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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节

个牲口市上近半个月来还未见过卖牛的,卖猪羊鸡狗的倒是不少。大牲口很少,仅是昨天才来了一头半截尾巴的驴。俺娃他舅想买牛都快想疯了,托人说了好几次了,客人如果想卖牛,很可能会白跑一趟。”

听了老头的一番话,二人相对一笑,这才放下心来。两人草草吃了一点早点,告别了老头,按着老头的指点向牛市走去。

牲口市设在镇西北一个洼地里,这是一个背风向阳的地方,足有五六亩地大,才一顿饭的功夫,这里已布满熙熙攘攘的人群,伴随着猪羊的叫声,到处都是买主和卖主的争吵声,一只猪娃从主人的手中挣脱,满场乱窜,买主和卖主以及牙家,在后面不停地追赶。到处都是乱哄哄吵闹的场面。

龙娃铁娃二人这儿瞅瞅,那儿瞧瞧满场子转悠了两三个圈,连一根牛毛也没见到。

铁娃有些烦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一步也不肯挪动了。口里还不断的嚷嚷,“还当是什么好差事,净瞎折腾,让人尽跑冤枉路。”几次催促龙娃回家复命。

龙娃在一旁解释着,“耿管家的估计是不会错的,咱还是耐心等待一下,现在还不到中午,如果到了后半晌的话,那时咱再走也不迟。”铁娃尽管不停的埋怨,发牢骚,但到底还是没动身。

天刚过午,市场出现了两个外地客人,头裹白毛巾,身着黑色大襟褂子极引人注目。

那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场子里兜了一圈之后,又急匆匆离开了。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又一次来到牛市上了,身后面紧跟着三个人,每个人手中都牵着两头牛,这不就是大院丢失的哪六头牛吗?

铁娃正要冲过去抓贼,被龙娃一把扯回,“别莽撞,人家人多势众,咱不是人家对手,闹不好会打草惊蛇,你快回去叫人,我设法稳住他们。”

铁娃二话没说立刻返身回家报信去了。

市场一下子来了六头牛,整个市场顿时沸腾起来,忽啦啦地围上了一大堆人,将这五个人六头牛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 好肥实的牛,真个好身架,你看那蹄子,多有劲,牙口也好,典型的关中黄牛。”人们议论纷纷,赞不绝口。

相互讨价还价,牛贩子的牙口咬得很紧,“一头牛五十个现大洋,一个豁口也不能少。”人们一下子散去了一大半,还有许多人继续纠缠着。最后牛贩子终于做出让步,每头牛最少四十个现大洋,但有一个条件,六头牛要一齐出售。

牛是好牛,价钱也合适,但六头牛要一起出售,要二百多个现洋,在这穷村僻乡,谁又能一次拿出这么多的钱呢?人一下子又散去了许多。只有两三个人还在苦苦的纠缠着。太阳已快压山了,集市已散了,那几个盗牛贼将要离开了,估计铁娃这会已经到家了,说不定耿大伯带的人已经上路了。

龙娃这会才迎了上去,和贩子进行交涉。“钱可以一次付清,六条牛全要,但钱未带在身上,已差人回家去取了,最迟明天一早就到,客人如果不相信也可以随我把牛送到家,到时还可以加上脚钱,一手交钱一手交牛。"

“牛我们是不会送的,但可以等你们送钱来,这会才六点过一点,可以等你三四个小时,十点一到我们就要赶路。”为了不引起怀疑,龙娃只好答应。

人等人急死人,才两三个小时,在龙娃看来,好像过了两三年似的,眼看天已经黑透了,再过一个小时就十点了,龙娃急得站在路口瞧了又瞧,总不见人影。

十点到了,不见买牛的送钱来,牛贩子执意要走,龙娃怎样央求,都无济于事,五个人六条牛已迈开步子上了路了。

龙娃一下子急了,飞步赶在前面,横着身子挡住了牛贩子的去路。五人五条牛鞭子一起抽向龙娃,龙娃一边躲闪一边继续拦在前面,眼看着龙娃快要招架不住了,这伙人又要逃之夭夭了。

耿魁他们终于风尘仆仆,,满头大汗及时地赶到了,二十几人哗啦一下子将这伙盗牛的围在中间,经过一番交战,这几个人终于成了俘虏,乖乖的被带回了杨家大院。

到家时已经四更天了,经审讯,才知道这五个人是来自四川的一伙流窜犯,不知怎的和大院的进财竟成了朋友,相互串通一气。有了孙进财作内应,自然轻易得盗了牛。

孙有义一听缘由,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转身闯回自己的家。

进财对事态的发展毫不知情,此时还躺在自家被窝里睡得正香,呼噜打得正起劲,一声接一声,大老远都听得见。

孙有义气咻咻的推门进来,看到眼前情景,气立刻不打一处出,顺手操起门后的一根烧火棍,一步上前,一把揭开被子,抡起棍子,劈头盖脑一阵乱打,打得进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进财一骨碌翻下炕,还光着屁股就扑了上去,一把夺过父亲手中的棍子,牛吼一般的叫了起来。“干啥呢?平白无故又打起人来,发什么酒疯呢?”

“贼小子,你干的好事,还这么猖狂,快穿上裤子跟我走一趟。”

进财被他父亲孙有义拽着耳朵强拉死拖进了议事厅。进财先前还是气粗强硬,等见到了这几个盗牛贼,就像七月的瓜叶,着了一天的烈日,立刻蔫了下来。这几个盗牛贼,作案并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流落江湖到处作案。五年之间已作案二十余次,而且光在咸宁作案这已是第三次了。于是被送到衙门收了监,进财因这事被他爸撵出了家门。

9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

到了民国三十九年,国共两党的争斗已初见分晓。共产党大占上风,国军大势已去。城里的达官显贵们纷纷携款外逃。国民咸宁县府也将从城里迁到南通镇,即将易名为国民南通县府。

肖宗杰,肖二先生,这会儿十分得意,也格外忙碌。

他广发贴子,邀请四方乡绅,知名人士,同聚集南通镇,组建南通县府,共同商讨党国大计。

杨仁厚也收到一张烫金请帖,于是找来耿魁帮他拿拿主意。

耿魁蹲在凳子上慢腾腾的装着旱烟,点上了火,猛抽了一口,这才开了言“我看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听说国军大势已去,灭亡已成定局,省府的大员早已携物外逃,树倒猢狲散。县长王楷第这个混球不认得称,肖宗杰枉称才子,瞎活了七十多岁,跟着王楷第瞎汪汪,我想不会有啥好的结局。咱是正经人家,干的是正经营生,反正谁当政,咱都纳粮,不要跟着他们瞎掺乎,不问政事,做咱本分的庄稼人。我看咱和肖家之间如果有啥沾连的事赶快掐断吧,省得日后受到牵扯,给自己惹上麻烦。”

老耿魁的这番话 一下子说到杨仁厚的心坎上,杨仁厚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又说到“自从那年为了钢嘴女人的丧事和肖家翻了脸,这么多年从没有什么来往,在这方面你尽管放心。”

“那好,那就好,肖老二他们想干啥就干啥去,咱们不用理他。”

耿魁代表东家向大院的人们颁布了一条新的禁令:"从今日起,在以后这段时间里,大院里的所有人,包括杂役帮厨,一律不许再到南通镇去逛,更不准参与南通镇组织的任何活动。如果有人违反了这项规定,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能在大院里做事,与大院脱离干系"。

随着禁令的颁布,大院这阵子极为平静,从未有任何闲杂人来往,很是清静,俨然第二个世外桃源。

南通镇这个弹丸之地,这阵子,极为热闹。窄狭泥泞的土路上,来往了不少乡间难得一见的轿车,洋车之类。身着短袖、长裙、旗袍的小姐太太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乡间的街头,到处招遥。惹得乡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一个个舔唇垂涎,近前围观。

街面上更是热闹非凡。小玩意,大物件,官粉、手饰,提包手镯,及其许多不知名的,未见过的东西摆得满满的一街两行。万物聚集,应有尽有。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南通小镇天天过节,日日逢会。

镇子中间肖家祠堂的公房大院内热闹极了,锣鼓咚咚,鞭炮叭叭响个不停。国民南通县政府,今天在这里举行成立大典。院子里正庭里宽宽的台阶形成了自然的主席台。三张八仙桌后坐着六七个显赫的人物。县党部书记、县长王楷第一身笔挺的西装,油亮的长发从宽阔的额头中间向两边分开,坐在台子的正中,头不动眼不眨正襟危坐。近挨王楷第的是县参议长肖宗杰,肖二先生。还有县警署署长柳东科及肖宗杰的小儿子肖宗杰。另外还有两个身着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小帽,不知来历的小老头。

台下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吵吵闹闹嚷成一片。最前面的两排凳子上,坐着二三十个花枝招展的小姐太太,西装革履的阔佬,长袍马褂的乡绅。后面站着穿着破破烂烂的庄稼汉,还有不少抱着娃娃的婆娘,敞开胸脯,手扶肥大的乳房给孩子喂着奶。几个光屁股的孩子在院子嬉耍追逐。

几个卖瓜子卖糖葫芦的小商贩,不知何时也窜了进来。操起尖利的嗓音在场子里吆喝叫卖着。结果被那些警署警察一顿枪托,统统的给赶了出去。

警署卫队的二十几个队员,个个荷枪实弹,分站会场两侧,给大会增添了几分威严。

肖二先生今天的穿戴和往常大不相同,晶亮的脑瓜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身上的那套藏青色的长袍和蓝色的马褂早已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身崭新的紧巴巴的灰色制服,鼻梁上仍就挂着那副银边眼镜。

老头子笑容可掬,精神抖擞地站在台上,向会场的来宾听众,深深一鞠躬。操起稍哑的嗓子讲起话来。

“先生们,女士们,各位乡党老少爷们儿们,今天是我们南通镇历史上最荣耀的一天,国民南通县政府今天在我们南通镇正式成立啦!这是我们全镇父老乡亲盼望已久的一天。我们多年的夙愿今日终于实现了。最近国内形势十分严峻,共匪猖獗,我县民众,愿以王县长为马首,誓死捍卫革命政权,为党国的利益奋斗终身。”

王楷第也在大会上慷慨陈词,首先对肖二先生大加赞赏。什么党国的忠诚卫士,中流砥柱,全县民众之楷模,什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而今党国有难,我们全体民众不能等闲视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希望所有有识之士,出力献策。中华民国的振兴,靠的是全体民众齐心协力,我王楷第以捍卫中华民国为己任,首先把个人的身家性命,交给这项伟大的事业,愿与党国共存亡。”

台下仍是乱哄哄的,谁也听不清王县长念的是些什么经。仅有台上响了几下稀稀疏疏的的掌声。

风声愈来愈紧了。听说共匪的大军西渡黄河占领了关中大部分地面,正在向西安挺进。这几天每天都有大批的中央军,从省城开拔出来,聚集在沿山一带。据说大军将穿越秦岭向四川一带撤退。

军中夹杂着不少小姐太太,老人小孩,全都是一些军中大员的眷属。他们携包带物,驴驮马载。每天都要过去好几千人。

清明节这一天,中午饭刚撂下碗不久,从北边省城方向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炮声。沿山一带的中央军,呼啦啦一下子全都进了山。山沟的道旁到处扔的都是破鞋子烂被,以及锅碗瓢盆,军用水壶以及许多花花绿绿的女人用过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王县长肖二先生以及他们的那杆子队伍也跟着大军进了山。

天还没有黑透呢,寨子里家家户户都纷纷关门闭户,把门用杠子扛得紧紧的,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男人们身边放着棍子斧子等应手武器,仅防不测。老太太媳妇们跪在神龛下面,默默祷告,个个求神灵保佑。娃娃们则紧紧依偎在妈妈的怀里一声也不敢吭。王县长一伙人,前几天曾挨家挨户地进行宣传,说什么共产党都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共产共妻,奸人妻女 连小孩都不放过。

因此寨子里的姑娘,媳妇全都躲在自个家中防白狼时挖的地窖里。年轻人则手握武器,随时准备拼命卫家。

二更时分,村子街道上不时地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吱咛吱咛的马车声,以及牲口的叫声川流不息。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满寨子的人们全被这些声音惊醒了,男人们迅速穿好衣服,手着武器,坐在黑洞洞的门洞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女人们则把奶头塞进孩子的嘴里,生怕孩子哭出声来。

这种声音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渐渐的恢复了夜的平静。天大亮了,村子里开始有了一点小小的响动。胆大的终于拉开门拴在门外窥探。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大伙终于出了大门,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在一起议论着。

“咦!昨天下午还是满满一涝池水,怎么一夜的工夫就全干了。”

有人又有了新的发现。可不是吗?老爷庙旁的涝池底仅是一滩黑色的泥浆,旁边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人的脚印。

“听说是被昨晚经过的大军喝干的。这伙兵叫什麽解放军,就是肖二先生所说的共匪。”

“连涝池里的臭水都敢喝,不知长的啥模样,看样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大伙还是多提防点好。”

正当大伙在街道上议论得正起劲的时候,忽儿从街到南边慌慌张张跑过来几个人,边跑边喊,“不好啦!村子南边林子里坐着黑压压的一大片兵,昨晚从咱寨子经过的那些兵,并没有走远,这会儿还在村边树林子里呆着呢。”那几个热心的探险者,此刻脸色煞白,一个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后面

几个跟上来补充说“林子里不光有人,还摆着许多大炮,好几十门呢。”

寨子里的幾個胆小的顿时吓白了脸,扭头又向回跑。

“真羞死人,枉为男子汉,胆子比老鼠还小,动不动就往家跑,连个娘们都不如,谁敢跟我到村口去,看看这些人是不是长着什麽红头发绿眼睛来的。”

贼胆子刘二又来了劲儿。

立刻有三五个小伙子随声响应,跟着刘二向村头走去。谁知快到村边了,他们谁也不敢直接走出来,只是在村头的墙角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窥视着。

老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