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昨天晚上杨亚洲听他爸给五爷叽叽咕咕了好一阵子,亚洲影影乎乎逮住了一句,选举会可能要出事。亚洲心里就是一惊,我有一张选票,杨武必然也有一张,因为他俩同岁,都是年满十八岁的公民。不好!他连夜晚就找到杨磊,说:“杨武这个家伙脾气火爆,遇事不冷静,明天他肯定要参加会,你说咋办?”“你先别说杨武脾气火爆,遇事不冷静,如果杨武有个三长两短。这是大人们开会,不像我们娃们。”“杨武脾气那么火爆,学习咋还那么好。根据这次高考的分数,说不定人家还会上北大清华哩。你头脑冷静,你脾气不火爆,咋连高中都没上就回来打工务农了呢!还是你不行。你不要说人家脾气火爆,遇事不冷静,你就说你是咋想的,就只说我们俩应该怎么办吧。”“好好好,你这家伙就会呛我,我把你飘扬一下,行了吧。现在我觉得……”

俩人一商量,决定:明天开会的时候,一起守在杨武的身边,起到保护的作用,关键的时候也能帮上个一二。

果不其然,来的时候,他们俩就发现有很多外村的瞎㞞腰里别着刀,在这四周转悠。

还好会场虽说有点蹊跷,但是自从费之源烧了票箱以后,事态发展的还不算很坏。亚洲和杨磊把心稍稍地放下了一些。

但是,当有人说:“烧票箱?这是什么?是选举吗?是民主吗?这一把火,不光是烧了近六百张选票的问题,不光是对六百多选民的意志、心愿、权力被一火炬之的问题,这是费之源对党的政策、国家的法度肆意践踏,是无视党纪国法的问题。这是对人民的民主权利无肆地践踏!是对人民的选举权利的公然挑衅……,尤其是候选人纵火,应该取消候选人,再将其绳之以法,给于严惩!”

杨武又震惊了。他和他爸爸一样,也到处找这个人。最后杨武断定,这人不是杨家岭的人,是杨家岭的人听声就能知道是谁,还需要找吗?声音很生,并且说完就走了。最后经过很多人分析研究,认为:这是一位高人,杨家岭是没有人能说出这么高水平的话。

更使杨武匪夷所思的是:突然间,他的父亲在喇叭上喊:“大家别争执了,我弃权,退出竞选。”这是为什么?开始杨武还以为这是爸爸使的一个计策,以退为进,有意看看大家的反应。但是杨武越看越不对劲,是真的退出了。杨武也随着人群喊着:“不能退出!不能退出!”但是无济于事。他随着人群也涌向了台口,他的爸爸收拾了自己的本子和笔,没有顾及大家的面子,走了,再也没有回头,经直地走了。

杨武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退出?过去,爸爸虽然经常打他,但是杨武并没因此就对爸爸产生一分钱的怨恨,反而还是觉得爸爸是非分明的。爸爸的退出,违背了他平时对他的教导:“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做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担当的人,一个有用于社会的人。决不能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千万不能像费之源那样,赌钱,抽大烟,祸害乡里。”

爸爸怎么能将村主任让给一个使自己深恶痛绝的人呢?前天家里来了一群人,“他还表示,要连任。”他还说:“再能干四年,就满二十年了,就圆满了。干,怎么能不干呢!”今天怎么就退出了呢?爸爸这样做,最起码是一个不敢担当的人。

“是不是费之源给你爸爸了好处费?”杨磊说。

“你放屁!我爸爸才不会收他的什么好处费。”

“那是不是你爸爸看见了那些人……”杨亚洲指了指那些光着膀子,背上、胸前雕蟒画蛇、刻虎印豹招摇过市的、还有那些腰上别着菜刀、还有那些无缘无故肩上扛着六分钢管子的人:“感到害怕了,才退出的。”

“你他妈的,说啥呢?我爸是那样的人吗?”杨武嘴上骂着杨亚洲,可是心里也犯开了叽咕:爸爸会不会就是怕这些人行凶才退出的?——爸爸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

但是他极力否认,又追加了一句:“我爸爸肯定不是因为害怕那些人行凶才退出的。在没有搞清问题之前不准你们胡说八道,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

这句话说完杨武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选民们立即静了下来,全场寂静如死,双方都非常惊愕,但这只是暂短的静默,紧接着有三分之二以上的选民都站了起来,提着自带的小凳子,尾随着杨瑞祥离开了选举会场。

费之源当选上了。顺便填写上了杨小树和王东平为村委会委员,没有经过选举。尽管选民已不够半数,可是,当初有记录在案:本次选举合理合法。现在,一个候选人弃权了,另一个候选人就当然的当选了。

记录时,没有把烧票箱的事写片言只字,就好像没有发生过的事一样。

后来,有些多事的村民,专门进行了一番调查,结果是,票箱的一角有汽油——提前就已经做了手脚,一旦选举对费之源不利,这就是应急措施。

杨武晚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费之源是什么人,你怎么就能弃权了呢?你如果真怕那些流氓,给儿子说,儿子招集一些人摆平他。爸爸,你知道同学们都是怎么笑话我吗?“你爸就会打你,吊起来打,是大打,平时动不动就扇一耳光,那是小打,打你那就是家常便饭。但是见了费之源,全身的骨头就软的成了面条。你爸,光能对着你撒歪。”爸,你挺起腰杆吧,不要让我无地自容了。

杨武的这种感觉,这种情绪有一个多星期不能过去,杨武整天窝在家里不出去,他懒得见人,也羞得见人。在家里只和妈妈、姐姐说说话,从来不和爸爸搭腔。也因为爸爸从来就不和儿子沟通,从小到大,爸爸要和杨武沟通的时候,不是鞭子就是耳光;要说有沟通的话,一年有两次,那就是每到暑假、寒假的时候,把通知书往桌子上一放,全都是优秀,满堂彩。爸爸拿起一看,从鼻子轻轻的“哼”一下,这就算沟通了。除此之外,这对父子再无更多的言语。平时爸爸整天板着个脸,儿子也没有养成对爸爸笑脸相迎的习惯。

杨武对爸爸的冷战,坚持了几天。但是杨瑞祥毫无察觉。

杨武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是京西交大。这便成父子冷战解冻的一个契机。

全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由于高兴,爸爸主动的举起了酒杯,杨武不知是忘了前嫌,还是想起了爸爸的养育之恩,这个家庭的两个男人,在这一生才第一次碰了杯。

喜事冲平了父子之间的鸿沟,也洗刷了杨武的忧愁。

接到通知书,杨武首先来到了隔壁:“雪兰,我考的不是很理想,被京西交大录取了。”“正好,我也考得不好,第一自愿也没被录取……”“咋?也被第二自愿录取了,京西师范大学?”紫雪兰抿着嘴点点头。

紫雪兰和杨武是青梅竹马的同学,他们两家住的是隔壁,杨武家在东边,紫雪兰家在西边,都是坐南向北的庄子,那个时候,两家都没有盖新房,还都是破土房。他们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是同校同班,杨武从小就个子大,雪蓝的妈妈从雪兰上学的第一天开始,就领着雪兰来到杨武家里,就求着杨武领着雪兰一同上学去。那时候农活比较紧张,大人们事情多,没有时间领孩子去上学。其实,大部分小孩都是自己往学校走,只因为两家离的很近,也因为学校在村东还有一里多路程,雪兰只有六岁,走路还歪歪斜斜的,还因为雪兰上学必须经过杨武的家门口,所以,便有了和杨武搭伴的条件。虽然那时候村子里还没有汽车、摩托车也很少,村里也没有拐卖小孩子的,但是,俩孩子一块走,总会更安全点,这是一个资源、是一个得天独厚的资源,为什么不利用呢!常玲玲充分的利用了这个资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习惯,雪兰不到,菊花不准杨武提前走。就这样他们一直手拉手上学、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