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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节

于觥筹交错之中,酬酒应答,谈笑风生,俨然如一位游乐聚会活动的女主持人。她以华姐入党为党支部和党总支通过为话题,掀起一次饮酒的浪潮……

被超男突然请来的华贞,面对这喜讯,和超男一家人超乎寻常的热情,感动得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兴奋和感激,在她那刚进中年却又端庄秀逸的脸上,焕发出一种特有气质的姿彩和魅力。

而被超男莫名其妙请来的三兄弟,和早几分钟先到的刘大娟,闻此讯也是把盏交杯,语潮和着酒浪环波滔滔。从内心讲,他们都很感谢这位应超男,和她的那篇写他们的《悲歌欢曲》,更叹配她的文才和干练,也加上她的时髦现代和敢作敢为。

应超男的父母兄嫂,自接到家里这位“天使”和“小祖宗”的电话后,便立刻举家上阵,仓促应战,尽其全力的尽快安排好了这桌酒席。

他们为能得见这几位,曾一度占据小城人们谈资重要内容的人物,心甘诚愿地热情忙碌着,他们也为超男和这样几个知名的人物,有这等关系而自豪。

华姐在超男催问下,又告知众人她的另一喜讯。经数月查询,她和那在省城失去多年联系的姥姥、姥爷,又取得了联系通了信。

两位老人心中悲喜交加,感慨万千。对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以及唯一的外重孙子,深嘱关爱,寄以殷殷厚望……

知此消息后,众人一起为华姐的双喜临门,再一次掀起庆贺的酒潮……

酒过三巡后,超男斟满一杯酒,送到刘大力面前:“刘大书记,这杯酒是罚酒。因为等你,本小姐待君出世数小时,方与面唔。自余结发以来,你享得创纪录首例。为你刘大书记打破本小姐记录,又可算作是一次奖赏。不知是你选择奖赏哪,还是选择惩罚?”

“认罚,认罚。我甘心受罚。”

刘大力看了一眼华姐和众人,郑重地站起身一饮而尽。

可等刘大力刚刚坐下,超男又斟满第二杯酒:“我父母和兄嫂多次向我提议,有机会请诸位到家做客,想结识各位。今天天公作美,又际华姐双喜临门,诸位今天屈尊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请你干了这第二杯。”

“这样的提议,这杯酒是否应该大家一起喝才对呀?”

刘大力对东道主的酒题,提出了疑义。

“不,客人你做代表,家人我做代表。但愿此次相聚,喝了这杯酒,在你我的人生旅途中,留下永久的记忆,干!”

超男说完,潇洒地将手中酒杯,与刘大力手中的杯对撞一下,豪爽地一饮而尽,而后举杯静待,微笑而视。

刘大力略微思忖,只好再次站起身来:“感谢两位老人和兄嫂的破费与款待。其实,华姐和我们四兄弟还有我妹妹,我们和所有历经劫难而生存下来的人们一样,主要都应感谢时代的转机。为了这个时代给我们留下的永久记忆,也诚挚感激两位老人和兄嫂的盛情,我代表大家喝下这一杯,谢谢。”

刘大力再次一饮而尽。

而超男取过大力酒杯,又要斟满第三杯:“这第三杯酒嘛……”

见哥哥饮酒颇多的大娟,出面干涉了:“男姐,不能让我哥再喝了,再喝就会喝醉的。”

可超男却坚持斟满了这第三杯酒:“醉?人生难得几回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尤其是你们几位,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即使我们今天慨当以慷,也实令你们对过去忧思难忘。醉了,有时也是人生一种难得的境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既然大娟讲情,那我们就共同举杯,这杯酒就算是遥寄明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几搏?我提议,为了明月,为了大力所说应该感激的这个时代的转机,更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众人在喝下这杯酒时,都为应超男从刘书记老大哥,直接变成大力这样的称谓,感到有些莫名得突然。

华贞觉得大家酒已到了程度,便提议杯中酒:“超男,我和大力多次谈起过,我们能有今天的影响,深得社会各界的同情,理解和关怀,你是重要功臣。没有你的那篇报告文学的作用和影响,我们几位姐弟,实难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为感谢你的帮助,为大力和我,三兄弟,结识你这样的才女朋友,我们几个最后敬你一杯。”

“你们这样认为?还是你一个人这样认为?”

超男不知是天真还是故意的在问。

华贞应诺,众人应诺。

“大力,你也这样认为吗?”

“超男,这是我和华姐的一致想法。如果说华姐说的是你过去的对我们的帮助的话,我则真诚希望和祝愿我们今后会更多的协助。你给我们的生活不断充填新时代的气息,新时代的活力,也给我们带来更多新的思维,和现代信息的启迪,我们的生活中继续需要你的帮助,为了我们今后更好地有所作为……”

光彩照人而又有些眼神咄咄逼人的应超男,抢过刘大力的话题:“那么你——也需要我吗?”

“这,这——这是我们的共同心愿”。

刘大力尽管觉得今天的超男有些过分,但掬于这样的场合,他也只好有些搪塞。

听此话,应超男神情迅即低落下来,但她又马上兴奋起来:“好吧。孟子老先生讲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而今我论酒也当为一种激励,为各位将来天降大任于有所作为,干杯!我们一起干杯!”

酒席结束了,应超男却随即打开了电唱机。

宽敞的客厅内,立即响起了优美轻快的舞蹈音乐声。

“跳舞、跳舞!白日放歌须纵酒,夜晚纵酒须伴舞。”

超男边说边一把拽起大力,首先跳起来。接着,超男兄嫂,三兄弟、华贞和大娟,也跟着翩翩起舞……

待第一张唱片结束后,应超男马上换了一个轻缓抒情的曲子。

超男又一次拽住刘大力跳起来,但此时和超男共舞的大力,却感到他这个舞伴应超男,在渐渐靠拢他,步步拥紧他。

“超男,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我们不妨就先休息一下吧。”

刘大力关切地询问应超男,以免她出现什么失态。

“不,舒服极了。”超男却满不在乎。

“你是不是有些醉了吧?”

“也许吧,我不是说了嘛,醉了有时也是人生一种难得的境界,可能是醉了吧。”

不知是酒力发作,还是刘大力的这句话起了作用,超男竟有些身不自持,一下依傍在刘大力身上。

“超男,还是休息一下吧。”

刘大力再次劝慰应超男,这次他怕她不仅仅是失态,甚至担心出现什么难堪。

“不,我没醉,你还真以为我醉了,我是高兴,高兴。我就高兴和你在一起,我们跳舞,我为有你这样的舞伴高兴。我不要休息,我要跳舞……我也许真有点醉,可我高兴,扶住我……你第一次看我喝这么些酒吧,其实我真的第一次喝这么多,我是为了你……为了劝你喝酒才喝这么写的,你扶紧我,80年代的大学生,你怎么还这么封建?刘大书记,不,大力,你说得对,人活着应该有所作为,我们应该有所作为,我们协助起来会更有所作为……”

超男依傍着大力,袅袅而舞,喃喃絮语,最后竟把头靠在大力的肩上,仿佛在拥抱,仿佛贴在了一起……

刘大力以为超男真的有些醉了,便紧紧地抱住她,那神情像在哄着一个顽皮得累了,即将要睡去的小妹妹。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华贞,凝思良久,神情漠然。跳累了的大娟,坐回到华姐旁休息时,华贞便与她耳语了几句。

听完华姐的耳语后,刘大娟蓦然转过头来,望着相依相伴的哥哥和男姐,似乎有些惊异,又似乎是有些惊喜……

又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

这个学期所要结业的学科之一是《文学概论》,主讲教师要求理论联系实际,采用自命题论文的形式,答辩考核成绩。

小“饭团”中人,在大娟的校医室宿舍,边吃饭边谈起各自准备的论文。

刘大力的论文选题是《寓教于乐原则在审美欣赏中的潜移默化作用》,已拉出了较为详细的写作大纲。

应超男的选题是《试论文学作品的阶级性与人民性及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二者兼容》,草稿已完成。

超男将她的草稿请刘大力粗读后,刘大力有些不敢苟同。

他善意地劝其是否另换一个命题,而超男却振振有词:“这有什么?百花齐放嘛。只要能自圆其说,就可成一家之言。在这点上,我就佩服张洁女士,一篇《爱,是不能忘记的》,就别树一帜,那才叫不同凡响哪。”

华贞边吃边向超男和刘大力凑过来:“超男又在发表什么奇谈高论了,让大姐也来听听。”

“华姐,我在说张洁的小说,正好你给评评。古来反映婚姻爱情之作,可谓汗牛充栋,建国后也比比皆是。而张洁《爱》之一文,却能以独特含蓄的表现形式,诣旨深刻的哲理探讨,深邃丰富的思想内容,大胆又不失过于直露的心理剖析,在我们民族这根最脆弱,但又最敏感的神经上施以针砭,这才是解放思想呢!华姐,你还记得《哥达纲领批判》的结局吗?如果我没记错,大胡子老先生是这样说的:‘我讲了,我拯救了我的灵魂。’”

不善辩论的刘大力听出了应超男话语的弦外之音,只好做辨:“超男,就你这番言论,我只讲两个意思。一个是你误解了我的本意。我们谁也不会去要求,玫瑰花和紫罗兰散发同样的芳香,更不能要求世界上最丰富的东西,人的精神世界,只有一种表现形式。我们都知道,每一滴露水在太阳的照耀下,都闪耀着无穷无尽的光彩。但我们毕竟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去分析文学的属性,更重要的是不能忘记,在中国这个有着几千年封建传统文化积淀的国度里,去确定评价文学现象的基点。文学属意识形态范畴,意识形态又首先要从属于经济基础。我想,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文学,都必须要考虑它的党性原则,考虑它寓教于乐的社会功能,总要考虑作为一种社会功利现象,所要产生的社会功利效果吧?!”

“哎呵!你们别争了,别竟替别人瞎操心了,自己写自己的得了。华姐,男姐,咱们吃饭。”大娟边说边从菜盘里夹起一大块瘦肉,挟到她开始有些接受了的未来“嫂嫂”应超男的碗里。

文思敏捷而又以善辩著称的应超男,对刘大力,她不想以对别人争辩的那种激烈言语来对待他,她婉转地换了一种方式:“听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好吗?晚清开展洋务运动时,一些仁人志士,有感于当时中国的落后与闭锁,费了好大力气与周折,于京津之间铺了一段铁路,进口了蒸汽机车。为了改变中国传统落后的通讯方式,又有人从德国搞来了电报机,这本该是件历史上的大好事吧。可我们那位老佛爷,一见此类“异端”“尤物”之类,竟吓得发昏,一道圣旨,一股脑儿地将其推进渤海湾,与鱼鳖虾蟹为伍了。可曾几何时,这些老顽固派的子孙们,却津津乐道享用火车代步,电报传音乐,殊不知他们的老祖宗们,九泉之下该有何样感慨……”

超男一边说着有所指的这个笑话,一边把大娟夹给她的那块肉,挟到刘大力饭碗里。

对于有些嘲笑意味的这个笑话,刘大力当然不能再大度了:“超男,你不必这么旁敲侧击,我也并不僵化。我恰恰以为,一名作家,当然不是指那些只会编故事的一类,首先应该是思想家,是思索者。美好的现实,去歌颂;丑恶的现象,去抨击;生活的重大问题,去表态;生活的未来方向,去给予启示。但文学理论,它的要求却要比文学作品更高一筹,对于文学创作要能给予正确的导引,尤其是在我们这个民族绝大多数公民,文化素质还不高,文学欣赏水平还较低的情况下,文学理论就该承担着更重的责任,比如说你的选题吧……”

刘大力边说,边又把超男夹给他碗里那大块肉,挟到华姐碗里。

“好了,我的共产党员支部大书记同志,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可以考虑你的建议。但我也要告诉你,鲁迅老先生这样一句话:‘回复旧道的事是没有的,一定有迁移;维持现状的事是没有的,一定有改变。’你说哪,华姐。”

“别问我,我不介入。但说起张洁的这篇小说,我感触还是很深的。我们这个民族里,数千年来,留给女人们一种强烈甚至冥顽不化的意识,那就是从一而终。有了这种依从意识,就必然缺乏了自主意识,也就缺乏了自立意识,也就必然导致女人依附男子,男尊女卑现象的大量存在。这种意识,有时是一种美德,成全过多少人的幸福,有时也是一种枷锁,制造过多少人的悲剧。依我看,这篇作品的绝大成功之处,就是把老干部写成了一个人,而不是捏成了一个神。”

“英雄所见略同,华姐高见。”

应超男边说边把话题又转向了刘大力:“我不想说服你,可能也说服不了你。我们的辩论宣告结束,由我来做结束语吧:恩格斯当年就曾对当时的文学现象疾声痛斥过:‘文学上的卑躬屈膝,奴隶的语言,思想上的农奴制——这个该诅咒的时代呵!’我看十年“文革”,就货真价实的可以说成是这样的时代。现在这个时代过去了,在我们的新时代里,文学,必须从卑躬屈膝的地位上站起来,让语言,成为作家们自由运用的武器,彻底打破极左路线带来的思想上的‘农权制’,让我们的文学去推动我们的时代,让我们健康的文学理论,去促进我们的文学,《国际歌》中不是有这样一句歌词吗,‘让思想冲破牢笼,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超男话里的影射和抗争是明显的……

刘大力默默注视了超男片刻,轻轻地摇摇头。他不好再去说服她。可能他也真的说服不了她。他只好转过身来,询问华姐的论文情况。

华贞放下晚饭,从小提包里取出一卷稿纸,递给刘大力:“请二位雄辩家不吝赐教。”

“哥,你看人家华姐,也不争也不喊