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文思敏捷，装束时髦，行为现代，敢作敢为。入学前是这个城市日报的一名记者，她在任记者数年间在市报、省报，及省级的一些杂志刊物上，多有作品发表……

由于职业的敏感，刘大力与华贞最初在教室里的相遇不识，令满堂同学惊愕，后来又姐弟相称，欢颜悲述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结局，当即就引起了她极大的关注。

当天下午下课后，三名极具雄性特征不再年轻的年轻人，旁若无人地闯入教室，再一次与华贞姐弟相认：哭则挥声泪下，乐则如痴如狂，更令她格外惊奇。

这位思维方式与行为举止很是现代化的应超男小姐，便发扬起她的一贯记者作风：大胆接近，多渠道采访。正好她也在大青山下过两年乡，便马不停蹄地跑了一趟大青山公社。此后又去了华姐母亲单位和市公安局，调查宗卷，遍访知情者，并亲自采访了华姐、刘大力和三兄弟。而后她挑灯苦战了两星期，创作了一篇万余字的报告文学《大青山的悲歌欢曲》，分别发表在师专《学报》《边城日报》和省里一份文学杂志上。

文章以华贞和五兄弟十来年的生活际遇为题材，悲欢情节催人泪下，抒发感慨淋漓尽致，议论评述启人深思。

文章最后落到这样的主题上：“一位著名的唯物主义者曾精辟的阐述过：‘信奉迷信的人，往往比迷信本身更可怕，更可悲。’欲要从根本上铲除这种迷信愚昧产生的土壤，只有下大决心大气力抓好基础教育，提高整个民族文化素质的教育水平，尤其对这些老少边穷地区，当务之急需要提高认识，制定切实有力措施，从起码的扫盲教育开始，步步达到起码的现代文明需要。否则，大青山的悲剧未必不会延续下去，“文化大革命”的悲剧未必不会再次重演，中华民族繁荣昌盛，实现四化未必能按时实现，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未必能坚强挺立……”

一时间内，华贞与刘大力，毛子与花妹，大青山与五兄弟的故事，风靡了学校和整个边城。众多的边城人们茶余饭后都在争相传说议论，这富有传奇色彩的真实故事，议论纷纷，感慨万千……

时值“伤痕文学”走红，市文工团根据《悲歌欢曲》中，华贞母女两代为师的经历和遭遇，创作了六场话剧《巾帼师魂》，将这一组风云边城的故事和人物，推向更汹涌的高潮……

这高潮最后竟掀到了省城里。边城文工团的这幕话剧，被上调省里，做了数十场巡回演出，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这一来，边城市的方方面面、上上下下头面人物，通过不同的场合看望了他们，接见了他们……

更多的人写来了和送来了关怀、赞美与崇拜……

甚至还有人寄来了钱与粮票，衣物与书籍……

还有几位更为可爱的人物，给华姐四兄弟寄来了照片和求爱信。此类信件里，写信人热情洋溢，求爱情切，但也实难看出是真诚还是假意。其中有一首无名氏作的《爱的寻求》一诗，语句浅白，寓意深沉，倒令华贞超男大娟和几个要好的女友一时传诵。

——华贞母校，为其母亲补发了死前扣发的数千元工资。

——在有关领导的亲自关怀下，当年华贞父母的房子也退还给了华贞。她还清了数年倪家为其治病的债务，她再也不用“借”三兄弟的钱了，她在经济上也彻底翻了身……

学校方面很看重这篇文章和文章的主人公。

华贞被列为入党重点培养对象，并被推荐选举为高师中文一班的班长。

入学前做过半年多针织厂副厂长兼总支副书记的刘大力，被任命为中文系四个班学生联合支部的书记，同时又被增选为学生会的副主席。

作者应超男，也被看成是一个文才加干才的优秀学生，被聘为《学报》的编委，和校团委周报《新长征》的副主编。

命运向苦尽甜来的人们微笑了。

德子进了父亲的单位，做了一段乘务员后，操起了方向盘，后承包了车队当上了队长。

彪子由市民委出头，安排到劳动服务公司做业务员，后转到银行做了业务员，再后来当了一家营业部的主任。

顺子则到一家大厂成了购销员，后来做了该厂的供销科长，最后在边贸热中，与人合伙创办了公司，成了一个老总。

《悲歌欢曲》发表后，华贞、大力很感激这位超男同学，便邀请她加入了他们的饭团。饭团中，华贞总理财务，酷似小母亲般地照料两个小妹和一个大弟弟，饭团中一任华姐安排。

刘大力随和宽厚寡言少语，有长兄气度，生活和费用一任华姐安排，自己如同甩手掌柜一般，他把主要精力放到了学习和学生干部的工作上。

超男姿质高洁，浪漫超脱，大方磊落，任了编委和副主编后，多有文章发表，观点敏锐，见解超前，文章流畅，令人称赞。

而刘大力的妹妹刘大娟则天真童稚，活泼娇乖，既是饭团中的老疙瘩，又是二位姐姐和二哥的保健医。

饭团中人，餐中餐下，和谐怡乐，成为全班甚至全系同学们羡慕不已，充满友谊和挚爱的小集体之家。

新年到了，小集体之家全体，邀上三兄弟，和他们三位漂亮的未婚妻，汇拢刘大力家，美酒佳肴度新年……

这是一夜的今昔慨叹。

这是一夜的欢歌夜曲。

这是一夜的憧憬新生活……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这位结识不久的时髦浪漫的女才子应超男举杯欢叫：“恩格斯老先生讲过：‘历史的灾难往往是以历史的巨大进步为补偿的。’让我们尽情享受这巨大的历史补偿吧！让我们拥抱这伟大的新时代吧，让我们开始这美好的新生活吧！干杯！”

为新一年的到来，众人听着钟声，迎着应超男的新年贺词，举杯共庆。

命运交响的变奏曲，真正开始了它新的奏章。这个新年的夜晚，四兄弟和华贞，都不自觉地想到了多年前，大青山华贞家那个除夕的三十夜晚，想到了那遥远的大青山……

在这一时刻里，大青山也仿佛想起了他们：

在他们的饭桌上……

在他们的酒杯里……

在他们庆贺新年的吟歌舞曲中……

同时在他们每人的脑海里……

走来了毛子和花妹……

走来了倪福义……

走来了华贞的父母……

还走来了倪家一双善良慈爱的老人……

走来了数百公里之外，那白雪皑皑的小兴安岭深处，活泼可爱已经懂事了的小鹏鹏……

中 篇

新 欢 旧 怨

一

二十五岁，在这个边陲的低级小市来说，对于尚未婚配的大姑娘，已经不是一个再值得骄傲的年龄。这个年龄即是婚恋巅峰期，也是开始走向下滑期的起点。

确实令人难以相信，二十五岁的应超男，竟从未有过一次认真的或是真正的恋爱。她自高中毕业后，到大青山上山下乡了二年。因有文才在《边城日报》招聘中考到了报社。从校对员做起，很快就成了通讯员，并最后做到了记者。

她在事业追求上，不断获得成功，而她的爱情之途却一直不顺畅。甚至可以说，没有几个人敢把她看在眼里。她本人也没有把什么样的人看在她的眼里，她思维现代而又新潮时髦，她不仅对芸芸众生的男人们不屑一顾。就是对那些早早就成为人妻人母的同伴，特别是那些以性别作为自身生存主要表现特征，或维持生活主要手段的同类，委实也有些不屑一顾。

造成这种心态，除了这些主观方面的原因外，应超男自情窦绽开至今，由于较好的家庭环境和自身的优越条件，一直未曾真正遇上一位，能够博得她心弦颤动的白马王子，也是一个重要的客观原因。

她的人生大事，就这样被主客观条件所限，和她自己也无所谓的态度拖了下来。虽有多次父母催告，兄嫂多方介绍，也没有使她大龄独身待嫁的状态有所改变。

恰好到了二十五岁这一年，一位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出现了。她心中的这位白马王子，就是她笔下文章报告文学《大青山的悲歌欢曲》中，那个男主角的刘大力。

在她和刘大力相处近二年的同学时间里，他们相敬如宾。

在她和刘大力一起共同生活中，他们尊爱有嘉。

在她和刘大力一个小集体的日子里，他们情似家人。

他和刘大力的关系，虽然面上是同学加兄妹，但实际上，除了晚上睡觉，不能在一张床上，上厕所不能进一个间外，其他方面几乎是终日相伴，共同学习，共同生活，无所不谈。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对他的崇拜变成了信赖，也不知从哪一刻里，她对他的敬重变成了倾心。

这位从她笔下走进边城人们视野中的刘大力，随着事态发展到今天，竟成了她心中的斯巴达克斯……

——起初，她确实感到了自己的这种崇拜和敬重。但那时她似乎觉得，这种崇拜，就像是大娟对哥哥的那种信赖；这种敬重，就像是对华姐的经历和为人的那种敬重。

在近二年的日子里，她曾为自己能结识华贞、刘大力这样的人，生活在如此一种田园诗般的氛围中，多次向她的女友们炫耀过。

然而这一切，在一个彻夜不眠的夜晚后，突然都改变了。

这位一向以独身主义自我标榜，并深负自信的现代女性，竟于一个夜晚，猛然发现，她自己实际上，早就被刘大力那特有的男子汉魅力和气质所征服，早就下意识地不知不觉地全身心地爱上了这位老大哥。

也就是在这个同一个夜晚过后，这位一向生活和工作，高效率快节奏现代派的漂亮时髦姑娘，仿佛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所有一切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没了头绪。

到了周末放假，本是放学回家，看望父母和改善生活的好日子，可这也使她一改睡懒觉的习惯，搞得自己彻夜不眠和坐卧难宁。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天亮，她匆匆吃了早饭，便急急地跑去了刘大力家。

她恨不得立即就看到刘大力，那样她才会安下神来。

可刘大力的家人告诉她，刘大力一大早就被其老同学，中文二班的班长陈和平，找去学校开系总支会了。

像超男这种性格气质的女性，除则不爱，一旦心中有了自己的白马王子，她便绝不会放弃，绝不会让他跑出自己的视野之外。她的爱也像她的为人一样，脱俗不凡和敢作敢为。

她寻找大力未遇后，自然不免有些懊丧。她在回家的路上，见到路上的行车，突然有了新的主意。即刻便跑去，找到她的一个当车队队长的老同学，去借了一台车……

刘大力从会议室被叫出来，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

超男上上下下把刘大力打量一番后，把一串香蕉推给他。

“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这么远赶回来，就为看看我？不会吧，我的大小姐，你没发烧吧？还是吃错了什么药？”

“我真没什么事，真的来看看你，就算——我想你了，不行吗？”

刘大力审视了一下超男，宽厚地笑了笑：“谢谢，谢谢！我为有大娟和你这样两个妹妹这样关心我，老大哥生平足矣。”

“纠正一下：原则上这样讲可以，但我毕竟不是你的亲生手足。我来看你，你应该格外地感谢我，不应该和大娟对你的关心完全一样。”

“你说到感谢的话，我和华姐以及三兄弟，以及他们现在的媳妇，甚至包括身去天堂魂留人间的毛子和花妹，都会格外感谢你的。”

“那你说，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你让我怎么感谢？悉听尊便。”

“那好，市文化宫三楼上午十点有个舞会，你陪我去跳舞，这不为过吧？”

应超男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口气有些不容商量，刘大力只好说实话：“今天可能不行，会还没开完，我答应你这件事，但是得改日吧。”

“真烦人，星期天开什么会呀？不可以请个假吗？”

“好像不行，今天主要是讨论几个同学发展入党的问题，又是总支召开的会议，比较重要，连校党委的领导也来参加了，我这个学生支部书记是不方便请假的，实际上也不能请假。”

“嗯？发展组织？华姐这次怎么样？肯定通得过吧？”

“差不多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

“跟我保密？”

“那好吧，告诉你，支部和总支已通过了。”

“太好了！我去找华姐，我们要为她庆贺一下。”

“嗯？先不要声张，学生入党最后还要校党委把关审批哪。”

“不是有校党委的领导参加了吗？凭华姐的条件，那只是手续问题。一定要庆贺。由我作东，请你和华姐，也请三兄弟，还有大娟。对，还有我的家里人和我哥嫂，他们早就想见你们啦。这正好是个机会。”

“我看是否改日，今天会议内容较多，我实在脱不开身。”

“刘铁力，本小姐这么老远跑来，你竟这样不肯赏光？还说要格外感谢我呢？你就这么感谢我吗？我这可是星期天，大老远地跑来一趟，真没劲！”

对超男第一次面对面地对他直呼其名，并用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话，刘大力不觉一怔。他实在觉得，超男今天的言谈举止有些异常。可面对全班全校这么个少有又很知名的才女加“疯”丫头，他又不好与她分辨：“那你就请华姐和我兄弟他们吧，华姐她可能也有好消息告诉你。如果会开得太晚的话，你们就不必等我了。”

“嗯？——那好吧，拜拜。”

超男做个滑稽而潇洒的手势，翩然而去。

刘大力无可奈何地轻轻摇摇头，返回室内继续开他的会去了。

这是中文系党总支，首次讨论这一届学生入党问题的重要会议。会议一直开到午后三点才散会，当刘大力带着满身疲倦，与陈和平等一帮开会的人，走出学校大楼门廊时，他惊异地发现：应超男正端坐在一侧花池边沿上，向他鞠躬并两手合什：“谢天谢地，刘大书记终于出世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远处，那辆她借来的“小北京”，仍然停在操场边上……

应超男家，盛宴丰席，欢声笑语热闹异常。席间，作为东道主的应超男热情异常，光彩照人。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