了个什么角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谈话,他已经明白罗妈妈的意思,罗妈妈极力地想保护他爸爸,不想让他爸爸染指昌盛哥的事情,就是罗妈妈知道一些啥事情也都不会给他说。因为最了解内情的是昌盛哥,但他不能说话。

从那次发生了群殴事件以后,杨武的所有心思都在杨家岭村子的事情上了,把他被名牌大学录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出了昌盛哥的病房,正好又碰见了昌盛的哥罗昌龙,杨武把昌龙哥拉到了一个墙的拐角处,昌龙哥才详细地把前天的事讲了一遍:“昌盛抱住了打你罗妈妈的那个家伙的腿,他打也打不动,只能咬住了那个家伙的腿,那家伙疼的吱哩哇啦的乱叫,使出了全身的劲,拳头像雨点一样地落在了你昌盛哥的身上,你昌盛哥就抱住一个主意,不论你咋打,就是不松口。他把全身的劲全使在了牙上,注意力全在那家伙的腿上。你能想象得出来吗?你昌盛哥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好家伙,眼珠子都快憋出来了,只想把打你大妈的那个家伙腿上的肉咬下来一块。那家伙的肉也太捥了,你昌盛哥用了那么大的劲,也没有完全咬下来。”

其实这些事,杨武都已经很清楚了,村子里已经都传遍了。现在听来,心里还是很解气。但是他没有忘记他要做的事:“罗大哥,您的伤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脑组织有损伤,还吃着药呢。”

“罗大哥,昌盛哥我很佩服,他是一个英雄,当时我如果在场,我也会那样。我还想问您一个事。”

“你问吧,我知道一定给你说。”

“那天,您看见我爸在干啥?”

“吆?这我真的还没注意。开始吧,人家把我摁着,我看不见任何人,当然也没看见你爸爸;——真的没有注意你爸,的确没注意。”

“那么,一开始我爸就没有布置什么吗?”杨武相信他妈妈说的话,妈妈说爸爸在家里睡觉。但是杨武真的很希望还有另一种可能出现,就是爸爸把一切都布置好了以后,才回家睡的觉。因为在现场干那的些事情,要不要他无所谓。

“布置什么?”罗昌龙扑闪着眼睛:“现在这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还愿意主动地趟这一浑水。我想你爸爸一定躲得远远地,放在过去,他可能会出头,那是他没有办法,他当着村长,避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我爸不会躲。以往,遇见了这样的事,他都是和大家站在一起的。”

“唉!没办法呀,是人都有私心。凭你能来看你昌盛哥,凭你刚才说你昌盛哥的那一段话,我不该在你面前说你爸爸这个那个的。”

“有啥话你就说,没有啥可忌讳的。”

罗昌盛说:“那我可就说了?不说我憋在肚子里也难受。”

“您说吧。”

“全村人都知道费之源的底,他只上了六年学,连初中都不敢考,怕考个零分,丢人,干脆提前就退学了。堕学以后,先是赌钱,开始是小赌,慢慢地就变成了大赌、豪赌。再就是打架,先是打小孩,慢慢地和大人打,打群架、在赌场打器械架、黑社会之间的黑吃黑,最后就成了打遍圭河县无敌手。这个流氓野兽,还吸大烟,给人家歌厅的一个小姐,灌上了毒品瘾,还把人家领到他家里,成两三个月不走,吃在他家,睡在他家,他还给她管着毒品,他老婆和他整天吵得混天黑地,全村人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知道。就这么的一个人渣,能当村长吗!费之源,废资源,垃圾!本来全村子的人都是支持你爸当村主任的,但是就出了那么的一点事,费之源烧了个票箱,这有什么嘛,我们和他斗,他说再选,再选就再选;他说不选,不选就不选。不论咋来,大伙反正只是同意你爸,他终究会被大伙踢下去的,我就不信,我们村上千口子人就斗不过他!他不就是叫来了几个流氓、土匪嘛,就是他叫一个连的土匪,流氓,他能咋?!我就不信,他们敢轻举妄动?!就是他费之源有县上的领导、乡上的领导撑腰,我们村的村民不同意他当村长,领导咋?县长咋?他把我们看上两眼半,他生气,到裤裆里生气去!吔嗨,还没见个啥啥哩,你爸却下了个软蛋,——弃权了,装熊了。把乡亲们鼓了一肚子的气,给放了,你知道咱村的人都怎么的说你爸爸:弃权、装熊,就是一坨行尸走肉。其实我也不懂啥叫行尸走肉,我的文化浅,没上几天的学……”

杨武从小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别人这样评价他爸的,罗昌龙竟然能在杨武的面前说他爸这样的话。“下了软蛋”,“行尸走肉”,尽管他说他文化浅,不知道行尸走肉是什么意思,但杨武还是听出来了,昌龙知道这是腌臜他爸的话语。

最后,罗昌龙还进行了总结:“发生打架事件的根源,就是你爸在选举会上的无辜装熊、弃权。如果你爸不弃权的话,他费之源就当不上村主任,费之源就不可能在征地会上讲话,就发生不了这样的事。你爸把杨家岭的村民给卖了、给耍了。”

扬武是捂着脸回去的。

扬武是一个大孝子,从小到大,他对爸爸都是言听计从,爸爸就是他的偶像。杨武的所有言行都以他爸爸为基准,甚至连他爸爸说话的腔调都模仿。这是杨瑞祥倾注了半生的精力对杨武精雕斧正的结果!俗话说:棍棒之下出孝子。这话一点都不假。连杨武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杨武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有个高中的同学,叫段家根。

段家根考高中分数不够,他爸爸借了十几万元钱让他上了一中。家根从小就娇生惯养,身上的零花钱不断,平时,只要说兜里没钱了,就给他爸爸要,给他妈妈要,给他奶奶要,反正是逮住了谁就给谁要,你若不给,他就拳打脚踢,爸爸妈妈被他打是家常便饭,有一次还把他奶奶打的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

若干年以后,段家根还是因为夜间入室抢窃,被公安机关逮了,判了七年才算了结。段家根呀,最后还是断了段家的根。这是后话。

说到段家根,他还给杨武间接地帮过一次忙,让杨武的爸爸改变了对杨武的看法。

段家根初中也和杨武是同学。那是在杨武上初二的时候。那天杨瑞祥把杨武吊在了柿子树上,正准备用鞭子抽,杨武问:“爸爸,今天你为什么要打我?我又没有犯什么错。”“你错了,你在学校里打了你的同学段家根。段家根的妈妈到咱家告过状了。我应该给段家根的妈妈有一个交代,也要给你长一点记性。”“爸爸,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他?”“不管为什么,打人就是不对的。”“你这‘不管为什么’的话说的不对。他如果要杀人,我难道也要袖手旁观吗?”最后杨武绑在树上,详细地给他爸爸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段家根欺负一个女娃,最后还打了那个女娃,因为段家根在班上是一霸,初二的时候就一米八的个子,横行霸道没有人敢惹。这时候我站了出来,打得他鼻口是血,同学们都拍手称快。就这件事,学校里给段家根记过一次的处分。我没事。”“这事我不信,谁能给你证明?”“你不信,去问隔壁紫雪蓝,他和我是同班。”杨武还在树上绑着,杨瑞祥出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