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岭就县开发区征地的问题召开村民大会,会场还在原来选举时的会场。只是内容变了。书记王炳善讲了讲国家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和开发区征地的意义。没有实质性的内容,都是些个隔着被子挠痒痒、不解馋的话,村民们听着没劲。村委会主任费之源也讲了一通,村民们也都没有仔细听,因为净是扯闲篇。可是说到最后的时候村民们不愿意了:“县开发区今年征地比两年前征地有所不一样,不像征我们脚下的这片地的时候了。这次整个的征地面积是一千五百亩。西边的四百五十亩是马家店的,东边五百多亩是屯兵营的,中间的五百零八亩是我们杨家岭的。这是数量上的不同。大大地大于上一次的征地数量。另外,这次的地价,比任何时候都高,真是迟饭是好饭哪,”紧接着他提高了嗓门:“今年的地价是四万一,又长了一千块钱。大好事呀!”
“啊?怎么是四万一?”
村民们本来都是无精打采的坐着,一听这句话,都把眼珠子瞪了起来。征地的消息议论了很久了,征地的内容,大家都一情尽知,都已熟记于心。并且,这次征地又不是只征收杨家岭一个村的地,还有马家店和屯兵营的地。其他两个村已经把征地的政策传达好几天了,已经不是啥新闻了,相信费之源也讲不出个什么新花样。可是,费之源把地价一说出,瞬间,会场上变成了一片混乱:“他妈的,人家马家店的地怎么是四万三,我们的地和人家连伴,我们的地咋就比人家的地少二千块钱?”“对着哩,你说的对,就是有问题。人家屯兵营也是四万三。我娃他舅,都分到了一部分钱了,村干部领着村里的一些老人都去了“九寨沟”旅游了,这还能有假!”
“肃静,肃静。”
这时杨晓树站了起来,随即也有四五个小伙子——不是本村的、是一直跟着费之源的打手——也从不同的地方站了起来,齐声喊:“肃静,让村长把话讲完,大家不要急……·”
村民们慢慢地又静了下来。费之源继续说:“马家店和屯兵营的地就是四万三,不错。但是大家明明可以看到,马家店是在咱们村的西边,人家距离圭河县县城近,向阳。屯兵营的地在我们地的东边距离京西市近,也比我们村的地向阳。大家懂不懂向阳是什么意思?向阳就是值钱。咱村的地不向阳,得打折,懂了么?”
“他妈的,简直是胡说八道。县城离我们十三里路,京西市离我们六十多里,我们的地在屯兵营地和马家店的地中间,三块地紧挨着的,有什么远近、向阳不向阳的区别?纯属于放屁!”
杨家岭村也有一些有血性的小伙子:“费之源,我日你妈的个屄,你说的是日你妈屄的话。你妈的脚离地近,向阳;你妈的头离天近,向阳,只有你妈的屄离天地远,不值钱,有点发臭,才㞎出了个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废物……·”说话的是,罗洪福家的二小子罗昌盛,今年二十六岁,和费之源同岁,他和费之源是发小。但两人的关系一般,往来不多。关键是昌盛说了几年要结婚,但是就是没有钱。俗话说:娶媳妇盖房,花钱为王。钱是个硬铮东西,没有半块钱,就是打不来一斤醋,你干急没办法。这下好了,要卖地了,他家就有钱了,这五百零八亩地的百分之六十都是罗昌盛生产小组的,也就是过去的生产小队的。罗昌盛算过多少次,这次买地他们一个人可以分到四万六千多块钱,他家一共三口人,爸爸妈妈和他,一共可以分到快十四万元,给她结个婚,还可以把房子重新修盖一下。因为他哥哥已结婚,和他们等于分开过了,他哥哥有两个孩子,人家分的钱还比他爸妈多,足足十八万还多。他哥哥不要他和爸妈的钱,还说家里盖房的时候再给添一点。但是现在,以费之源的这个价钱,他们全家要少两万多块钱,这怎么能不让人急,两万多,一个人要干多长时间才能挣来两万多块钱,两万块钱都够他结婚的钱了。
本来,罗昌盛和媳妇商量好了,结婚以后盖上几间大房,趁着爸妈身体还硬朗,和媳妇一起去南方打工,再挣上几年钱,集攒点积蓄,小两口再回来,过上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媳妇家就在屯兵营,两个村连伴种地,离的很近,他应该早把婚结了,哪怕再穷也要结婚,卖地以前,媳妇户口转过来还可以在杨家岭村多分一个人的钱。只因为屯兵营村也卖地,媳妇娘家不同意,答应彩礼钱可以少给一部分,等卖了地以后再结婚,因为娘家也要分一份姑娘的户口钱。现在,突然听到费之源说:“四万一”,昌盛知道他丈人家都发了钱,是四万三,为啥杨家岭的地就是四万一?这个钱,能结婚,但盖房子的钱就不够了,原来算的好好的,费之源这个家伙信口雌黄,让他的计划落空,罗昌盛越想越生气,实在忍不住了,就站了起来,开始骂娘了。
这时,杨晓树“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喊了一声:“打!”
随着这一声喊,就有五六个大汉直向罗昌盛扑去,一阵拳打脚踢,就一两分钟的功夫,可怜的罗昌盛就栽到了。
在这儿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些打手,这些人除了杨晓树以外都不是本村的,是费之源从外村请来维持秩序的,和费之源是臭气相通的一伙流氓,平时就是在费之源手下混一口饭吃的,和当初费之源在开发区魏福全(副县长)手下混一口饭吃是一样的。选村长时、一方面仗着他和县长的关系铁,就是仗的这些人给撑的腰,他才敢烧票箱。
罗洪福等到明白过来是怎么的一回事以后,昌盛已被人打倒在地,一群人正用拳打脚踢。他赶紧就扑了过去,一个劲地喊着:“都不要打了,昌盛你不要说话了,人家费主任说四万一就四万一,一切都按照费主任的说的话来就是了。”
这时候那帮打手才都四散而去,杨昌盛从地上爬了起来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头发上都是泥和土,嘴里流着口水和血,趴在地上傻傻地到处找自己的鞋。罗洪福搂住儿子“哇哇哇”地的哭:“瓜娃,咱惹不起人家,咱咋着都能过去,四万一,哪怕是三万一哩,咱都能过去,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就行了。我娃千万忍忍,忍忍,啊?”
罗洪福对儿子的哭劝,让村民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因为昌盛在挨打的时候没有一个乡党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其实罗昌盛说出的是大家想说的话,但是就是没有人伸出援助的手。不可否认,村民们都是被费之源的淫威震慑住了。村民都看到了,那帮打手们皮带上都别着菜刀,他们打一个人可以不用菜刀,但是如果他们一个打三个甚至更多,必然就会拔出菜刀,那时候场面就不可收拾了。虽然真实情况是这样,但是这时一听罗洪福的哭劝,不免脸都发烧了。
“肃静,肃静。现在继续开会,有不同意见可以提,但不能耍叼,不能骂人。啊!现在是法治社会,谁给你的权利骂人?骂人就得受到惩罚!肃静,罗洪福,不准你说话了,你咋还在说,你是不是故意在扰乱会场?咹?现在由村主任费之源同志继续给大家讲开发区征地的情况。”
还没有等到费之源走到麦克风跟前,罗洪福的老婆听说她的儿子被人打了,急急呼呼的跑来了,也没在意人家正在整顿会场秩序,只见儿子衣衫不整,满脸是血,又是嚎啕大哭:“盛娃子,你这是咋的了,咋叫人家打成了这样了,我娃惹着谁了?咋下这样的黑手?这还让人咋活呀?啊啊啊……·”
主持会的杨晓树,在麦克风上一个劲的喊:“肃静,肃静,罗洪福,你把你老婆拉回去,你们这是扰乱会场秩序,记住,扰乱会场,耽误大家的时间也是犯罪,怎么我说话你就是不听?咹?你们再不听的话,我叫公安上把你们都抓起来,你信不信?”杨小树能在广播上那样说,他手底下的打手们已经感觉到是他二哥生气了,生气就是二哥下的行动的命令,不由分说就把罗昌盛一家三口拖出会场,罗洪福的老婆抱着昌盛的头就是不走,其中有一个打手竟然“啪啪”“打了老婆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