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那村,那人,那些奋斗>第五章 受尽屈辱 立志报仇 (2)

第五章 受尽屈辱 立志报仇 (2)

子门。等了一会,他回来了:“哦,我就说嘛,那个叫段家根的妈妈为什么专程的跑来给我告状,原来是他不敢找学校,学校已经处理过了。怕学校给她一个下不来台。”杨瑞祥边给杨武解绳子边说。

从那以后杨瑞祥对儿子有了新的认识:儿子长大了,能辩来是非曲直了。

通过那件事以后,杨武也觉得,爸爸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他更觉得爸爸是他最亲最敬爱的人。

但是,这两天,杨武很是焦躁。自从看过罗昌盛以后,心中一直很疑惑,爸爸变了!但是爸爸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变了呢?

“你爸爸老了嘛,人老了就怕事,害怕年轻的费之源了呗。费之源敢烧票箱,你爸爸不敢。他觉得他不如费之源,就退却了呗。”杨亚洲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不对!亚洲,祥叔并不是害怕费之源,而是怕费之源背后的人,那些人掌握着国家机器,掌着生杀大权,他让谁死,谁就得死;他叫谁亡,谁就得亡。费之源只不过是那些人的一条狗,一条狗有什么可怕的!其实就是怕狗的主人。”杨磊辩驳,否定了亚洲说的话。

杨亚洲“嘿嘿嘿”的一笑:“没料到,磊子,你的这几句话一下子吞到了屎驼子的尖尖上咧。”

杨磊把眼睛一瞪:“同样一句话让你这逼嘴说出来,咋就像‘米田共’呢!”

杨亚洲也不示弱:“其实我的那句话说的也不错,包含着你说的话的所有内容。费之源烧票箱,这本来就是犯法的事,费之源为什么敢,为什么还不受法律制裁,杨大叔就是不想打狗欺主,主是谁呀,不就是费之源背后的人嘛。你真笨,飘扬你一句,说你吞到了屎尖尖上了,你就得意忘形了,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

这俩人只要在一起就相互掐,相互咬,一旦掐咬起来就没完没了。杨武嫌烦、走了。

让扬武听着最不自在的,就是杨水生杨五爷的话。

杨水生杨五爷是一个文化人,今年六十八九、虚龄七十了。解放前上过几天私塾。就这一点文化,在农村就了不得。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解放初期,定成分的时候,杨五爷他爸硬是要求工作组给他家定地主成分,工作组不依。其实他家按政策只能定中农成分,连个上中农都订不上。但是他爸爸,给工作组反复求情,结果就定了个上中农。更奇怪的是,在填表的时候,他让他的儿子水生填了个富农。村里的人都不理解,他解释说:“为了娃以后好问媳妇。富农成分响亮。”那时候杨水生杨五爷才十二岁。这一填不要紧,三反五反,一直到文化大革命,只要有批判会,老人死了,五爷只有顶杠子,站在台子上陪桩。——为了儿子好问媳妇,颠倒影响了儿子的婚姻大事。直到七零年,杨五爷才拾掇了一个讨饭的四川女人做了他婆。那时杨水生已经三十二了。

杨五爷的历史知识比较渊博、爱看书,孩子们都喜欢他,没事的时候,干活休息的时候,大伙都就围在了他的身边,听他讲三国,说水浒,什么三侠五义,隋唐演义,封神榜,你想听哪一本书的那一段,他都能讲。有的时候还上古会上去说书,也常常是围着一圈子人,还能挣上个三毛五毛的。

文化大革命中期,杨五爷造反了,是第一个在杨家岭喊出了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口号,是第一个成立了造反派组织——《澄清事实战斗兵团》,天天读报纸,写批判文章,他的目的就是想择掉他的富农帽子,因为这个帽子太沉重了,关键是他家根本就够不上富农。但是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他的帽子都没有择掉,反而威信扫地,差点变成“三种人”。

到底杨五爷那时候是造谁的反,组织里有多少人?为啥最后会威风扫地,啥叫“三种人”,这些事年轻人都不知道,究竟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杨武等人还不知在哪里球转筋哩。

但是,杨五爷不愧是一个文化人,脑子活便,这几年威信又慢慢地上来了。

夏天,农村人吃晚饭,都比较晚,吃饭一般都在八点钟以后了。农村人吃饭有一个习惯,邻近的几家的男人,都爱端着大老碗围在家门口一圈,到时候大家就自觉地端着碗出来了,好像不这样吃饭就不香似的。有人说这个习惯是搭大灶的时候养成的,搭大灶一开始的时候,常常吃胡博馍,大肉片片子,大家在一起,那个高兴呀!——是为了回忆那时候才养成的这个习惯;但是大部分人说这个习惯是在“农业学大寨”的时候形成的。那时候常常要开一个老碗会,生产队长要把一天的生产情况要通过老碗会来一个点评,久而久之,开不开老碗会,大家都喜欢端着碗、再端上一盘老婆做的拿手菜,在街道上三个一堆,五个一簇围在一起边吃边海阔天空的谝闲传。一直延续到今天。

至于究竟是哪个原因,年轻人不知道,像杨武杨亚洲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离得太遥远,相差几千里,无法考证,太费劲。

这不刚吃过晚饭,杨武就溜出来了,想找亚洲在一起谝谝。再了解一下他爸爸在征地会上的情况。农村吃饭晚,现在也就是八点半过了一点点,天才朦朦黑。杨武出门走过两个街道,现在只要顺着杨三万家的山墙出去一拐过,再走十来步就到杨亚洲的家的那个十字路口了,就在这个时候,杨武听到了杨五爷在十字路口高谈阔论的声音:“像瑞祥这样,没有原则、朝令夕改、最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放弃自己权力的人,在历史上多得很,这种事如果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就是汉奸;在解放战争中,放弃阵地,就是临阵脱逃。是要枪毙的!就现在而言,他这一弃权,也让杨家岭的村民遭了大殃了。这次征地有人寥寥的估计了一下,每个人少说少拿万打万元……” 杨五爷刚说完,又有人说话了,杨武只能又站住。说话的是杨三万:“五伯说的没错,选举的前一天晚上杨瑞祥答应得好好的,还说再干四年,他就满二十年了,干够二十年就不干了。我就在当场,听的真真的,怎么第二天说变卦就变卦了,竟然弃权了?你弃权了,不干就不干了呗,征地会上你也应该出个头吧,杨家岭的人都把你当一个人物,结果,不知道大家都听说了吗,人家回家睡大觉去了。我就不理解了,征地,也有你的利益在里面包括着,你不念大家的利益,总该把自己应得的钱拿回去吧!这个人现在是没救了,闻不来个屎香屁臭了。”杨武走不过去了,他这时候出现可能会造成说话人的尴尬。他刚想拐回去绕过去,可听到杨五爷又说:“大家想想会不会是费之源给了瑞祥几十万块钱,瑞祥才弃权了?的确瑞祥也需要钱,武娃考上大学了,上大学是要花钱的。”

杨五爷刚说到这儿,杨三万起身要回去舀饭,突然看见了杨武,大声地说道:“哎吆,这不是我们村的新科状元武娃吗!三叔祝贺我娃!嘿嘿嘿,你把饭吃了么?找亚洲呀?”杨三万显得十分的殷勤、也十分的妩媚,语言、腔调和刚才的高谈阔论一点都不相称。其实他是在给其他人下了口令:“停止谈话。”在场的五六个人立即又变了一种面孔。

杨三万一直以来都是杨瑞祥的左膀右臂,怎么能在背后这样的砸他的追随者的洋炮呢?就是杨水生原来也不会这样的编排杨瑞祥。“难道就因为爸爸不当村主任了,在众人的心目之中已经变成了的敌人了?”这时,又听到三万如此友好地问候,又是一惊,脸怎么变换的这么快?杨武最讨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了。但是马上想起了妈妈,小时候妈妈经常给他说的“有理不打笑脸人”这句话,脸上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回应说:“三叔你们才吃。我去找亚洲耍。”说完还笑了笑,便迅速地离去。

杨武得体的回答,匆匆地离去,消除了众人的尴尬。还给在坐的所有人和五爷留下了空间,让他们继续谈论。

杨武走了几步,转了个弯,躲在亚洲的院门里面,又听了一阵子他们的说话,不过这次谈话的声音没有先前那么肆无忌惮了:“五伯,武娃好像听见了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听见就听见,没有什么了不起。他能告诉他爸更好。兴他把我们对他的信任,当成了米汤馍给就了,就不兴我们说他几句不好听的话?咹?哪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

杨武在亚洲家的院门里面听见了五爷的话,他明显地感觉到,五爷就是要叫他告诉给爸爸,大家是如何议论他的,他才没有这个义务给他爸说,杨武心里更是生气,分明是费之源烧了票箱而引起的事端,为什么都和他爸爸过不去!杨武转身进了亚洲家的第二道门。

杨武后来回忆,觉得罗昌龙说他爸爸是行尸走肉,是真的。

那天,杨武是去向亚洲借钱的,亚洲的私人存款只有五百元。杨武全拿来了。杨武向亚洲承诺,他上学走的那一天,一定给亚洲还上。他早都打好了谱,要在上大学期间,从生活上省吃俭用,拿出伍佰元还亚洲。

当天晚上,杨武就找到了董二旺。

董二旺,是屯兵营的人,一米八三的个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膀大腰圆,有一对像张飞一样的环眼,有一簇像黑旋风李逵一样的串脸胡。生人一见二旺,就有三分畏惧。村里的女人一般情况下都是用这个人来吓唬孩子:“不敢哭了,二旺来了。”

二旺没事时,就爱在大街上行走,他走路有点怪,像螃蟹一样,踅着走,八字脚,肚子腆在前面,左摇右晃,好像专门为了让女人来哄孩子,才在大街上摆出这样的姿势。

二旺,整天不干活,专门寻人打架,专门为别人打抱不平。

二旺的家境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男娃。有俩个女孩子,一个六岁,一个三岁。老婆是外地人——是从甘肃拐骗来的。

杨武说:“二旺哥,我只有五百块钱,你看能不能行?”

二旺把老婆孩子撵了出去,坐在客厅,给杨武倒了一杯茶:“五百块钱咋能行呢?这是有行情的,四千块钱砍一条胳膊,八千块钱卸一条腿。就是割一只耳朵也得两千块钱,你这连割一只耳朵的钱都不够。”

“二旺哥,就这五百块钱还是我借的,你想,我一个娃们,哪来的钱。”

“没钱就不要办这事,这又不是卖一头猪、一只羊,在商店里买东西,还有个讨价还价。这是伤人的事,还有可能让人家把我伤了,如果把我伤了,这连看病的钱都不够。另外我还要叫一两个帮手,这点钱咋分的过来。”

“二旺哥,你说这个狗日的瞎不瞎、该不该揍?”

“这也是,这个狗日的,的确该揍。”

“所以说,二旺哥,只要你把他能恨恨地揍一顿,给我爸出出这口恶气,给我村出出这口恶气,咱不卸他的胳膊也不卸他的腿,也不割他的耳朵捥他的眼,二旺哥,这对你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我想这五百元就够了吧?”

“兄弟,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把这个活接下了,五百就五百,就这一两天,我就把这件事办了,我还免费在他娃的脸上画上一两刀。你觉得这样行吗?”

“行。”杨武站了起来,要告辞。董二旺拉住杨武的手,摇了两下,表示送行。顺便把茶几上的五百块钱收了起来:“那哥就把这钱收起来了。”

“应该的!应该的!”

果然,第二天,杨武就见费之源半个脸上粘着半个手掌大的一块纱布,能看见纱布里面还鼓的高高的,很显然是脸肿着。杨武看见这种情况,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费之源,你娃也有今天!”

可是,杨武第三天听杨磊说:“费之源不知出的什么幺蛾子,没事给脸上还粘了个纱布干锤子用?还假装渗出了一些血,红红的。简直闲的没锤子歘了。”

杨武不假思索地说:“这还用想:不是被谁打了,就是被谁划了一刀。像他这种人,这很正常。”

“不是不是,你没听懂我的话,那家伙没有任何伤,就是粘了块空纱布,没有血,那渗出的是红墨水。”

“你咋知道?”

“我看见杨晓树见了费之源就气愤地问:‘大哥,你脸是咋的了?谁欺负了你?我去寻他算账去!’费之源拉着杨小树来到了一个避静处,正好我站在我家的二层楼上看的清清楚楚。费之源爬在杨晓树的耳边不知说了一些什么话,我离得太远,没有听清楚。不过最后费之源说了一句话我是听清楚了:‘不信你看,一点伤没都没有。’说着他把胶布撕开,我在窗子里面看得清清楚楚,脸平平的,没有任何伤痕。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他竟然还给纱布里面垫了几层纱布,真的,里面垫的那几层的纱布白白的,没有一点血迹,也不知道这个狗日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

杨武气的差一点吐血,但他忍了。硬是没吭声,转身走了。他知道为什么了,这是董二旺和费之源商量好了的,造成的一种假象,让别人一看他脸肿着,尤其要叫我杨武看见,他脸肿着,还流了血。在背地里心安理得地分了那五百块钱。

这是杨武的悲哀,也是社会的悲哀——拿人钱财,不能替人消灾!

晚上,杨武探听到费之源还没有回来,就早早地埋伏在了费之源家门口不远的地方,费之源的家在村子最东头,再往东去,就是庄稼地。杨武准备了一块无规则型、比砖头还要重许多的水泥石子混凝土——一块建筑垃圾。杨武掂了掂量,就这个东西不论砸在费之源这一条狗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够他娃喝一壶的。夏天,天黑的晚,杨武在天亮的时候,躲在苞谷地假装拉屎,顺着苞谷叶的缝隙瞄着费之源的家门口……

“费之源咋还不回来。”杨武不停地在心里念叨。苞谷地里,那个热呀!刚浇过水的苞谷长势很好,但地非常潮湿,这是一种湿热,非常难受。包谷叶子刷在人的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还不断地遭到蚊子的袭击,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