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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节

我要娶刘翠花,咋叫胡黏?”

张金柱说:“陈黑顺和刘翠花的事,已经上批判会了。”

张金梁问:“陈黑顺和刘翠花能有啥事?我去问陈黑顺和刘翠花去!”张金梁眼射凶光,两拳紧握,冲出了门。

张金柱猛喊:“金梁!金梁!”张金梁头也没回。

张金梁跑到村口,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转身一看是陈黑顺,转身向陈黑顺走去。张金梁满腔怒火,冲着陈黑顺发泄:“我叫你去跟我一块儿去挣钱,你不去还罢了,你咋能给我哥说我干啥事去了,把我出卖了,你还是人不是人?”说着,一个飞拳,把丝毫没有防备的陈黑顺打倒在地。陈黑顺一边反扑一边说:“是你哥把我逼急了,我才……”没等陈黑顺说完,张金梁骂道:“还讲究咱个关系好,你明明知道我和刘翠花的关系,你还打她的主意?你给我老实说,你把刘翠花咋了?”

陈黑顺一时急火攻心,把对张金柱的气出在了张金梁的身上,话里充满了挑衅味,说:“咋没咋关你的屁事?你哥说我给刘翠花耍流氓了,我就耍了,还能把我吃了?”

张金梁说:“哼,耍流氓了?等我见了翠花再说。”

陈黑顺说:“见了你能把我的球咬了?你弟兄两个,一个给我栽赃,叫人批判我,一个劈头盖脸打我,逼得我还有活路没有?我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张金梁急乎乎来到刘翠花家门口,一看门上挂着锁子,怏怏离去。张金梁思量,刘翠花会去干啥?他寻思着向村外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一棵树下,掏出一根烟,点着吸了一口,袅袅青烟喷射而出,在眼前缭绕,被风吹乱。张金梁眯着眼,望着青烟随风飘去,又猛吸两口,呛得咳嗽,把烟在树身上一捻,用脚猛踢树,将无名火发泄给了不谙人间恩怨情仇的树。树身摇晃,树上的几只鸟儿扑啦着翅膀,飞了。

陈黑顺挨了张金梁的打,脸一直在发烧,张金梁走了,陈黑顺还站在原地,觉得这打挨得太窝囊了,气愤不过,一时又想不下啥招还手,百无聊赖地朝村外转去,看见张金梁在不远的一棵树下和扛着家具的雷桂香说话,雷桂香手指着东岔沟的方向。陈黑顺闪在墙后,隐约听见雷桂香说羊呀草呀的话,估摸刘翠花去东岔沟给羊割草去了。张金梁向东岔沟的方向走去。陈黑顺眼珠子一转,绕着另外一条路,也向东岔沟走去,寻求报复张金梁的机会。

东岔沟离村子不远,是胭脂岭每年盛夏时山洪宣泄的一条沟。东岔沟一条主沟由北而南,两丈多深,沟底五六丈宽,慢坡的沟崖上长满了枣刺和蒿草,沟底顽石裸露,乃杂草的世界。四条东西走向的支沟和主沟相通,支沟的断头处,是碎娃们打土仗的地方,地面上到处是碎娃们扔的枝条和垒起来的顽石。主沟往北走,沟崖上有一个人猫腰能进去的洞子,冬暖夏凉,只因为常有蝎子出没,名叫蝎子洞。

刘翠花在东岔沟里,手里拿着镰刀,弯腰割草,割一把放进草笼里,站起来提着草笼,向另一片青草走去,放下草笼,又弯腰割草。

张金梁走到东岔沟边,一眼就看见了刘翠花。他刚要喊,又没喊出声,向沟底望去,刘翠花活脱脱一个美人儿!那头饰,那脸型,那身段,都是那样的得体,连她平时走路的姿势、一笑一颦,也不自觉地在张金梁脑海里闪现,都是那样的入眼。丧夫的不幸,贫疾的生活,世俗的白眼,丝毫没有打磨掉她身上吸引男人的少妇魅力。同情之心和爱慕之情猛然在张金梁的胸中升腾,加上刘翠花两口救过自己的命,即便就是刘翠花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自己也不会记恨她。张金梁的心跳加快,脸酣耳热,不由自主地向沟底扑去。

“呼”的一个人影伴随着碎石和灰土扑下来,把刘翠花吓得惊叫一声,抡起镰刀和草笼自卫,失声大喊:“狼!狼!鬼!鬼!”

张金梁从身后一把紧紧抱住刘翠花,说:“不是狼,也不是鬼,是我!”

刘翠花推开一看,说:“你把我吓死了!”

张金梁又紧紧把刘翠花抱住,说:“我把你吓死了,我也死,咱两个死也要死到一块!”

刘翠花扔掉手里的镰刀,紧紧地抱住了张金梁,两股眼泪顺颊而下,落在了张金梁的手上。

刘翠花问:“你这几天干啥去了?”

张金梁回答:“当牛经纪,挣钱去了。”

刘翠花说:“我差点喝老鼠药死了,又怕死了落个不清不白的名,把你见了,把事说清,我死了就不背黑锅了。”说着哽咽起来。

张金梁松开手,给刘翠花擦眼泪,说:“多大的事么,值得你这样?”

刘翠花擤了一把鼻涕,把看见陈黑顺尿尿和上批判会的事情说了,说:“你说我倒霉不倒霉?你说陈黑顺瞎不瞎?你说张金柱怪不怪?你说批判我的人损不损?”

张金梁纳闷不语,见了刘翠花按捺不住的激情在内心已是地崩天裂般的爆发了,把躯壳快要撕裂了。

刘翠花说:“人受了这大的委屈,你连句话也没有?铁石心肠!”

张金梁没有回答,猛地把刘翠花抱起,顺沟向进走去。

刘翠花双手抱住张金梁的脖子,问:“你要干啥么?”

张金梁说:“还能干啥?你看我是铁石心肠么!”

凭刘翠花对张金梁狂野性格的了解,预感将会发生什么事,说:“人都快瞀乱死了,你一见面就……”

张金梁说:“我这是在瞀乱事中寻不瞀乱的事哩,有天大的窟窿,就有地大的补丁,不这样想,还真会把人瞀乱死。”

刘翠花说:“就在这野沟里?”

张金梁说:“前面有个洞子。”

刘翠花说:“洞子里有蝎子,我怕。”

张金梁说:“蝎子有啥怕的。”说完,抱着刘翠花,不避枣刺,踩着乱石,到了蝎子洞口。

张金梁把脚下的石头踢开,把枣刺踏平,将刘翠花放在地上,喘着粗气,慌乱地脱掉刘翠花的上衣,刘翠花并不反抗。刘翠花的胸罩被撕烂,两个饱满的奶子像两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嘣”地跳了出来,张金梁用手摸,用嘴吸,口水流了一肚皮……

销魂时刻有了意外。陈黑顺戴着墨镜,神气地从蝎子洞子里走出,故意咳嗽了两声。

张金梁和刘翠花大惊失色,乱作一团。

张金梁结结巴巴地问:“陈黑顺……咋是你?”

陈黑顺摘下眼镜,甚是得意,说:“我在蝎子洞里捉蝎子,听见奸夫淫妇的浪笑声,出来看一下,你两个干得好热火。”

刘翠花羞愧地爬起来,整理衣服,欲走。

陈黑顺说:“站住!我在村外的地头尿尿,叫你看见了,你骂我是流氓,害的我上了批判会,你今个在荒郊野外被人弄得哼叽哼叽,算咋回事?”

刘翠花满脸羞红,想不下反驳的话。

张金梁开口了:“陈黑顺,你少可憎,我两个是一个情一个愿,马上就是两口子了,想干啥就干啥,要你管?”

陈黑顺说:“我倒不想管,就是光我一个人看了不过瘾,我要叫全村人知道,东岔沟有一个露天电影场,刚刚上演了一场黄色电影!我现场抓住了一对奸夫淫妇!”

张金梁抓起一个石头砸了过去。陈黑顺一闪,砸在了空里。张金梁和陈黑顺挽拢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打了起来。一会儿张金梁占上风,一会儿陈黑顺占上风,两个男人像两头公牛一样斗红了眼,又像狗咬狗两嘴毛。陈黑顺感觉嘴里有腥味,一摸,是血,更来了劲,一个飞脚,踢在张金梁的裆里,张金梁疼得直咬牙。吓得刘翠花拉拉张金梁,扯扯陈黑顺,可嗓子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张金梁和陈黑顺还是不停手。直到两人都打得筋疲力尽了,才跟两头死猪一样,长摆摆地躺在那里喘着粗气。

刘翠花看着两个衣服被撕烂,脸被抓破,浑身沾满泥土的男人,又好气又好笑。她提着草笼,捡起镰刀回家了。一路上,后怕的感觉时不时袭上心头:“我的妈呀,一个人要一个人的命就是一时三刻的事!陈黑顺和张金梁这样较劲,如果没完没了,我这日子咋过呀?”

张金梁和陈黑顺缓过气以后,缓缓坐起,无言对峙了一阵,各自离去。

地上打斗的痕迹像疯牛踩过一样。

在村口,一副狼狈相的陈黑顺碰见了急匆匆的张金柱,也不嫌丢人现眼,上前拦住了张金柱的去路。张金柱被吓了一跳,指着陈黑顺问:“你这是咋了?”

陈黑顺擦擦嘴角的血,说:“我一会再告诉你我咋了,我先问你,张金梁搞投机倒把的事调查清了没有?”

张金柱说:“基本调查清了。”

陈黑顺说:“调查清了,就调查清了,啥叫基本调查清了?”

张金柱说:“我知道你问的啥意思。”

陈黑顺说:“知道了就好,啥时候给你兄弟开批判会哩?我等不及了。”

张金柱说:“正在筹备。”

陈黑顺说:“哼,吆喝几个狼狗上会乱咬一通就行了,还用筹备?”

张金柱说:“你嘴里放干净点。”

陈黑顺说:“干净咋了,不干净又咋了?”

张金柱说:“你再犯上作乱,有你好受的哩。”

陈黑顺说:“书记大人,不至于枪毙吧?”

张金柱转身要走,陈黑顺又把张金柱拦住了,说:“你刚才问我咋了,我现在告诉你,是张金梁把我打成这样了,这打我不会白挨!”

张金柱问:“张金梁平白无故打得你咋哩?”

陈黑顺说:“刚才,张金梁和刘翠花在东岔沟真刀实枪地干见不得人的事,叫我抓了个现行,张金梁才把我打成这样。”

张金柱无言以对,憋了半天,说:“你……胡说啥么?”

陈黑顺说:“我胡说,叫嘴生疮,舌溃烂,牙掉光!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批判我给刘翠花耍流氓,你是保护你兄弟媳妇哩!”

张金柱灰着脸,瞪着眼,甩手走了。

陈黑顺朝着张金柱的背影,呸呸唾了几口唾沫,跳着喊:“我尿个尿,你上纲上线,你兄弟强奸妇女,你视而不见!共产党把眼瞎了,叫你这号人当书记哩!”

张金柱挨了辱骂,心里不是滋味,来到大队部,一脚踢开了办公室的门,把在办公室等候张金柱的大队治保主任梁明吓了一跳。

张金柱问:“找我啥事?”

梁明说:“南队队长党西胜来找你,说是社员惠军把土粪往自留地里拉,他挡着不让拉,惠军把党西胜打得住院了。”

张金柱问:“不要紧么?”

梁明说:“三根肋骨被打断。”

张金柱听了情绪烦躁,坐立不安,说:“你先不说这事了,你给我把张金梁叫来,我问他个事。狗东西,气死我了。”

梁明转身就走,刚出了门口,张金柱又喊:“先不叫了,你通知所有大队干部和民兵小分队成员参加会议。”

张金柱临时动意开的会议,分析了阶级斗争新动向,做了三项决议:一,由书记张金柱坐镇,在北队给张金梁开批判会,开会之前由张宽升做好张金梁的工作,让其接受批判,罚不避亲,以便服众;二,由民兵小分队队长畅亮带领民兵,铲除南队社员惠军撒在自留地里的土粪,以儆效尤,刹住歪风;三,鉴于陈黑顺顶撞大队干部,犯上作乱,影响恶劣,担心给牲口投毒,不让他再给生产队出牛圈,用改造“四类分子”的办法改造陈黑顺,由陈黑顺接替腿瘸已不能走路的“四类分子”担水茅。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张金梁的批判会开得很顺利,张金梁承认了旷工五天去牲口市场当黑经纪挣钱的投机倒把行为,接受了扣十天工分的处罚。

要给张金梁开批判会的事传到了刘翠花的耳朵里,吓得刘翠花六神无主。刘翠花偷偷找到张金梁,说:“陈黑顺到处扬摆,说把咱俩在东岔沟的事给书记告了,批判你肯定又要把这事拉出来批判我了,要是这样,我就真的要喝老鼠药,不活了。”

张金梁安慰刘翠花,说:“保证在批判会上不提这事。”

刘翠花不相信,说:“陈黑顺尿个尿叫我看见了,都上了批判会,你把……把我都……都……全都叫陈黑顺看见了,还能放过?”

张金梁怪笑了一下,问:“那你准备啥时候喝老鼠药?”

刘翠花说:“你问这话是啥意思?不相信我会喝老鼠药?”

张金梁说:“我的意思,你等我的话,如果真的在会上提这事,我和你一起喝老鼠药,你买了几包?够不够咱俩喝?”

刘翠花眼泪急出来了,在张金梁的胸前砸了两拳,走了。张金梁望着刘翠花的背影喊:“等我见话,可不敢提前喝老鼠药。”

在给张金梁开的批判会上,如果说先得意后失望的是陈黑顺,从头到尾最紧张的人就数刘翠花了。

尽管张金梁给刘翠花说你放心,批判会上决不会提两人在东岔沟的风流事,但刘翠花咋能相信张金梁呢?张金柱明明就是一个敢掰长虫嘴敢摸蝎子尾的人,啥事做不出来?会还没开始,刘翠花蜷缩在会场的一个角角,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瑟瑟发抖,做好了承受奇耻大辱的思想准备,即就是如此,再也不逃离会场了。逃也是白逃,上次就是证明。刘翠花逃出会场,几个虎狼干部把刘翠花从会场外往会场拉,不知哪个王八蛋手重的把刘翠花的胸罩扯烂了,更不知道哪个淫心重的狗东西在刘翠花的裤裆里狠狠抓了一把,抓得刘翠花钻心的疼,回到家里脱裤子一看,一撮子阴毛掉在裤裆里。刘翠花从后院里抓来一把麦草,在针线活蒲篮里取出一条绳子,扎成一个麦草人儿,搁在院子中间,拿扫帚拍打着骂着:“日你妈的,屄把你想疯了?把你老娘糟蹋成这样子!把我往会场拉哩,我有的是胳膊腿,在胸前和裤裆挖抓得是屄疯了?”骂完把麦草人儿踩在脚下狠狠地踏,麦草人儿成了扁扁,刘翠花“噗噗”唾了两口唾沫,再踢了一脚,似乎还解不了心头之恨,把麦草人塞到灶膛里烧了。

批判会完了,真的没提张金梁和刘翠花在东岔沟野合的事,一散会,刘翠花的脸上才有了血色,腾腾腾跑回家,这才觉得肚子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